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那晚李伊贺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回禅房,他耳畔回响着小和尚阿丘和他说的话。阿丘说:“这沧澜山有一个可怕的千年树妖,这个树妖胁迫女鬼们为她作恶勾引路过的男子吸取精气修炼,一百年前曾经香火鼎盛的兰若寺就是在树妖的迫害下覆灭的。我的师傅就是为了铲除这危害四方的妖孽才来到这里的。”
虽然亲眼所见,但是李伊贺还不愿相信邱姑娘是害人性命的鬼怪。他宁愿相信她是受老妖胁迫逼不得已。
“你们俩人鬼殊途,还请李施主你及时放下,斩断孽缘。”阿丘表情严肃的规劝道。
李伊贺没有言语而是目光呆滞的坐在角落,此刻窗外云翳逐渐消散,孤冷的月光照射在他的面颊上,那是一种怅然若失的表情,那是一种心灰意懒的神色。
就这样李伊贺在禅房里坐了一夜毫无睡意,东方天际晨曦微亮他起身朝外走去,兰若寺修建在山上,从这里可以俯瞰澜沧山全部的风情景致,晨间的山涧弥漫着缥缈云雾就像旷世的仙境一般,李伊贺无心欣赏,他打水洗脸,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李施主,小僧可以护送你离开这里。”阿丘站在李伊贺的身后,初升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脸上,阿丘的脸上泛起一抹红晕的色泽。
“我那也不去,我就在这里呆着。”李伊贺态度强硬,一看就不是在说笑。
阿丘感叹道:“施主何苦,你这般执着只会害了自己。”
“小师傅毋须多言,小生自有打算。”李伊贺个性有点偏执,这恐怕与他成长环境有关,他虽然惊惧害怕,但是还是顺应心意留在澜沧山,留在兰若寺,他想再见邱姑娘一面。
阿丘的功夫厉害,但是他做饭的本事实在差的要命。李伊贺只是用几样蔬菜野果稻米盐巴就能做出一顿丰盛的早餐,考虑到阿丘是一个出家人,不然李伊贺就捕鱼开荤了,阿丘吃的津津有味,幸好李伊贺知道阿丘食量惊人,特意多做了些,要不然他又没得吃了。
吃饱喝足,阿丘在布满落叶的院子里打拳,那一招一式都虎虎生风有模有样。李伊贺端坐在石凳上捧着一本诗经专注的阅读,这是他的早课每日都会做的。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左右,李伊贺听到偏殿那边传来马儿嘶啸的声音。他知道是自己的马回来了,他循声而去,这匹马身形健美通体雪白一看就是良驹。
“二师兄,你这是去哪里?”李伊贺朝白马走去,用手亲昵的抚摸着它的头。
跟在李伊贺身后的阿丘觉得奇怪,他问道:“为什么管这匹马叫二师兄?”
“他是我师傅的二徒弟,自然是我的二师兄。”李伊贺解释道。
“你的师傅居然收一匹马为徒弟?”显然阿丘不理解,因为收一匹马为徒有违常理。
“这可不是一匹普通的马,它可是来自昆仑的龙马,身上有龙族饕餮的血统。”
李伊贺这般轻描淡写的说法,自然不能够让阿丘信服。阿丘看得出这匹白马灵性十足,似乎能够听懂李伊贺的话。
李伊贺在白马耳边悄悄的说:“放心,我不会让你在等太久的。大师兄他还在闭门吗?……”他仰头侧耳,白马的嘴唇在动却没有声音。
“原来是这样,辛苦你了,还得麻烦二师兄你去一趟,切记一定要低调。”白马嘶啸一声转身朝山下跑去。
阿丘真是大开眼界,因为他从未见过人和马这般心意相通,以前听师傅说过,今日亲眼见了才深信不疑。
“二师兄和我心意相通,阿丘小师傅不会觉得奇怪吧?”李伊贺问道。
阿丘面带笑意的说:“不会,家师曾经说过,这世间千奇百怪的事情甚多,有些事情逾越常理非常人能够企及想象。”
