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
初二那一年他们去法国访学,羲时决定试一次,既卑微又期待,害怕与兴奋交织。他没想过要她立刻回答,只是也没想过事情的发展会因另外一个男孩子的强硬插手而变得如此不一样。
他特意来学校等他,他逼着阮阮远离他,他对他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每一个字都像刺,狠狠扎在他心上。
他心头那一小块的光被上帝收回,羲时想,他哪有这么幸运,有幸能够得到她……
初二期末结束,羲时果断的辞职,调换座位。他狠下心来与她断绝一切联系,不过是为了告诉自己,既然不会有未来,还不如一点期望也不要留给自己。他承认自己是自私,一声不响把自己再次封闭回了自己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羲时小哥哥的故事,番外还有一章,回忆快结束了,后来有新故事
第41章 番外(羲时)
初三那一年,羲时的父亲外调, 国内的宅子再度空下来。羲时的母亲也在着手为他办理转学手续。
那个晚上羲家灯火通明, 五六个秘书在羲家来来往往忙碌。他的房间里关着灯, 在地毯上坐了一整夜。第二天他告诉了母亲自己的决定, 他要留在n市。话落, 自然是引起了两位大家长的沉默。
兴许是过久的漠视,兴许是对孩子的不忍, 两人各怀心思又不无愧疚, 最终答应了这个请求。这此后他一个人在偌大的宅子里住了三年, 只有一个保姆。
羲父的调任书下来的很快,不到两天时间, 屋子里属于两人的东西被搬空了大半, 邮寄到德国。羲母自来就不是家庭型的女性, 她有自己的事业, 同时却由于种种原因没办法离开自己的丈夫,因此她很自然的选择了牺牲孩子。
七月份, 羲时收到了附中的录取通知书,他捏紧了那张薄薄的纸,第一次有些迷茫自己留下的原因。
他的手机里只存了一个电话号码, 上面写着秦阮阮的名字。无数次点开电话簿, 无数次甚至下一秒就要拨出那个背的滚瓜烂熟的号码。他想象着此刻她扬着微笑坐在虞子宸身边,那么明媚的笑容只给他一个人看。
他们兴许肩并着肩共同读同一本书,她或许还会把书里有趣的句子柔声念出来。
保姆推门而入,手中拿着电话, 在看到羲时漠然着表情坐在飘窗前的那一刻停下了动作,又默默退了出去。
羲时想,她笑的再好看又如何,与他无关。反正幸运这回事,向来都是别人的。他依旧是独来独往一个人,大概日后也会这样孤单一辈子。
开学那一天,附中的公告栏上贴着入学新生分班情况。
他来校的时候学校里尚且空无一人,罩着朦朦胧胧的雾气,天空半明半暗,月亮冷清的挂在空中。九月份的初晨,已经有了散不去的寒气。一点点浸着细风寒凉入骨。
他穿着单薄的薄衫,站在原地,把二班的名单从头至尾看了一遍又一遍,执着的仰着头,也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什么。紧贴着的隔壁一般的名单上,倒是有他想要的答案。
那两人的名字都连在一起,相偎相依的,他忽然觉得有些冷。
羲时觉得自己太过于虚伪。明明对她无比在意,走在学校的走廊里听到有人说起她的名字都会脚下慢一步。却连一个目光都不敢直直的望向她。
多少次她停在他身侧满肚子话想对他说,羲时都目不斜视的走过去。他必须承认自己懦弱,害怕一听到她开口,就再也忍不住内心发疯的想念。
那一次的物理竞赛,他婉转的从班主任那里拿到了参赛的名单。原本他对这种事毫无兴趣,班主任和物理老师数次游说都无动于衷。可是在看到名单的那一刻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哪怕能和她的名字放在一起也是好的。
更多的还是不甘心不死心,毕竟她还没有在做出选择不是吗?
