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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3章 血战长沙(八)

  日军40师团第40辎重兵联队长被击毙的同一天晚上,据守在鸭嘴山和飘风山的国军部队全数撤出了白日还在坚守的阵地。
  特别是九十五师,在吸引住了日军两个师团注意力的时候,忽然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这让狂妄的神田正种和丰岛房太郎大受挫折,也让身在岳阳的阿南惟几本人也大感不可思议。
  从二十六日开始,这场仗打了快一个星期,虽然把战线从新墙河推至了汨罗江南岸,可实际上却没有达到歼灭国军有生力量的战术目地。
  阿南惟几盯着军事地图上的己方进攻箭头茫然失措,因为除去自己部队的进军方向,中国军队的动向和防御态势完全是一片空白。
  对于战争来说,对方的一举一动完全不清楚,甚至是找不到对方的主力位置,这样的仗怎么打下去?
  和阿南惟几一样,木下勇也同样感到迷茫,他和他的参谋人员完全体会不到中国军队的意图,十一军从组建到现在,从来没有打过这样的仗,首先是情报几乎为零,日军引以为豪的情报机关,此战之前完全没有任何关于九战区中国军队的布署情况传过来,更别说像上次一样,直接弄来了国军的秘码本。其次,弹药的严重匮乏,这同样是十一军从来没有面对过的事情,“战无不胜”的帝国陆军居然会出现缺枪少炮的情况,说出来谁会相信?第三点,中国军队从来没有过像这次作战一样,虽然看起来像是在死守,可实际上却并没有竭尽全力,现在的情况是,中国军队会主动出现在他们愿意出现的地方,若是一撤退,那么前线的皇军部队就会很快失去对手的踪迹,现在想找到中国军队都是个难题,就更别提找到他们的主力,然后双方集中兵力来决战。第四点也是很让阿南惟几头痛不已的事情,拥有号称几十万精锐的中国军队第九战区,居然派出了不少小部队去袭击己方的后勤补给线,先前还得到了40师团青木成一的报告,其部下第四十辎重兵联队联队长命丧新墙河东北的长胡镇,连同一起的是十余辆军车和物资被烧毁,才刚刚设立几天的兵站就被中国军队连根端了。
  “木下君,我认为必须要改变战术了!”阿南惟几忽然间出声了,从他严峻的神情上,可以看得出他真有些心力憔悴。
  “是的,司令官阁下,我想我们不应该再四处去寻找中国军队的主力,这样永远都是让他们牵着鼻子走。”木下勇回答道。
  “木下君的意思也是我们应该调转枪口,全力进攻长沙城吗?”阿南惟几对于这个已经辅助三任司令官的参谋长还是带着几分尊重的,虽然他是部下,但是说话的口吻却像是同级之间的商谈,这种态度比起前任圆部和一郎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这也让木下勇对于辅助他,几乎是全心全力。
  “是的,司令官阁下,我和参谋人员一致认为,必须立即命令丰岛师团长和神田师团长改变攻击方向,不要再去试图寻找中国军队的主力部队。我相信,只要帝国陆军发动了对长沙城的攻击,中国军队不可能不太规模集结来救援。”木下勇手指向了军事地图上的一个圆点,那上面用中文写着两个字:长沙。
  1942年新年的第一天,日军11军司令部发布了新的作战命令,放弃了围歼九战区国军主力的计划,把攻击目标转向了长沙。
  收到木下勇下达的新的作战命令以后,丰岛房太郎的第3师团主力,立即调转兵锋,经由栗桥、枫林港渡过捞刀河经牌楼铺,榔梨市、东山进攻长沙;神田正种第6师团在日军第一飞行团飞机的协助下,从汨水南岸的新市前进,经长岭、福临铺、麻林市、到达榔梨市,意图协同第3师团发动对长沙的进攻;青木成一的第40师团以一部在浯口以西汨水河湾的牙尖、磨刀尖、天荆庙抗击37军罗奇的95师,主力向南经栗山巷、长岭、天王庙、象鼻桥到达金井一带,牵制东部山区的国军部队,策应第3、第6师团的进攻。
