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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战斗的脚步

  石头气喘嘘嘘地跑到孙玉民跟前,说了一句话:“已经封江了!”
  孙玉民脑袋嗡嗡作响,问道:“陈小姐她们人呢?”
  石头朝营部的方向指了指。
  孙玉民突然想到铁铺掌柜说他能走,急忙说道:“赶快通知虎子,让他带着认识铁铺掌柜的兄弟们去找到他。特别注意洋人船厂和各个已经荒废的码头。”
  石头奉命飞快地跑去寻张小虎。
  看着他跑远,孙玉民就连忙往营部走。
  老远就看到了站在营部门前张望的陈芸。
  脚下加快了速度,恨不得立刻奔到她的身前。
  陈芸跟着大伙出发时,孙玉民心里立马就有了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好像一个被人抛弃了的怨妇,鼻子酸楚的想要流下眼泪来。
  现在她去而复返,虽然有点担忧,但是心里的喜悦胜过了一切。
  高团副和周海南前两天因为陈芸和邓秀芬占据了营部,弄得他二人去警卫排侦察班对付了两宿。
  侦察班和营部炊事班是一个院子,这下可好,老刘头那破锣似的大嗓门,可把他二人给整惨了。回到营部时,两个人像被腌割了的公鸡一样无精打彩,两个人的黑眼圈和眼袋是一个比一个重。
  好不容易回到营部,屁股还未坐稳,又看到石头把十三个女孩带了回来。两个人立时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
  孙玉民回到了营部,高团副立刻拉着他诉苦,指着他的黑眼圈和眼袋,怒骂着老刘头不是个人。
  孙玉民看着他像小孩子般一样告状,有心想逗他,便问他:“老刘头怎么着你们了?”
  于是乎,在高团副和周海南两人的描述中,炊事班长老刘头的形象生动地呈现在众女面前。
  每天凌晨四点,老刘头的大嗓门就开始准时吆喝:“起床了,兔崽子们快点起床了。”
  在他的催促声和吆喝声中,炊事班的人开始了一天的忙活。
  二营四个连加上营部一共八百多号人,吃喝全由一个炊事班八条人来解决。从早上发面到上蒸笼,从淘米到熬米汤和蒸饭,从洗菜切菜剁肉到上炒锅,几乎随时随地随刻都能听到老刘头的训斥和骂骂咧咧。
  可以这样的说,二营除了孙玉民之外,就没有没让老刘头骂过的军官和兵。
  其实老刘头人非常好,炊事班甚至全营的人没有不服他的。
  他能清清楚楚地记得每一位战士的籍贯姓名,能记得每一位战士的生辰和忌口。
  他会给湖南籍的兵们准备一罐剁辣椒,也会给四川籍的兵们准备一把花椒,他会给河北河南籍的兵们准备好几颗大蒜,还会给东北籍的兵们准备一棵大葱。
  如果说二营像一个大家庭的话,孙玉民就是这个家的父亲,老刘头则是这个家的母亲。
  孙玉民像父亲一样的严厉且不失温暖,而老刘头则像母亲一般的细心和温馨。
  虽然说老刘头的作息时间和大家伙不一样,虽然说老刘头的嗓门大,但是不可否认,他为二营牺牲了很多,也贡献了很多。
  战士生病了受伤了,第一个送去关心的永远是他,第一个送去病号饭的也永远是他,在他心中二营的官兵就是他的小鸡,他就是那只护崽的老鸡。
  陈芸很好奇,她问高团副:“这个人真的有这么神?有这么厉害?有这么好吗?”
  “和他一样!”高团副用手指了指孙玉民,扔下一句话。
  陈芸其实非常不了解这个男人,两个人从认识到在一起都不到十天。
  也许时间的长短并不能说明什么,两个人看对了眼了。
  你觉得他就是你的未来,而他认为你就是他要找的人,两个人就在一起了。
  一见忠情的例子很多,陈芸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成为其中之一。
  在认识孙玉民之前陈芸绝对不会想到,自己居然会爱上一个国军军官。自己可是一个要为自己的信仰奋斗终生的gc党员,是和这个人站在对立面有着深刻距离的另路人。
  陈芸是真的渴望走进孙玉民的世界,再毫不犹豫地把他带到自己的世界,带到自己的道路上来。可能只有这样,才算没有背弃自己的理想和信仰吧。
  高团副又说道:“如果不是这场该死的战争,我和他应该不会成为朋友。他太仁慈了,不该成为一个杀戮决断的将领。”
  陈芸更好奇了,问道:“那他该成为什么人?”