但他心里已经很清楚了,从虞子宸与他谈话的那一次开始。你知道,很多时候人总是会有该死的强烈的预感。羲都觉得自己像拼命挣扎不愿意溺死的溺水之人,明知道前头没有希望,还是要倔强的试一试。
成绩出来的那一晚,他刻意留到很久之后才出来。操场上已经亮起灯,白色的成绩单孤零零的贴在公告栏的正中间。虞子宸的名字显眼的占了第一位,他紧随其后,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张白纸正在狠狠的打他的脸。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身后渐渐传来两个人的声音,其中一个娇娇糯糯,两外一个已经初显沉稳之势。
模模糊糊的,羲时的意识也不知道飘在了哪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很清楚:阮阮从来没有这样对他说过话。
心口一瞬间抽疼的几近窒息,强撑着脚步不蹒跚,一步步挺直了脊背走到校门口。
他没什么其他的感觉,就是有些累了。
日子一天又一天的过去,食不知味一如既往,没有什么不同。
羲时明白日子就快到了,他即将离开,并且此后再也不会有机会。高考前几天,他偶然听到傅景桃曾提起阮阮会在学校自习。放假三天去学校这件事,他几乎没有经过什么思考。
他觉得自己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一面,放假的图书馆,人寥寥无几,空旷的自习室里日光充沛,暖洋洋的在她发顶打上一层毛茸茸的光线。她的背影瘦弱挺直,长发柔顺的披在肩后,低头认真的写着卷子。
他又走了神,如果她愿意留在他身边,可能他会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不许她离开。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行。
在她身边落座,阮阮明显是惊讶又拘谨的,同时还有些说不上来的受宠若惊。
他不敢说太多的字,也不知如何开口,只能在她主动说话的时候回应一个字。羲时不知道他们两个人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当然察觉得到她的失望和不安,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敢开口问出一句话。
显然阮阮并没有料到他会问她考到哪里,虽然意外却还是勉强给出了答案。
羲时心里头再清楚不过,谁会让握在手里的珍宝轻易离开?只不过一派清明的是他,一腔苦涩的也是他。
……
学校发放报考指南和答案的那一天,他提前和易之薇说好在操场上等。那时候机票已经被他母亲的秘书定好,这一回,不走不可。日期定在第二天,只怕这次的离别等于断绝了两人的往后。他想了一整个晚上,还是决定放肆最后一次。
离别时的拥抱是他故意的,他看到虞子宸就站在身后。心里的嫉妒疯狂蔓延,明明清楚哪怕再做出任何逾矩的举动也无济于事,也说不清是出于嫉妒抑或是自己的私心,他提出这个请求,看到她眼眶发红有泪光。
这样也好,他想,好歹在她心里他不是毫无痕迹的。
羲时对阮阮的喜欢,从初时的浅尝辄止,到之后的隐忍克制,遇上岁月长时间的打磨,沉淀下来倒不知何时成了爱。年少时所遇到的第一段爱情啊,草草而又悲剧的收场。
他从此又变成一个人,虽然好像从来都是一个人。但有她在的时候,就像心里有一团光,怎么说也是有些许暖意的。
踏上去德国泰格尔机场的飞机,临走时保姆执意送他。独处的几年内两人的交流没多少,保姆确是真心实意心疼他的。小菜做了一排,放在保鲜盒里摞好,竟然占了小半个行李箱。
此后按部就班的按照家里的安排上学,读学位,积累经验。他慢慢的不那么封闭自己,话少被称赞做沉稳。毕业的第二年,在家族和父亲的安排下进入了某部,从最底层做起,准备子承父业。
博士毕业的那一年,他二十五岁。调任回n市的那一年,他二十六岁。
重新回到这座城市,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故土。回去的那一天是周末,刚刚进入秋天,飘着小雨,天空阴沉沉的,路上人行色匆匆,举着伞不知去往何方。
他拒绝了新秘书来接机的好意,拉着黑色的行李箱站在门口等了许久才打到车。路过市中心电影院的时候一张大幅的海报吸引了他的注意,一部文艺片,女主角的脸占据了海报二分之一的面积,柔和的栗色长发,笑起来温柔。
远远地惊鸿一瞥,羲时莫名觉得像她。他叫停了司机,拖着行李下车,在成对的情侣中目不斜视的走进电影院,买了一张单座票。最近的一场就在十分钟之后,上座率并不高,他选了最后一排的位置。
在电影还有三分钟开始的时候,大厅里的灯光已经全部熄灭,屏幕上播放着广告,两个女生走进来,手里拿着湿淋淋的伞,外面的雨看样子下大了。她们小声的交谈,找寻自己的位置。
其中一个忽然笑了一声,羲时表情一怔,下一秒几乎是下意识的看过去。可惜光线实在不太足,借着屏幕上的光看不到他的正脸。
他自嘲的笑了笑,哪有这么巧合的事。n市这么大,这些年她的变化也应该很大。
电影开始,他却再也看不到心上。平静的心思就像被搅乱的湖水,久久不能平静。视线里只有女主角的脸庞转来转去,他有些失望的发现,到底是和她不一样的。
一百一十分钟,他数次把视线移向前几排。即便只能看到一个发顶,心中都莫名其妙的舒服不少。
*
虞子宸出差,没人查勤,阮阮不想太早回家,约了同事去看电影吃饭。
很小众的电影,演员和导演都是默默无名的类型。两个文艺女青年决定不随大众主流,毅然决然的订了票。
可惜的是电影并没有如预想中惊艳,剧情平平演技平平,唯有一张海报吸引人。她看的哈欠连天,数度险些睡过去。
电影结束的时候同事老公打来电话,似乎是发烧了。同事抱歉的丢下她匆匆回家,阮阮站在电影院门口,长出一口气打算随便找个地方解决晚饭问题。
拿着手机找了半天,忽然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初时阮阮没在意,然而长久的凝视总会令人感到不舒服。她皱皱眉,顺着目光看过去。
……
她呆在了原地,准确的说是傻在了原地。
阮阮以为自己看错了,那人却迈着步子向着她走过来。目光直直的与她对视,毫不躲避。
他穿着长长的黑色风衣,比印象里高了不少。没了服帖的刘海,也没了黑框眼镜,面容冷峻。她险些不敢认。
直到他在她面前站定,她也仰着头望向他。
声音干涩:“你回来了?什么时候?”