  日军突然掉转枪头,是在预料之中,孙玉民当初向老蒋战术建议,让沿线国军尽力骚扰和阻击鬼子,设想就是把他们拖的疲惫不堪,然后决战于长沙城下,现在日军只不过是进入到孙玉民的战术意图中,稍稍出乎意料外的是,日军比当初预计的攻击长沙的时间,滞后了将近三天。
  九战区综合了各处的敌情,发现日军已经蜂拥向长沙后,第一时间向军委会和老蒋发去了战情报告。
  老蒋见战事已经完全进入孙玉民当时的推断中,也就不在犹豫和迟疑,随即电复薛岳:九战区各部务必按照拟定之作战计划,作好一切战前准备。在长沙周边决战时,需防备敌以一部向长沙牵制,先以主力强迫我第二线兵团决战,然后围攻长沙,九战区应把第二线兵团放置于战场较远地区,保持外线有利态势,以确保机动之自由。敌寇若攻击长沙,各部应乘其攻击顿挫,同时集结各方全力,一举向敌围击,务必以主动地位把握决战为要。(电文原文摘自《抗战正面战场》)
  日军第三师团先头部队二十九旅团,首先在磨盆州附近渡过了浏阳河,同行的工兵第3联队开始架桥,下午18时,第68联队到达榔梨市。
  战事走向到了此时此刻,已经逐步进入到了最为紧要的阶段。
  可以这样说,日军已经完全进入到了孙玉民预先给他们布置的口袋中,甚至最前面的日军的前锋,第三师团第二十九旅团到达了“大口袋”的袋底。
  收到老蒋的回复电文以后,薛岳随即命令九战区各部开始向日军侧背挺进,要求各部必须于3日前完成对日军的反包围,并于次日全面发动对日军的反击。
  国军的这些动向,日军完全是不知情,老蒋花重金购置的这套新密码在这场战事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1942年1月2日,日军第三师团首先发动了对长沙的攻击,早就憋着一口气的李玉堂第十军奋起反抗。
  围绕着长沙城的大战,终于是在集聚了世人目光之下拉开了帷幕。
  方先觉的预十师,根据第10军军部制订的作战方案,在长沙城南一带构筑防御工事。
  第十军在二次长沙会战时,所受到的处罚,背负的弃阵而逃的罪名,使得整个军都抬不起头来,特别是方先觉和他的预十师,算得上是身负着“恶名”,参与到这次会战中。
  在军部时参加战前会议时,他在老长官李玉堂的话语中,听到了他决心以死殉国之意,也明白了此战对于第十军来说,是生死攸关的一战,若是让上峰满意了,第十军可能会安然无恙,可若再次被日军攻破长沙城,那不用细想都知道,不仅第十军保不住,连他们几个军师长恐怕都会再无翻身之日。
  回来后,他第一时间召开了师部会议,表达了军长和自己固守长沙的决心,甚至在会议上决定将师部放在妙高峰南城墙,表达了自己和阵地共存亡的意念。
  预十师的三个团被各自分派了任务,以第29团构筑三个坚固据点担负一线防务,团长陈新善、副团长曾新文和团参谋长各自率一个营亲自镇守;以第28团则担负南城城墙的防务;30团则充当了全师预备队的任务。
  3日凌晨,日军第三师团打破了不夜战的习惯,对预十师29团一营和二营所控制的邬家庄阵地和小林子阵地发动了进攻。
  好在由于道路和天气方面的限制,日军的炮兵无法同步兵一起行动,而且29旅团进军速度过快,划归其部指挥的野炮和山炮全都还滞留在汨水右岸,所以除去可随时带走的迫击炮和掷弹筒外,攻击邬家庄和小林子街的日军连通配的九二式步兵炮都没有一门。
  融雪后的深夜,比起下雪时更是寒冷,而且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下一阵暴雨,这让参与进攻的鬼子兵苦不堪言,也让防守的中国军队饥寒交迫。
  泥泞的道路,寒冷的天气,和这意料外的攻击,使得鬼子的第一波攻击就见了成效。待到团长陈新善指挥部队反击时,鬼子的步兵已经冲到了庄子内。
  这可是双方发生的第一战,陈新善怎么可能甘心就这样把阵地拱手让出,带着一营的全体官兵发动了搏命般的反击。
  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了小林子街,29团团副曾新文也做出了和团长陈新善同样的选择,率领着二营迎向了已经冲进村庄的鬼子兵们。