  “他该成为饭馆的老板兼跑堂,老刘头当大厨。”高团副在遐想。
  “我和周营副就该是天天在他们店里喝酒吃饭的食客。”高团副补充了一句。
  孙玉民本不想参与二货团副的说话,但一看到他正在意淫的那副嘴脸,便怼了他一句:“最好是每次你们来都不收钱,而且还送你们好酒喝!”
  “这样最好。”二货团副想得很美。
  高团副和周海南讲老刘头那点破事时把那些女孩都招来了,听完老刘头的故事,一屋子平时叽叽喳喳像家雀的女人们都陷入沉默中,作为女人他们都自问做不到老刘头这样。
  几个女学生都叫嚷着现在就去看看老刘头,这尊二营“三巨头”都敬重的大神。
  邓秀芬这个调皮鬼是见过老刘头的,她不愿意专程跑去看那个胡子拉渣,混身油污的人。转身就进了房间,扔下一句话:“最好是别去看!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周海南看到她走进了房间,满脸不高兴,苦着张脸对孙玉民和二货团副说道:“看来今晚我又得去挤侦察班的大通铺了!”
  邓秀芬霸占的是他的房间。
  石头和张小虎下午才回来,他们带了几十人找遍了江边大大小小的码头和船坞,可是还是没有找到铁铺掌柜。孙玉民没有责怪他们,心想这也许是天注定不让她们走。至于铁铺掌柜,就算找到人家了,说不定人家也没有办法带走这十三个女生。
  团里的战情通报又来了:最外围的66军各阵地都已经和日军接火,且伤亡惨重。
  孙玉民突然间有种不好的预感,开始有点害怕!
  他并不是害怕日军有多么厉害和凶残,不害怕和担心自己能否坚守住这块阵地。但他害怕如果自己战死,心爱的女人会遭受到怎样可怕的毁灭,那么漂亮的她肯定逃不过日军的手掌心!所以自己不能死,自己要好好的活下去,不为别的,只为了面前的她。
  摆在自己面前还有许多的问题还没有解决,现在又多了个最棘手的,也是他最放心不下的。
  还好有上天的怜悯,铁铺掌柜就像是大慈大悲观士音派下来的使者,给他在绝境中留下了一条生路。
  战斗的脚步已然悄悄的临近,自己暂时没太多的精力去照顾她们。如果不是这场该死的战争,孙玉民真的愿意每天只守着她,过着普普通通的正常小两口的日子。
  二营的另一个大神老刘头在众人注视的目光里,带着两名炊事班战士给她们送来了晚餐。
  孙玉民没同她们一起吃,他和二货团副还有周海南一起,去到了二营会餐的临时操场上。
  二营的会餐已经持续了十一天,二营的战士也过了十多天有酒有肉有钱花的逍遥日子。先前团部来战情通报时,已经要求各部最迟不能晚于十二月六日中午完成部防。所以今晚将是二营最后的会餐,从明天起手底下的这八百号人就会和自己安排布置的阵地生死相依了。
  他要在这最后的聚会上给他们敬一碗生死酒,给他们唱一首送行歌。
  二营还是自己熟悉的的二营,连操场上点着的那些篝火堆都没有变过位置。
  或许是二营的官兵都已经感觉到了战斗的脚步,今日整个操场的气氛很压抑,同以往的聚餐感觉完全不一样。冬日的寒风卷着篝火堆的火星往空中飞去,火堆里木材燃烧发出的劈里啪啦声,这个时候显得非常刺耳。
  二营八百号人眼光齐刷刷地都聚集在走来的三位长官身上,这让高团副十分地不自在。他是中校团副,这里的最高职务者和最高军衔者,本来应该是他走在中间的位置,但是他没有。他知道自己有多少把刷子,也知道自己肩负不了八百人的期望。
  孙玉民则不同,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即要坚守住光华门这块阵地,又要尽量的让手下的八百号人少点牺牲。其实他也知道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个世界里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即使他手上握着一条能逃生天的地道,他也带不走二营的八百人。
  三人走走到了操场最中间的桌子旁,在那堆最大的篝火堆旁,孙玉民用刘文智递给他的,一个硬皮纸做的圆锥形扩声筒喊出了第一句话:“二营的兄弟们!”