阿丘小师傅笑的时候纯真无害,李伊贺觉得只有没有烦恼的人才会露出这样的笑容,印象中他好像从未这样笑过,他不禁心中有些羡慕眼前这个个性单纯的和尚。
“阿丘,你的师傅什么时候会来?”李伊贺问道,短暂的接触让他小和尚阿丘亲近不少,他感觉自己似乎好久没有跟人这般愉快的交谈了。
“师傅,这几日就回来。”在阿丘的眼里,眼前这位白衣书生是除了师傅以外对自己最好的人,他是绝不会让邪魔鬼祟伤害他。
李伊贺为邱元婴画了一幅画,这副丹青画像惟妙惟肖,阿丘连连赞叹他画工精湛,因为昨夜匆忙阿丘并未看清邱元婴的容貌,当他看到画中女子后,不禁惊叹道:“这那里是幽怨的女鬼,分明就是降落凡尘的月宫仙娥。”
听到阿丘的夸赞,李伊贺确信自己的画虽然没有邱姑娘那种脱俗的□□,神形兼备还是有的。许久未曾作画,李伊贺心中感念自己的画技仍旧如此纯熟。
入夜,李伊贺趴在书桌上睡着了,他身旁还有一幅铺展开的丹青画像。屋内油灯闪动,一名身着白衣纱裙的姑娘翩跹而落,她低头凝视书桌上的丹青画像,一时恍然失神。她便是昨夜与李伊贺抚琴夜话的邱元婴。
正在熟睡的李伊贺忽觉周遭寒意,打个喷嚏他从梦中的醒来,抬头便看到邱姑娘站在自己的身边,初觉犹如梦境一般不真实,可是转而清醒想到阿丘小师傅话,眼前的邱姑娘并不是人,他惊惧不安从椅子栽倒。
“李公子。”邱姑娘欲想靠近李伊贺,吓得的他不断的向后退缩。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邱元婴身姿飘然,她眼神哀怨的看着蜷缩在墙角的李伊贺,她说:“李公子,为何如此怕我?”
李伊贺举起身旁的树杈害怕的说:“因为你不是人!”
“妾身确实不是人,而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幽魂罢了。”邱元婴语气哀伤的说:“李公子可知这世间有些人比鬼还要残忍万分,这乱世又有多少像我这般孤苦无依的亡魂。”
李伊贺知道邱姑娘并非虚言,这乱世有多少家庭妻离子散,有多少人死在逐鹿的战争中。
“邱姑娘为何帮助老妖害人性命?”李伊贺胆怯的问道。
邱元婴神色哀伤的说:“妾身也是被姥姥胁迫逼不得已,李公子是一个好人,我不想伤害你。”
“难道你不会逃吗?”李伊贺问。
邱元婴悲戚的说:“姥姥手中的有我们姐妹的尸骨,我们不能离开这里。”
“这个姥姥实在可恶,我要帮助姑娘脱离苦海。”李伊贺放下手中的树杈,他起身直视面前的邱元婴,此刻的他已经不再害怕。
“李公子,你的心意我领了。但姥姥法力高强是不可战胜的。李公子还是快些离开兰若寺吧!如果你在逗留被姥姥发现,就来不及了。”
那双凤眼中似乎终年萦绕着吹不散化不开的雾气,这般楚楚哀怨的女子,这世间恐怕不会有第二个。
李伊贺自问自己不是一个热血赤诚的男人,但是为了邱姑娘但愿意怒发冲冠。
“邱姑娘,我一定要救你。”李伊贺上前一步紧握住邱元婴的手,他向她保证道。
他目光坚毅决绝,邱元婴知道李公子没有撒谎,见惯了男人的虚伪贪婪好色,眼前这般赤诚的热血男儿,令她久违的心绪悸动。
她的手好凉,但是李伊贺不在乎,他知道邱姑娘情非得已就够了。一旦下定决心,任何人都不会改变他的心意。
“大胆妖孽,居然还不死心。”阿丘手持佛珠闯入禅房,他怒目凝视着邱元婴。
李伊贺挡在邱元婴的身前说:“阿丘,邱姑娘她并没有伤害我。”
“李施主,千万不要被她的花言巧语给骗了。女鬼就好用自己的皮相欺瞒世人,你快让开,让我收拾她。”阿丘径直冲向邱元婴。
李伊贺拦住阿丘不让他伤害邱元婴,他说:“阿丘,你冷静点。邱姑娘是被树妖姥姥胁迫才会勾引路过的男子,她本性不坏的。你就放过她吧!”
