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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79、走门路,谭稹送军刀

  一个富态的老头,披着一件蒙头的黑袍,身材不高,还佝偻着脑袋,出现在李宪面前的时候,让他大感奇怪。
  李宪实在是没有明白状况,只能不冷不热地问道:“尊驾深夜来访,还搞得如此神秘,究竟所为何事?”
  “李壮士,别来无恙啊?”
  此人嗓音尖细,说话的同时伸手掀开黑袍,让李宪大吃一惊:谭稹!
  两河宣抚使谭稹,居然搞成如此古怪模样,完全出乎李宪的预料之外。
  要说谭稹,这是李宪第二次见到。第一次是在临汾城,谭稹召见李宪,转交了种师道的一封“劝降信”,两个人之间还达成了互不侵犯的秘密协定。
  想到京城这几天的变故,李宪虽然拿不准对方的来意,但心头也有所明悟,顿时热情起来:“原来是谭相公大驾光临,真是让在下受宠若惊,快快请坐!冬宁,上茶!”
  谭稹也没客气,把手里的一个长条黑布包放在茶几上,这才一抖双袖坐下。
  李宪在对面坐下,这才拱手问道:“谭相公不在太原坐镇,什么时候返回京城了?”
  谭稹嘴角直抽抽,脸上的苦笑比哭还难看:“算来我们也是老相识,李壮士何必明知故问。”
  李宪心里一抽,终于明白了一个大概。
  离开飞狐县之前,宝贝傻儿子李奚骨专门赶到浮图峪司令部,主要向李宪请示一个问题:折可存逼反了义胜军,平型关的黑煞军团应该如何应对。
  义胜军,是谭稹花费数千万贯培养出来的,最后被折家军一举摧毁,谭稹对两河境内的折家军、种家军、姚家军、刘家军这四大军阀彻底失去了控制。
  李宪当初给李奚骨的命令,就是在最后关头突然出兵,干掉折可存手下逼反义胜军的急先锋李翼,吃掉李翼的一千二百马军,把义胜军里面的两个统制官牛清、崔忠解救出来。
  李宪做出这个决定,最主要的目的是要切断繁峙县到平型关的通道,属于一种战略决策。
  毫无疑问,谭稹已经知道李奚骨干掉了李翼所部,牛清和崔忠向李奚骨投诚,所以此前才有“明知故问”一说。
  “折可存倒行逆施,肯定不得好死。”李宪莫测高深地微微一笑:“根据我的推测,折可存、折可求半年之内必定人头落地,纵横三晋之地两百多年的折家军必定全军覆没,谭相公没有必要在眼前的小挫折上耿耿于怀。”
  谭稹眼前一亮:“果真?”
  “我好歹也是皇上敕封的大德仙师,这种小小的天人感应还能不清楚么?”李宪干脆再放一颗炸弹:“不仅折家军要全军覆没,姚家军在种家军背后使坏,两家勾心斗角为敌人所逞,最后同样难以活命。唯有刘家军仓皇逃窜,还能苟延残喘一段时间。”
  谭稹果然被镇住了,额头上已经大汗淋漓:“按照你的说法,我的义胜军没有了也就罢了,但是西北另外三军覆灭,我大宋岂不,岂不——”
  李宪冷哼一声:“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可惜天机不可泄露,我也不能再说太多,谭相公很快就会知道结局。”
  谭稹突然双眼发直,额头上青筋直冒,胸口剧烈起伏,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看见这么一幅场景,李宪也只能在心里叹气。
  在腐朽的大宋朝里面,谭稹虽然不算人才,但也不是无药可救的庸才。如果能够安分守己,仅仅在皇帝身边当一个内侍太监,他还是很称职的。
  谭稹实际上没有坏头顶,类似于高俅的情况,最多只能算半个坏人。只可惜,谭稹没有高俅那种平衡全盘的能力,更没有高俅韬光养晦的胸怀。
  谭稹唯一和高俅相同的地方,就是不过分贪财,对自己手下的人舍得花钱,有一些人情味儿。只不过自视过高,没有处理好和各大势力的关系。
  至于趋利避害,见风使舵,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属于官场自保求存的常规套路,没有什么正邪好坏之分,更没有什么值得指责的地方。
  担任两河宣抚使期间,谭稹在大事大非问题上,和金国女真鞑子据理力争,从来没有妥协退让过,是大宋朝不害怕女真鞑子的极少数人之一。
  历史上,女真鞑子围困汴梁城之后,提出的第一个条件,就是要谭稹的人头。因为谭稹一直据理力争,从来没有给完颜宗翰一两银子、一粒粮食,属于完颜宗翰最痛恨的人之一。在完颜宗翰眼中,谭稹和李纲、童贯、蔡京身份相等。
  谭稹虽然算不上好人,但绝对不是十恶不赦之徒。李宪决定开导开导:“所谓时也命也,不可强求。谭相公没有必要杞人忧天,凡事往开处想。一旦跨过这道坎,或许又是一片天。自古天心难测,神仙也无法尽知。”
  谭稹终于缓过劲来:“相公什么的,就不要说了。我到军前效命之前,是内侍总管,执掌皇家内库。折家军为了一己之私,竟然不惜对义胜军痛下杀手,必然会遭到报应。可是陛下把我召回京城,却不听我解释。”
  “我现在连黄门太监都当不上,基本上是一撸到底了。这一个多月来,陛下让我闭门思过,不能和任何人来往,这是要我的人头么?你是半仙之体,算无遗策。帮我看看未来凶吉如何可好?”