  声音从扩声筒传出,声声地敲击着操场上军人们的心灵。
  “鬼子来了,我们即将踏上战场,你们怕不怕?”
  操场上仍是一片寂静,没人回答他。
  “我们中的很多人都没和鬼子打过仗,还有很多兄弟们甚至都没打过仗。”
  “可是为什么要让我们这一群很多都没有打过仗,没有上过战场的人守在这里?”
  “我们的国家有着五千多年的辉煌历史,有着幅员辽阔的土地和勤劳朴实的国人!”
  “洋人们包括小日本们都称我们的国家是站在东方的巨人。”
  “可是现在,这个巨人生病了,他倒在地上起不来。于是这些洋人们纷纷跑到我们家里烧掳抢杀,现在连离我们最近的这个邻居,这个五千年都在模仿着、觉习着我们的邻居,也带着他们先进的武器,冲到了我们的家里。他们在我们的家里胡作非为,抢劫我们的财富,杀害我们的家人,欺凌我们的姐妹,还把我们赶出家园。老人没有了他们的子女,孩子们失去了他们的父母,好多好多的同胞们饿死冻死在街头。”
  二营的很多官兵们都是穷苦人家出身,他们投身入伍或者只是想填饱肚子,又或者是想挣几个军响,减轻家中的负担。他们大都不会知道什么保家卫国的大道理,但是他们一定知道,别人冲到自己家里来,不但抢吃抢喝抢财物,还凌辱自己的妻女和姐妹,杀害自己的父母亲人。换谁谁都不能容忍,哪怕明知道不敌,也会冲上去博命。
  孙玉民继续说道:“现在他们已经打到了这里来,你们愿不愿意让他们继续往前闯?让更多的族人再饱尝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恶果?”
  “不愿意!”不知道是谁带头喊了出来,接着就有更多的不愿意让二营官兵喊了出来,紧跟着整个操场上响起了整齐的震耳欲聋的喊声:“不愿意!”
  “那怎么办?”孙玉民趁火打铁。
  “赶出去!”
  “杀出去!”
  二营的官兵们情绪都很激昂。
  孙玉民见斗志已然被激发,他扔掉手中的扩声筒,双手端起了床上的酒碗,高高举起,喊道:“大家端起酒碗。”
  八百多双手,八百多只酒碗举在了空中。
  “今日我们一起喝一碗壮行酒,等打赢这场仗后,孙某再给大家摆庆功酒!”孙玉民说完,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右手中的酒碗被他狠狠地摔在地上。
  二营八百多只酒碗都一样摔碎在了地上。
  周振强带着几名记者和谢承瑞站在操场远处,看着孙玉民所作的一切,不由得频频点头,口中感叹道:“真是一员虎将呀!”
  谢承瑞也点头道:“是啊!看来我们不用再去做点什么了!”
  周振强对着身边正在拍照和写写记记的记者说道:“就在这多拍几张照片吧,别过去打扰他们了,这不是他们壮胆酒壮行酒,而是他们的送行酒上路酒啊!”
  又对身边的副官讲道:“给我好好地记下他,如果这场仗没死,我要他当一个团长。”
  这些记者们不知道,刊登在十二月十四日中央日报头版上的这张摔碗照,引崩了多少国人的泪腺。
  周振强也不知道,他一心想要把他升职为团长,想要收为心腹的这个人,后来成为了我八路军威名显赫的战神。他也没想到,同他一起来探营的二团长谢承瑞会命丧光华门1,成为教导总队牺牲的第一位上校军官。
  孙玉民也没想到,他在操场上的这番后来刊登在中央日报上的说话,激励了多少爱国青年的抗日热情,有多少爱国青年踏上了投笔从戎保家卫国的道路。
  1中央军校教导总队一旅二团团长谢承瑞是在十二月十二日大撤退中,让人流踩死在下关一个城门洞中。他是国军中唯数不多的从德国军校学成归来的留洋派。
  在这本书里因故事情节需要,写成他战死在光华门,希望各位书友不要较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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