躲在李伊贺身后的邱元婴说:“小师傅,我这趟来就是想让李公子离开,我没想加害他。如果我想下手何必等到现在。”
阿丘虽然不相信女鬼所说的话,但是李伊贺护着她,他下不了手只能暂时作罢,静观其变看看这个女鬼还有什么花招。
屋外树丛枝叶沙沙作响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四处乱窜,邱元婴面露惧色说:“是姥姥二位一定不要出门。”
阿丘察觉到了什么,他说:“好强的妖气,看来老妖就在这附近。”
“我得回去了。”说着邱元婴身姿轻灵从窗户飞了出去,临走前她回头凝视着屋内的李伊贺,那眼神有些复杂有些心痛难舍,青丝遮面我见犹怜。
阿丘手脚麻利的用烧黑的木炭还有盐巴在屋内四角简单设置了结界阵法,这样外面的老妖暂时不会找到这里。而李伊贺站在原地望着空无一物的窗外久久愣神。
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章小李子的演技精湛,后面才会道明小李子的真实身份。另外还要说明,邱元婴不是女主,真女主第二卷登场。
第4章 了结尘缘
“李施主,你就别望了,还是早些歇息吧!”阿丘劝说道。
李伊贺何尝不明白,邱姑娘已经走了,她不会在出现了。
“阿丘,邱姑娘她能够得救吗?”
油灯光线晦暗不清,阿丘看到李伊贺怅然若失的表情,小和尚阅历尚浅,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眼前这个伤心人。
“李施主,你就放心吧!只要我的师傅做法,这些亡魂定能得到超度解脱。”阿丘宽慰道。
“希望邱姑娘能早日脱离树妖的魔爪。”
可能是累了困了倦了,那夜李伊贺睡的很沉很沉,他梦到过去,隆冬时节下不尽的落雪,年幼的他身穿丧服,行走在人群的最前头,悲戚之声不绝于耳。
白色的雪逐渐染成了刺目的鲜红色,烈火,遍地尸骸,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喊声。李伊贺是在哭泣中醒来的,屋外正下着雨,犹如他此刻悲痛的心情。
阿丘关切的问道:“李施主,你没事吧?”
李伊贺随手用衣袖擦拭脸上泪痕,他心中感慨已经快六年了,没想到自己还会做关于以前的梦,有些事情就算自己不想,那些残酷的记忆也不会从生命中抹掉。
“没事,阿丘这场雨下了多久?”
“有一个时辰了。”阿丘凝视着屋外的雨回答道。
事先准备了干的柴草,李伊贺用仅存的粮食做了一顿早餐。吃过饭食屋外的雨势渐小。
李伊贺说:“阿丘小师傅,我要到临近的乡镇买些食材,你要不要一起去。”
阿丘摇头说:“小僧不去,我要在这里等师傅。李施主你自己去吧!”
李伊贺打着油纸伞走出兰若寺,天色阴郁细雨缠绵,这样的雨实在是惹人心烦。他吹了几声口哨,白马一溜小跑的过来。
李伊贺收起伞穿上从寺内找出能穿的蓑衣骑上马说:“二师兄麻烦你了!”
白马嘶啸一声在雨中飞驰奔走,这几日白马在附近找到一条宽敞的道路,这条路通向衡州境内的天方镇,这座小镇有数百年的历史。
傍水而居小镇也算富足安康,适逢乱世这样的地方越来越少了。等李伊贺骑到天方镇,已经天色放晴,六月的天孩儿脸总是随心所欲的变换着。
李伊贺随手将身上破旧的蓑衣的扔掉,采购了些便于携带的食材。他坐在街边的茶肆歇脚,顺便思考一番以后该如何做。
正在喝茶的李伊贺注意到一名红衣女子经过他的面前,这个女子气质高贵,发饰独特颇具异域风采,眉间的花钿是一朵妖异的简笔红花。她的身上的有一股馥郁的香气,李伊贺自认对气味敏感,但是却不识这种异香,她身形凹凸有致精致玲珑婀娜,容貌令人惊艳,这样的女子实在是太过惹火!
李伊贺定神凝视这名女子,而这个女子则回眸浅笑便翩然离去了。
她的眼睛,就像一汪清泉,让人猜不透,让人看不清,却深深让人着迷。
茶肆西南方有一个酒楼,二楼临窗的位置坐着手持酒杯面目俊雅的青年,一名红衣女子走到他的面前,青年放下手中的酒杯,抬眸凝视着站在面前的妖娆女子。
他说:“流火,跟着他。”
“那人便是少主要找的人吗?”流火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