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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不可说

  王凝听着孙恒的语气,愣了一久,轻叹一声,好奇道:“那不知我跟谁像呢?”
  四目相对良久,如若情人之间的深情与审视。
  孙恒偏开头去,四下里扫了一圈:“不可说。”
  王凝道:“既是相像,有何不能说的?”顿了顿,他似乎也没想要从孙恒那里听到回答,自言自语的说到,“难道就那么像?”
  孙恒坐在旁边,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落在门外的无尽黑暗之中,顿觉得有些事情也正如他眼前这片夜色,越发的深邃不可知起来。
  寒窗十数载,能有今日的成就断然是付出了极大的努力,期间还因为得罪了人又耽搁了些年,到得现在,按理说很多棱角已经被磨掉了,处事也不再如那些士人子弟,单纯的以为写两首诗词就是能耐。他本身已经变得很注重实际起来。
  许多事心里或许有想法,但也想着所谓时势,他并也不打算真就站到对立面去,然而底线这种东西,姑且还是敞亮的摆在那里,由此也就容不得有人践踏了。
  说到底还是自己有些心高气傲,做事也太过急切了一些,弄得现在进退两难。
  家国情怀之外,就是自己那些许儿女情长了。这么些年,投身学业,倒是忽略了很多东西,好不容易认识纪灵儿这样叫自己欢喜的女子,自己也付出了一番心思,哪怕到得现在,心里还为此隐隐作痛,然而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到头来也只能是徒叹奈何了。
  转而想到面前这个人,要说心情多少有些复杂,怎么讲因为对方的缘故他才会情场失意如此,然而对方言语里,甚至背后为他做的事,却也叫他不甚感激。
  另一方面,却又叫他越发的看不清。一开始以为不过是个登徒子,打心眼里是轻看了人家的,后来知道自己能够有眼前这些东西都是因为对方在背后说的几句话,他的心情自然跟着复杂起来,哪怕真正出了力的是秦公的一封书信,但到底也是有着别的东西在里面。
  他作为读书人,久经世态,对这之中的感觉还是格外清晰的。
  原本投帖拜见的时候,自己表现虽说尚可,自认为也有语出惊人的地方,但秦公那里反馈的不过也只是眼前一亮,提点了一番,而后应下会修书一封为他说说情,大抵也仅仅是因为他看起来还算个有些见地的人而已。
  依秦公的身份,他得罪的那位司马大人八成也会卖这个面子,对于这些大人物来说,这些都只是小事而已。
  然而后面再又去拜见的时候,老人莫名的说了几句话,再又说起一些东西来,反馈回来的东西可就真诚了很多。
  说的具体些,若按他以前那种方式,他与秦公之间想来也最多只是名义上的师生情谊罢了,但现在,老人表露出来的东西,已经不仅仅是这样了。
  因此在知道这背后都是因为王凝的时候,多少有些想不通,而后在春苑楼遇见了,说过几句话,他的心里虽然还有疑惑,倒也变得敞亮起来。
  对方对自己本身也是没有恶意的,那么他也就没必要“小肚鸡肠”了。
  刚好目下有机会共事一段时间,他自信总能从对方身上看出一些东西来,事实上今后两人之间接触的机会肯定也不会太大,自己那些许儿女私情也就没道理再抓着不放。
  何况,纪灵儿已经不在了。
  逝者已矣。
  孙恒想着这些的时候,王凝悄悄退了出去,至于他到底像谁最后并没有一个确定的答案,当然他知道孙恒说的是谁,只是这件事情本身并不重要。已经快六年了,对很多人来说,他就是个死人。
  这天下,到现在还念着他的人,姑且没有了。
  想到这些,他还是有些难过,回了屋子,刘世芳已经醒了过来,坐在桌边静静看着他。
  “刚才追上去看了。”
  王凝朝这边走了过来,眉毛一挑:“然后呢?”
  “没追上。”刘世芳没有隐瞒,神色变得很认真,“我想应该是个贼。”
  “怎么说?”王凝好奇的看向他,等着听他的解释。
  刘世芳顿了顿,说到:“直觉。”
  说完这句他紧绷的脸再绷不住,笑了出来,过了一会,才目含担忧的说到:“对方是个高手,八成是绿林人。”
  王凝点点头:“这人既然来了一次,肯定还会来第二次……不过我们可没时间陪他玩。”
  “我们怎么办?”
  “明天再说吧,这么晚了,得睡觉了。”王凝没有回答,起身朝床铺走了过去,恰要躺上去的时候,才想起来刚才睡在床上的是刘世芳,于是倒下去大半的身子重新立了起来,从后方看去,就像做了个扭腰的动作。
  他跟着朝外面走了去,到得门口时,说到:“我上房顶去坐坐。”
  刘世芳应了一声,想了想明天的事情,没什么头绪,回过身窜到床上去了。
  月色清冷,青石地板上添了几分凄冷。王凝到了院子里,目光所及自是那处屋门紧闭的房间。
  屋子在他几丈之外,已显破旧,想必是有些年份了。来之前他听过关于黄晓在这里被人剁成几截的消息,这时候看过去,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
  这种害怕倒不能说是因为对这件事本身的恐惧,仅仅是因为那位凶手的手段,从另一方面也可以验证那群家伙到底是怎样的心狠手辣,对上这样的人,他本身不怕,却担忧身边的人。
  况且那些人又不止一个,而是一群,他想要杀光他们显然是不可能的。
  目光从那边收了回来,想起牢里见到那那位的时候,不免觉得有些讽刺。
  目下,如果那位还在,他倒是真的想问上一句“你们就是这样来争取所谓的利益的么?”
  当然,那个人已经死了,被他的袖弩穿了心,碎了喉。
  人想起往事的时候,总是忍不住,于是他又想到了陆红樱,想她在北方过的怎么样?
  想到北方,自然就想到了吕梁。
  月光从眯成一道缝的眼睛里穿了进来,刺破了血肉,如秋霜清冷,打在胸口火热的心脏上,剥开了那里的灰尘……
  于是,有东西溢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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