  方先觉接到求援电话后,亲自率领着30团过来支援,可是还是来晚了一步,两处阵地虽然被保住了,可是29团团长陈新善和团副曾新文双双殉国,成为了此次长沙会战中首先牺牲的国军上校级以上的军官。
  日军近乎疯狂的进攻,惹恼了李玉堂,他在指挥部里对着一众参谋说道:“既然鬼子不容我们喘气,那我们也不能让他们舒坦着。”他当场发出命令:北门方向第190师即夜反攻左家塘,南门预10师反攻军储库。
  收到师部命令后,方先觉亲自率领着预10师30团,开始进攻盘据在白沙岭的敌寇,天亮时分的时候,全歼了这一伙鬼子。
  这时,意想不到的惊喜来了,一部日军不知是迷失了方向,还是意欲前来增援白沙岭被围的友军,窜至了已经被方先觉所部占领的白沙岭。
  这一部分日军是加藤中佐率领的将近一个大队的兵力,狂傲的日军压根就没想到此时的白沙岭已经被中国军队占据,所以贸贸然地闯了过来。
  打了一夜的仗,方先觉此时正在小作休息,他正在为手下两员虎将的殉国而伤神时,突然间听到了30团团长急切的报告:“师座,鬼子来了!”
  “怎么会来的这么快?”方先觉有些不可置信,他慌忙起身说道:“赶快去看看。”
  到了阵地上,方先觉就发现了不对劲,来的鬼子居然不是摆出的进攻态势,而是像游山逛水般的朝着白沙岭开来。
  “师座,我怎么看这些鬼子不像是来进攻的呀?”30团的话也正是方先觉的疑惑,他也大为不解,鬼子应该知道这边在打仗,怎么会如此骄横,连最基本的警惕都没有。
  “先不管这帮鬼子究竟是怎么回事?消灭他们再说,命令下去,准备战斗。”对于送上门来的菜,方先觉怎么可能放过。
  加藤很是郁闷和纠结,领路军曹的迷路,使得自己的部队在周边转悠了一个晚上,这天寒地冻的夜晚,谁愿意像无头苍蝇一般乱窜。
  在甩了领路军曹几个耳光之后,加藤决定自己从地图上找寻部队目前所处的位置。
  湘北地区,大多数地方的地形和景色都差不了多少,看了半天还是搞不清楚现在倒底是在哪里?
  无奈之下,加藤决定率领部队朝南往进,可他又害怕一直往南行进,会不小心闯进中国军队的腹地,所以往南行进一段距离后,又折向西面,糊里糊涂的进入到了白沙岭的范围内,这明显和周边不同的地形,使得他很快就找准了自己部队现在所处的位置。部队奉命出发时,白沙岭早就已经被“皇军”部队占领,所以在加藤的意识里,是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了,这一夜的饥寒交迫,早就已经把他和他的兵折磨得不行了。
  到达山脚下时,他还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异常,直到忽然间听到一声“熟悉”的枪响,加藤的神经才猛地崩紧。
  老兵对于枪声的判断是很敏感的,加藤和中国军队打了这么些年的仗,自然一耳就听出来这是中国军队军官所配用的手枪的枪声,而且还至少是团级以上军官所用的“撸子”的枪声,这种枪声和中国军队营级以下军官所使用的驳壳枪有着很大的区别。
  加藤的心脏随着这一声枪响猛烈地收缩,一股莫名的无助感袭上了脑海,这里有着中国军队的主力部队,怎么办?
  还没容他想到对策,还没容他提醒士兵防备,天空中就传来怪响,几乎是同时,国军部队独有的马克沁重机枪也响了起来。
  猝不及防的鬼子兵被突然间的机枪当场打倒一片,而处于部队前列的加藤也感觉到腹部被重击了一下,虽然感觉不到疼痛,可麻木感还是让他明白了什么,下意识地伸手一抹,看到的是他不愿意相信的满目的殷红。
  中枪了,自己中枪了,钻进自己身体的肯定不只一颗子弹,可对于加藤来说,这些都无反谓了。只一瞬间,脑子就成了一片空白,他再也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这纷扰喧闹的世界,这白茫茫的世界,再也进不去他的眼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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