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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齐国公没说错,一百多年了,齐国公府、定国公府没有哪位国公夫人的娘家出过杨应期杨应全这样的败类,更没有哪位国公夫人的娘家像杨家这样惯会丢人现眼。
  定国公干巴巴的笑了两声,“大伯,不如意事常八-九,这也是世之常情,常情。”
  齐国公微晒,“不如意事常八-九,不是丢人之事常八-九。”
  定国公伸衣袖擦着额头的汗,惶然茫然,不知道该怎么替杨氏辩解了。
  杨氏双腿一软跪下了,“大伯,我也不想这样的……”
  “不许叫我大伯!”齐国公骤然变色。
  杨氏面色如土,一口气喘不上来,几乎窒息。
  她做了十几年定国公夫人又如何?齐国公不承认她,齐国公府不承认她,她连叫齐国公大伯的资格都没有啊。
  第57章
  杨氏双手掩面无声痛哭, 大滴大滴的泪珠透过手指缝不停滚落。
  定国公瞧着她挺可怜的,想过去安慰安慰她,但齐国公神色凛然, 定国公讪讪的转过头, 心中不安,手脚都没地方放。
  “大哥, 都已经这么多年了,算了。”倒是太夫人不忍心了。
  齐国公不客气的问道:“年头长了, 错的便会变成对的?”
  太夫人无言以对。
  齐国公面沉似水, “张家从来没有出过这么丢人现眼的国公夫人, 这样的女人,应该休了。”
  杨氏浑身颤栗,像筛糠一样哆嗦起来, 失声尖叫,“不,不要休了我!”
  她跪爬几步到了定国公面前央求,“国公爷, 看在劼儿、阿洢的面上,你一定不能休了我!我若被休便是死路一条,我死不要紧, 劼儿怎么办?阿洢怎么办?国公爷,看在咱们这么多年的情份上,求你一定保住我,不要休了我……”
  杨氏声音越来越弱, 软软的倒在定国公身上。
  定国公满心不忍,又不敢和齐国公对着来,见杨氏晕了,忙道:“大伯,我先把杨氏扶下去,救醒了再说。”
  齐国公拿起桌上的茶壶泼过去,一道热呼呼的水流从空中划过,准确的、猛烈的冲击在杨氏脸上。杨氏一个激灵便醒了,抱着定国公的大腿柔弱央求,“国公爷,不要抛下我……”
  “国公府名声受损,就算我不说,族里也是不依。克儿,你若不肯休妻,便到族里向各位长辈一一解释吧。”齐国公稳稳的道。
  定国公心乱如麻,“大伯,杨家的事确实丢人,可那是她娘家人干的,和她不相干……我若休了她,一则显着我无情无意,二则对不起儿女,劼儿亲娘被休,他这世子的地位恐怕都保不住了……”
  “世子之位本来就不是张劼的。”齐国公夫人忿忿。
  张勆是嫡长子,世子之位应该是他的,他才是定国公府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定国公烦恼,“可是大伯母,劼儿已经是世子了,若中间有什么变故,他如何受得了?”
  杨氏大为恐惧,心像一片落叶似的被风吹进深渊。不只她有被休的危险,张劼的世子之位也不那么稳固了,这简直是要她的命啊。
  杨氏全身的血液似是凝结不流了,整个人似是结成了冰。
  被休,世子之位,事情怎会变成这样的?
