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瞿北辰把手搂过来，两人看着四周的街景，慢慢朝车子走去。
  刚才的那餐饭，好像吃了一个世界那么久，两人都有些疲惫，直到现在才觉得能透口气。
  “你爸今晚上看上去……挺好的。”夏曦道。
  “嗯。”瞿北辰道，“他是个做生意的，知道什么人面前该说什么话。”
  夏曦看看他：“你好像不太相信他。”
  瞿北辰不置可否：“我毕竟认识他比你久。”
  夏曦笑了笑，道，“你不觉得他其实是在主动做缓和关系的姿态么？”
  瞿北辰摸摸她的头发：“我和他之间的问题，核心并不在于姿态。”
  两人说着话，上了车。
  没多久，瞿其昌的秘书打电话给瞿北辰，两人约好见面的地点，瞿北辰发动汽车，开出停车场。
  瞿其昌的公司在另一个区，路途不近不远。
  夏曦看着外面掠过的灯光，忽然问瞿北辰，“你昨晚看我的演出，觉得怎么样？”
  瞿北辰没想到她突然问起这个，道，“挺好啊。”
  “辰辰，”夏曦想了想，道，“你觉得，我当老师好不好？”
  瞿北辰不解：“为什么这么问？”
  夏曦道：“随便问问。我之前给s市一个艺术学校发了简历，他们给我回复了，我在想要不要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瞿北辰道，“你都进s交那么牛的地方了，而且你之前不是觉得当老师很无聊，才拒绝了那个什么b艺附中么？”
  夏曦嗫嚅：“其实也没那么无聊啦……”
  瞿北辰看她一眼，无所谓道，“你去哪儿都一样，反正我嫁狗随狗。”
  “你才是狗。”夏曦忍俊不禁。
  *****
  茶室的雕花门外，有人在厅里演奏古筝。服务员穿着精致的旗袍，给座上的人沏茶。
  瞿其昌和夏国维在谈论茶经，汤怡和瞿其容也跟叶萍拉起家常。
  汤怡见叶萍欣赏着外面的演奏，问道：“夏爸爸在家里喝茶，是不是也会让夏曦演奏两首？”
  “她？”夏国维听着，笑而摆手。
  叶萍笑道：“曦曦就算了，她的那些专业曲子不适合喝茶，有时候听着调子怪怪的，打架一样，她还说我们不懂。”
  众人笑起来。
  瞿其昌把茶杯放下，道，“我听北海说过，夏曦原本考上了b市的一所学校？”
  夏国维道：“对，b艺附中，挺有名的，离我们家也不远。”
  叶萍叹口气，“原来我们是希望她上那儿去工作的。我们两口子就这么一个女儿，她工作近了常常能看到，有个什么事也好照顾。可曦曦不愿意，一心想着进乐团。”
  汤怡道：“孩子嘛，总有自己的想法。不过也不是坏事，北辰在这边嘛。”
  “那的确。”叶萍笑道，“我们起初是不愿意，但看着这边有北辰，还有你们那么关心她，就安心了。”
  瞿其昌摇头而笑：“是啊，孩子的事，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叶萍听着，好奇道，“北辰爸爸这边也有难处？”
  瞿其昌苦笑：“谁说不是呢。北辰这孩子，你们觉得他听话，但不瞒你们，他已经快十年没像今天这样安安稳稳跟我吃过饭了。”
  “啊？”夏国维和叶萍都露出诧异之色。
  汤怡和瞿其容似乎明白了瞿其昌要说什么，交换一下眼神。
  “夏爸爸夏妈妈，来吃点心。”汤怡笑着招呼道。
  叶萍谢着，却看向瞿其昌，“这是怎么回事？”
  “也差不多是发展方向的事，”瞿北辰喝一口茶，淡淡道，“只不过北辰和我闹得要更凶一些。”
  他说着，放下茶杯，却道，“北辰学的考古专业，不知道二位有什么看法？”
  夏国维和叶萍面面相觑。
  “考古挺好，学的人都很有志向。”夏国维道，“北辰的能力也很出色，他白天带我们去了一趟博物馆，给我们讲解，讲得非常好。”
  瞿其昌笑了笑：“那么他大概这辈子也就能做个合格的馆员或者研究员。”
  他说着，神色认真，“二位这两天对我们家大概也有了些了解，但实不相瞒，我们家外面看着不错，实际上却是老的老小的小，捉襟见肘。我们家里兄妹三人，老父亲前几年已经去世了，其容身体不好，妹妹是个医生，只好由我打理公司。小辈也是兄弟三个，最小的还在读书，北辰又不肯回来。”他叹口气，看看瞿其容和汤怡，“这么多年，要不是有北海，我一个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撑下去。”
  汤怡忙道：“大哥哪里话。”
  叶萍和夏国维对视一眼，道，“那……北辰是因为什么事不愿回来呢？”
  “其实还是怪我，当年管得太严。”瞿其容苦笑，“夏妈妈有所不知，北辰从小在数学上是很有天赋的，奥数大奖什么的，那是从来不在话下。可他觉得我管得太多，当年脾气犟得很，高考的时候硬是去报了考古，把数学丢一边。”
  “啊？”夏国维和叶萍没听说过这些事，吃惊不已。
  瞿其昌摆摆手：“这些都过去了，不必去想。北辰这个孩子我们都知道，很有能力，只要他愿意回到公司，将来肯定能成大器。”他说着，话锋一转，语重心长，“这对夏曦也有好处的。夏老弟，夏妈妈，大城市的生活现在有多辛苦你们是知道的，背着一身房贷挣扎的年轻人到处都是。如果北辰回公司工作，这些都不在话下，什么样的生活都可以有。夏曦嘛，我看她在s交也累，每天排练。如果她愿意，将来完全可以把工作辞掉，轻轻松松待在家里，完全不必再辛苦奔波。你们要是想夏曦，也可以干脆搬到s市来，两全其美嘛！”