他笑:“两个小时前。”
阮阮咽了咽嗓子:“还走吗?”
他在雨里站了许久,头发全湿,双肩的大衣颜色变得更深。她接过她手中努力撑高的伞,轻轻松松的将她遮在伞下,将自己的脊背完全露在外面。
“不走了。”
阮阮低下头,过了几秒抬头冲他灿烂的笑:“我请你吃饭,做第一个迎接你的朋友好不好?”
他也笑:“荣幸之至。”
阮阮没有选择带他去外面的饭店,而是叫了一辆出租车。期间低下头似乎发了几条微信,车子一路开到了一座高级小区。阮阮领着他上楼,拿了一套虞子宸从没穿过的衣服给他,两个人身形差不多,他穿上也没什么不妥。
没有问她的近况,无名指上的的戒指代表了一切。
羲时在她家的客厅里静静的坐了半个小时,等来了一碗热热的、散发着葱香的面。
她笑的有些腼腆:“冰箱里没什么食材,我也不太会做别的。你别嫌弃。”
他没说话,盯着眼前的碗看了两秒钟,挑起一筷子进嘴里。
喜欢她这么多年,甚至在分别的日子里念念不忘这么多年。羲时第一次红了眼眶。真卑微啊,他竟为她流泪。
也许在多年前,他坐在教室里,目光专注的盯着黑板,脑子里曾浮现这样的画面。她住在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家里,为他做一餐也许并不能称得上美味的饭,腼腆的笑着问他好不好吃?
如今这个愿望实现了,只不过此刻她以别□□子的身份来招待一未久未见面的朋友。
羲时默默的吃着,他吃的很慢,每一口都细嚼慢咽,仿佛生怕自己以后忘记了这个味道,连最后一口汤都喝的干净。
就像屏障被忽然打破,就像密不透风的房间里忽然通了光。
就这样吧,他告诉自己,把她留在以前,他还有漫长的后半生要度过,他不想也不可以再止步不前了。
羲时在这座房子里坐了两个小时,等着阮阮帮他把衣服烘干。出门的那一刻,心情是这些年来前所未有的开阔。
*
上任的时间是一周之后,上面给了他一周的时间来把自己的所有私事解决好。
房子是现成的,车子隔天就提了回来。他没什么好准备的,叫成衣店送来几套正装,第三天头上就提前上任。
目前的职位是三等助理,羲时通过考试考上的,并没有走家里的路子,即便如此,老爷子还是觉得一步步走太慢。求了个情面,将他直升成了三等助理。
羲时不太爱讲话,但做事没的说。几天就得了直属上司的青睐。
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去几周,直到某天他去服务中心送资料,路过其中一个办公室突然被一个女声叫住。
她的声音柔柔淡淡:“桉棠,下午司里开会,能帮我打电话通知路参赞吗?”
他顿了一下,“我会帮你通知桉棠。”
女生一愣,站了起来,似乎有些手足无措,黑色的眸子很亮,直直的望着他,说:“对不起,我的隐形眼镜掉了,有点看不清。”
他点头:“举手之劳。”话落就走了。
这之后的两周过的与之前没什么不同。领导倡导大家不点外卖,去员工食堂吃饭。羲时没什么,原本他就是在员工食堂吃饭的,只不过这一消息一出,几天之内食堂在饭点人数爆满,并且乱糟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