  “……弟妹让阿勆做个孝顺孙子,这没什么不对的。阿勆要孝顺,定国公府也该有规矩,没错吧?国公夫人的娘家人一个比一个不像话,她这国公夫人也别做了,休回娘家,守着她那叛变降敌、大闹法场的娘家人去吧。”齐国公夫人带着怒气的声音。
  杨氏沉闷的、痛苦的低低呻-吟,身子晃了晃,便要摔倒。
  张劼满面惊慌的自外奔进来,赶在杨氏晕倒在地之前扶住了她,“伯祖父,伯祖母,这一切都不是我母亲的本意,请伯祖父伯祖母在族里替我娘美言几句,放过我们母子吧。”
  “放过我们母子吧。”杨氏虚弱的、可怜巴巴的央恳。
  “你肯放过阿勆么?”齐国公夫人虽老,眼神依旧锐利。
  杨氏和张劼同时手脚冰凉。
  齐国公夫妇这是为张勆出头来了。
  杨氏这会儿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报应来得这么快,她为什么要劝太夫人管教张勆?张勆没管着,给她自己惹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娘,这可怎么办?”张劼浑身都被汗浸湿了。
  杨氏道:“我说什么也不能被休,你无论如何也要继续做这个世子爷!”狠狠心咬咬牙,蓦然推开张劼,凄厉叫道:“国公爷,我生是国公府的人,死是国公府的鬼!”往屋子里的大圆柱子上一头撞了过去。
  鲜血从她额头晕开,胸前一片血红。
  柱子上、地板上,都是斑斑血迹。
  杨氏这一下是用力撞了的,半点也不敷衍,看上去真的是在寻死。
  “应秋,应秋!”定国公看到杨氏撞柱自尽,身受重伤,心如刀绞,抱着她不停的呼唤。
  “娘,您醒醒啊,醒醒啊!”张劼绝望又惊恐。
  她不会来真的吧?她不会真的死了吧?
  太夫人顿足叹息,“唉,这又何必,这又何必?劼儿都这么大了,又立了世子,难道我定国公府真会休妻不成?”
  齐国公夫人瞅瞅太夫人,半晌无语。
  这杨氏就是定国公府乱家的根源好么,太夫人当年是被逼接受了杨氏,现在反怜惜起杨氏来了,这是太夫人心太软呢,还是脑子太糊涂呢?
  定国公一迭声的叫,“快请大夫,快请大夫!”张劼抹抹眼泪,“我亲自去请!”飞一般的往外冲,要请大夫来救杨氏。
  太夫人一脸关切,侍女婆子一片忙乱。
  齐国公和齐国公夫人看着气闷,也不和太夫人告别,起身走了。
  杨氏这回是实打实的撞柱子上了,实打实的受了重伤,大夫赶过来看过她的伤势,愁眉不展,“伤太重了。尽人事听天命吧。”替杨氏包裹了外伤,开了药方服下,杨氏一直昏迷不醒。
  定国公府闹得人仰马翻。
  张劼本来还要替杨应期杨应全被关在狱中的家眷往来奔走,杨氏这一受伤,他可就顾不上了。没人打点,杨家被判的很重,郑氏、杨洤是主犯,被责五十杖,其余的人皆是从犯,虽不必杖责,却要和郑氏、杨洤一样流三千里。
  杨氏昏迷了好几天。等她醒过来的时候,杨家人的罪名、量刑都定了。
  “我不光没能保住你两个舅舅,还没能住他们的妻子儿女。”杨氏痛得心头像有千万个铁锤在击打似的,爆裂了,碎断了。
  “您先保住您自己吧。”张劼一脸沉痛。
  杨氏胸口一阵巨痛,重又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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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梦芙的大舅舅黄铎风尘仆仆,回到京城。
  黄铎的相貌、性格都和诚勇伯夫人相像,一看就是憨厚老实人。他多年来守卫边关,累积军功至建威将军,这次调任回京,在后军都督府任经历之职。
  诚勇伯夫人和大儿子多年没见面,母子俩抱头痛哭,眼泪不知流了多少。
  “大郎,娘想你啊。”诚勇伯夫人老泪纵横。
  “娘,儿子不孝,不能在娘膝前尽孝,让娘担心了。”黄铎跪在母亲面前不起来。
  诚勇伯眼眶也湿润了,背过身擦眼睛。
  黄钧、黄氏和胡氏等人过去劝,“别哭了。母子见面是好事,只管哭啥?”