  夏国维听着，面色微讪。
  叶萍听着，喝口茶，过了会，笑笑。
  “北辰爸爸，”她说，“您刚才说的意思，我和夏曦爸爸都明白。但孩子们的事，就让孩子们自己决定吧。他们这个年纪已经是大人了，强按牛喝水的事，我们再干也不灵了。”
  瞿其昌有些诧异：“您的意思是，不会帮我劝北辰？”
  叶萍反问：“这事您肯定跟北辰提过了，他愿意么？”
  瞿其昌没说话。
  夏国维道：“瞿兄，北辰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他和曦曦打算怎么生活，那是他们的事。”
  瞿其昌的神色有微微的变化，摇头，“夏老弟，这话就不对了。孩子们总有考虑失误的时候，如果我们不纠正，他们将来要是觉得被耽误了，怪的还是我们。”
  叶萍道：“那就让他们怪好了，谁没失误过呢？”
  旁边的汤怡和瞿其容嗅到了两人说话的苗头不对，瞿其容忙道，“哎呀，儿孙自有儿孙福，来来我们先喝茶……”
  没等她话音落下，瞿其昌道，“你们有没有想过，就是因为你们这样的想法，夏曦才会放弃安稳的生活，离开你们。现在又会因为同样的原因，她有可能后半辈子会过得很辛苦。”
  夏国维和叶萍都愣了一下。
  叶萍皱眉：“北辰爸爸，您这是什么意思？”
  瞿其昌语重心长：“夏妈妈，我们为人父母，总要负责任。我们为他们好，他们总有一天会知道。”
  空气有一瞬凝滞，瞿其容和汤怡面面相觑，表情尴尬又无奈。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说话声，未几，瞿北辰和夏曦走进来，手上提着盒子。
  察觉到气氛的异样，两人都露出诧异之色，看着他们。
  “回来了？”汤怡忙站起身，笑着打圆场，“夏爸爸，大哥，不是说要切磋书法么，来，我们过那边去。”
  众人面色稍解，瞿其昌也露出笑容，请夏国维过去。
  叶萍也站起身，拿起包，却没有走。
  汤怡露出讶色：“夏妈妈，您……”
  叶萍一笑：“北辰婶婶、叔叔，还有北辰爸爸，今天多谢招待，真是打扰你们了。时间不早，明天还要赶飞机，我们还是告辞。”
  众人面色微变。
  瞿其昌诧异不已：“夏妈妈，不必……”
  叶萍抬手，止住他的话。
  “北辰爸爸，刚才该说的已经说了，您的心意，我们都知道 。”叶萍不紧不慢道，“刚才您说了北辰的事，那我也说说曦曦。不瞒您说，曦曦之前也有过一个男朋友，人品家境都十分不错，家里还是我们的故交。就在上个月，我和曦曦爸爸的愿望只有两个，一是曦曦进b艺附中做个老师，二是让她跟这个男朋友结婚。但曦曦两样都没答应，她只想进s交，只想跟北辰。我那时特别生气，也跟她闹过，但还是让她来了。为什么？道理很简单，因为那是曦曦喜欢的。我们再怎么觉得好，她不愿意，那就是不好。”
  她看着瞿其昌，神色认真，“北辰爸爸，您刚才说得对，为人父母，是要负责。但我们负责的方式实在是不一样，您觉得您是对的，那可以商量，但要是非得说一不二，那我们也不会放心把女儿交给你们家。我们虽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不过让孩子过得高高兴兴还是能做到的，其他的事，就不劳您操心了。”
  说罢，她拉上夏国维，对众人点点头，朝外面走去。
  ☆、第77章 chapter 77 离别
  “妈……”夏曦看着, 又气又急, 连忙追上去。
  瞿其容和汤怡也不知如何是好, 忙跟在后面。
  瞿其昌面色不定。
  片刻，“咚”一声闷响, 瞿北辰把手里沉重的盒子放在瞿其昌面前的桌子上。
  “您现在满意了？”他看着他, 目光冷冷, 如同看一个陌生人。
  瞿其昌无奈：“我是为了你好。”
  “许多事, 并不会因为它不出于恶意就会变成好事。”瞿北辰道，“而您最擅长的，就是一边说着为了你好，一边去做让人厌恶的事。”
  瞿其昌皱起眉：“北辰……”
  没等他说完，瞿北辰低低道：“我简直怀疑，您是不是很后悔有了我。”说罢, 他似乎不想再看到他，迈开腿, 快步走了出去。
  *****
  “爸，妈！”夏曦追着叶萍走进电梯, 把电梯按住, “你们别生气，有话好好说！”
  “是啊夏爸爸夏妈妈！”汤怡也追过来，道, “刚才得罪的地方，您先别往心里去，有话慢慢说……”她说着, 回头瞪瞿其容一眼。
  瞿其容无奈道：“我大哥刚才说话是过头了些，但绝对无意得罪。”
  夏国维没说话，看向叶萍。
  叶萍道：“北辰叔叔婶婶，我们不是不讲理的人。刚才我们和北辰爸爸说的话，你们也听到了，我们两家坐到一起，本来也是为了孩子们的事。”
  “那肯定。”汤怡忙道，“夏妈妈您别生气，我家大伯初衷也是为了孩子好。”
  叶萍神色和缓了许多，道，“北辰婶婶，今天实在辛苦你们了，刚才得罪的地方，先给你们赔个不是。不过，我们和北辰爸爸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坐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您看是不是这个理？”
  汤怡听着，和瞿其容对视一眼，知道他们是留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