  李宪觉得自己刚才说太多了,现在应该装神弄鬼把话说回头才对,所以推开窗户一指夜空:“谭相公请看,太虚之境血气密布,紫微星光芒暗淡,这是大凶之兆,所有人都无法躲避,包括谭相公和我在内。”
  谭稹听得一哆嗦:“可有性命之忧?”
  李宪摇摇头,说得煞有介事:“依我推演天道的结果,没有数百万人殉葬血祭,只怕难以平息此祸。”
  哐啷一声,谭稹把茶几上的黑色长条包袱抖开,一把怪刀出现在李宪眼中:龙鳞紫金刀!
  谭稹指着龙鳞紫金刀说道:“此刀是大宋定军刀,你曾经用此刀斩了女真特使的护卫,为我大宋争光。我原来的想法,是把此刀偷出来送给你,希望通过你的门路拿回实权。现在听你一说,我已经心灰意冷,只求你指点一条明路,能够安然度过下半生就可以了。”
  谭稹居然能够从内库把龙鳞紫金刀偷出来,这种能耐还是让李宪大吃一惊。不过想到蔡攸能够把月神刀偷回家,李宪心里也就释然了。
  李宪看见此刀就热血沸腾:“刀是好刀,但是要在战场上杀敌才算宝刀。放在库房里面,不过是破铜烂铁。既然谭相公送此厚礼,我就给你指一条逢凶化吉的明路。”
  谭稹态度大变:“仙师请指教。”
  “兵凶战危,不是自保之道。”李宪说得一本正经:“如果谭相公下定决心,今后不沾兵权,不谋私利,一心韬光养晦,未必不能逃出生天。天下大变在即,位高权重者必然率先身败名裂。”
  “为谭相公借箸代筹,最好主动向皇上提出退隐要求,然后辅佐一位没有丝毫根基的皇子,彻底离开朝中君臣的视线,远离权贵漩涡。等到云开日出,或许有从龙之功,东山再起也说不定。”
  谭稹不愧是在官场漩涡中闯荡出来的,很快就明白了李宪的意思:“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有道理。辅佐一位没有丝毫根基的皇子,表明我对权力已经彻底放弃,也就不会变成别人潜在的对手,自然没有人打上门来找麻烦。”
  李宪微笑着点点头:“正是此意。”
  谭稹掐指一算:“要说没有根基,那只有五皇子赵枢、九皇子赵构,其他的皇子年龄太小,都还没有成年,不具备开衙建府的资格,皇上肯定不会让我过去。仙长请明示,我到底是进入肃王府,还是进入康王府?”
  李宪这次很干脆:“康王赵构才十七岁,性格就已经阴沉善变,不是可靠之主。肃王赵枢在太子赵桓、郓王赵楷之间周旋,而且为人相对厚道,与世无争,应该是谭相公辅佐的人才。”
  谭稹还有些迟疑:“就是不知道肃王赵枢会不会相信我,如果他怀疑我是皇上派过去的卧底,可能事情比较难办。”
  李宪莫测高深的一笑:“我刚才已经推演过,绝对不会怀疑你。只要你不再梦想回到皇上身边,应该可以逢凶化吉。记住,千万不要想和大内总管李彦争高低,那是一条死路。”
  送走谭稹以后,韦冬宁还在埋怨:“我真搞不懂,公子居然会和谭稹这个老宦官说这么多。天斗快亮了,你已经两天没睡觉,赶紧去睡一会儿。”
  李宪瘫坐在太师椅上叹了口气:“你当我不想睡吗?可就是睡不着,总觉得心里忐忑不安。我就在这里坐一会儿,闭目养养神。你去睡吧,明天还要整顿女兵连。早饭后,命令孟威带领一个班集结待命,跟我出城走一趟。”
  韦冬宁给李宪泡了一壶茶,这才问道:“这把刀的造型果然诡异得很,就是你当初在琼林苑比武用的么?是放在这里,还是我暂时保管?”
  李宪摆摆手:“此刀锋利无比,杀人不见血,是不可多得的一件宝物,也是一个巨大的祸根。暂时封存起来,在离开京城之前不要让外人看见。”
  “哦,对了!”韦冬宁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既然你说局势越来越严峻,有个问题需要立即解决。你的宝马送给杨再兴了,现在的这匹马根本无法上战场。一旦遇到大战,连你的长枪和战刀都驮不起,那如何是好?”
  李宪微微一笑:“大将无马,被动挨打,这个道理我当然懂。此事生死攸关,我肯定不会掉以轻心。你放心,我早有安排,明天出城就是为了把宝马带回来,然后训练一段时间就能人马合一,上战场肯定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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