  唐梦芙鼻子酸酸的,“我看见外祖母哭成这样,我也忍不住想哭。”她瞅见诚勇伯在擦眼睛,心里一阵不舒服,过去牵诚勇伯的衣襟,“外祖父,回头得让你的小儿子也从军去,别一直在京城声色犬马。”
  诚勇伯一声叹息,拿过帕子替她擦去泪水,“福儿,外祖父就是个普通的父亲,每一个儿女都想要好好的。我并不是不疼你大舅舅,不过他是家中长子,将来要支撑门户的,太弱了可不行,守边关是攒资历的。”
  唐梦芙道:“我知道呀,您是一片好心,就好像勆哥哥的父亲对他也是一片好心一样。”
  诚勇伯像被烙铁了烫了似的缩回手,连连摇头,“我和定国公可不一样。我顶多……顶多……以妾为妻这么惊世骇俗的事我可做不出来。”
  唐梦芙哧的一笑。
  黄钧、黄氏等人劝住了诚勇伯夫人母子,大家叙礼相见。
  唐梦芙和唐梦龙一起拜见了大舅舅。
  黄铎一手拉了外甥女,一手拉了外甥,心花怒放,“大丫儿,你儿子俊,闺女更俊,两个孩子可比你好看多啦。”
  “大哥眼光真好。大哥我跟你说啊,这世上只有两个人你夸他们比我更好看,我不会生气,那就是我的梦龙和福儿了。”黄氏一脸得意。
  “梦龙和福儿可不光好看,两个孩子聪明着呢。”诚勇伯夫人爱惜外孙子外孙女,忙告诉黄铎,“梦龙可会读书了,连国子监的老师都夸奖他呢。福儿是个小机灵,给我出了不少好主意,咱家能这么太平,都是福儿这孩子的功劳。”
  “我外甥女这么能干呢。”黄铎憨厚的笑,“大丫儿,福儿比你强啊,你小时候就会捉弄大哥二哥。”
  “当着我儿子闺女的面不要这么说好不好?我这做母亲的会没有威信的。”黄氏嗔怪。
  黄铎哈哈大笑。
  唐梦芙甜甜笑,“大舅舅,我娘常跟我们提起您,说您是一位顶天立地的英雄。”
  黄铎又兴奋又不好意思,“大舅舅算什么英雄。福儿,张大将军才是真正的英雄啊,三军之中,谁不敬仰。”
  黄铎还没到京城就听说唐梦芙和张勆定婚的事了。知道张勆竟然是他的外甥女婿,黄铎高兴得傻乐了一路,腮帮子都笑麻了。
  “对,张大将军才是真正的英雄。”黄钧笑。
  他和黄铎一样,知道唐梦芙和张勆定了亲高兴得不得了,快活得想要放声高歌。
  提到张勆,唐梦芙就有些害羞了,顾左右而言他,“大舅舅,表哥呢?怎地没有见到表哥?”
  黄铎的大儿子黄宝瑜,这两三年是和黄铎一起在山海关的。这次也一起调回来了。
  “宝瑜去五香居给你外祖母买酱肉去了。你外祖母就爱那家的味道。”黄铎乐呵呵的道。
  “表哥真孝顺。”唐梦芙由衷的道。
  “跟表哥一比,我就太惭愧了。我怎地没想到外祖母爱吃五香居的酱肉呢?”唐梦龙检讨自己。
  唐梦芙开玩笑,“哥哥,你就不用和表哥比了。表哥是孙子,你是外孙子,多了个外字呢。”
  “没多外字,都一样的。”诚勇伯夫人忙道:“孙子外孙子都一样。”
  “不一样吧?”一名身穿蓝色长衫的青年笑着走进来,“孙子俩字儿,外孙子仨字儿,还是孙子叫着省事些,亲热些,祖母您说是不是?”
  “宝瑜。”诚勇伯夫人见到宝贝孙子,又是热泪盈眶。
  黄宝瑜拜见过祖母,和祖母亲热的说了好一会儿话,接着又拜见过祖父、姑母等人。唐梦芙年纪最小,黄宝瑜最后才和她行礼厮见,眼中闪过惊讶之色,怅然道:“小表妹,可惜咱们见面晚了几个月啊。”
  “怎么晚了?”唐梦芙笑盈盈的问。
  这位宝瑜表哥和大舅舅不大一样呢,长得俊俏多了,性情又活泼,很爱开玩笑。
  “咱们若是相见早了数月,哪还轮得着张大将军做我表妹夫。”黄宝瑜半天玩笑,半是认真。
  表兄表妹好作亲,近水楼台先得月,轮不到张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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