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一个人对你“传达爱”的方式很难与你“接受爱”的方式相符合,这个时候就很容易造成误会。所以在你传达爱的时候,也要考虑别人是否接受这种方式。
  硬给喜欢葡萄的人塞去哈密瓜,这种事只能感动自己,对别人来说反而是种负担。
  所以,其实无论是荒诞主义的爱情观也好,虚无主义的爱情观也好,或是其它什么主义。归根结底,弄懂“爱的语言”很重要。
  若是宝贝儿们读完这本书,能有些许收获,老七真的非常荣幸。
  第53章
  祁凌本家位于n市南面的别墅群,四面环江成岛,一条跨江大桥将小岛与n市相连。当初开发商打的旗号就是“人间世外桃源”,最后落名“世外岛”。
  最早房价荣登n市榜首,一平好几万看得人瞠目结舌。后来商圈里不知是谁用泼脏水抹黑的路子玩了把舆论,说是“世外岛”风水不好,易伤财运。一时间搞得n市有钱人捏着票子驻足观望。
  房子卖不出去,房价就开始跌,房价一跌,某些买得起房又不信风水的人便开始争先恐后逛楼盘。房子一套套卖出去,入住的人逐渐增多。
  风水好不好,也没人说了。
  不过,祁凌爸妈当初买这房子,正是在舆论炒得最热烈时入手的。
  用祁正雄原话来说,老子买房就图清静舒服自个儿高兴。风水好不好关我屁事。
  祁凌以前也回过几次n市的家,大多都是小时候。越长大越懒得回来,一年一次。一是回来没什么事,二是上学没时间,放假玩乐队,没空。
  n市地铁直通岛外大桥入口,祁凌凭着印象从地铁站出来,找到了入岛公交车。现在早上九点,刚过上班高峰期一会儿,人不多。
  祁凌坐环岛公交一直到a17栋和a18栋的岔路口下车,然后站在原地回忆了会儿,顺着a17栋延伸出来的青石板路往里走。
  楼前花园的大门没关,祁凌隐约听到二胡的声音。走到门口,花园里果然有人拉二胡,不过那人不是祁正雄,是他小弟。
  祁正雄在花园里练字,穿一身玄黑缎面改良版唐装,两鬓剃得很短,透出一点头皮的青色。四十多岁,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五官如刻,高挺的鼻子,端正的人中,厚薄适中的唇轻抿。一支白玉狼毫握在手中,带着成年男子的玉树临风。
  气宇轩昂,不怒而威。
  风流却不下流,胜过玉面唐伯虎。
  这就做派,祁凌靠在大门边,看着他爹祁正雄,冷笑两声,脑门儿上贴着我是黑社会估计都没人信。
  祁正雄练字很入戏,旁边跟了几个书童模样的小弟一边焚香,一边煮茶。拉二胡那位更是激昂,一首《春江花月夜》硬生生拉成了《赛马》。
  祁凌没进去,看到祁正雄的第一眼情绪还是有些波动。这男人身上的威严多少让他敬畏,祁正雄能在道上好端端地活到今天,不仅赚得盆钵盈满,还风评上佳。
  靠的不止是拳头,还有脑子。
  祁正雄很聪明,祁凌曾听过。祁正雄很残忍,祁凌也见过。
  当年闹得沸沸扬扬的“八义流血案”就是在祁正雄地盘上发生的。但不管最后怎么追究,偏生无法撼动祁正雄一根毫毛。
  祁正雄坐在警局喝茶的样子如修仙,一身雪白的唐装显得他超凡脱尘:“周局,事儿……虽在我盘口发生,但人不是我们伤的,货不是我们供的。小老百姓安安分分做生意过日子,局座……怕是懂吧?”
  周局当然懂,你祁正雄明摆着渔翁得利作壁上观,到底这背后有没有你的手笔还说不一定。但近几年祁正雄确实有金盆洗手浪子回头的趋势,据说全因祁太太。
  祁正雄无论在外面怎么威风,在家是个正儿八经的妻奴。
  不是怕老婆,祁正雄辩解,这是尊敬。
  当初祁正雄撂下一句话:河要涨水,天要下雨,道要变了,明白人都躲远点。
  周局长听得后背发凉,警服湿透。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震惊全国的“n市走私”事件闹得沸沸扬扬。
  可这污水,依旧没有弄脏祁正雄的衣袖一星半点。
  祁凌在家门口站了五分钟,终于有个保镖注意到他。
  就这防范意识危机感,怎么还没被人砍。
  祁凌磨磨牙。
  保镖快速走到祁正雄面前:“老爷,门口有人。”
  “大宝你不会说话,”祁正雄练字头也不抬,“我是这么教你们的吗?门口有人就去招呼,吓到邻居可不好。”
  祁正雄的贴身保镖合称“冷面三煞”,无奈祁正雄赏了三个亲和力过分的名字——大宝、二宝、小宝。
  大宝一身黑衣制服妥帖地穿在身上,宛如一把裹着冷锋的兵器:“老爷,不是邻居,也不是世外岛上的住户。”
  祁正雄写字的手很稳,笔尖游走如蛟龙,毫不在意地继续说:“怕不是寻仇的吧?小宝,快去叫进来坐下喝杯茶。别动粗,好好说话。”
  小宝把二胡放下,往门口瞥了一眼,道:“老爷,不像寻仇的,是个学生。”
  “学生?”祁正雄依然没抬头,“十几岁的人你以为就不能搞事情?北区大佬王斌的儿子十七岁单枪匹马挑了西区的堂子你知道伐?南区大佬唐松席十九岁拿着砍刀做了顶头老大从此发家你知道伐?小宝啊,人不可貌相,我教过你们吧?”
  小宝无奈点点头:“是,老爷。”
  “这思想政治课还是不过关啊,明天再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抄几遍吧。”祁正雄落笔写完最后一个字,说的话压根没丁点大佬的样子。
  “大宝,”祁正雄说,一边放笔一边向门口望去。
  祁凌同他的视线对上,一个吊儿郎当,一个威风八面。
  祁正雄眉头一皱,表情很意外。
  祁凌正想上前端端正正叫一声爸。
  万万没想到,祁正雄半响冒出一句话。
  “哎,等等,这小伙子好生面熟。”
  祁凌差点转身走人,我爸你个锤子!连自己亲生儿子都不知道这好他妈意思当老大?不对,虽然这俩问题没什么关系。
  大宝点点头:“好像就是少爷。”
  祁凌彻底放弃奢望祁正雄身边有一个靠谱的人,拖着步子走进花园,双手插在裤兜里,特别吊炸天地说:“是,我不是私生子来分遗产的,您给我妈打个电话,问她有没有生过一个叫祁凌的儿子。”
  祁正雄当真摸出手机,祁凌眼尖地瞟了一眼,壁纸是他妈——祁太太。
  祁正雄点开微信,翻出备注为大儿子的微信号。紧接着戳开相册,点了一张照片出来。祁正雄把手机放在眼前,比对了一下祁凌的脸。
  “是有点像。”
  大宝在一边提醒:“老爷,是很像了。”
  祁正雄不以为然地决定求助老婆,刚把电话打过去,响了两声,那边祁太太噼里啪啦一顿吼:祁大雄你有事赶紧说,这边忙着剪彩!哎哎哎,小郭,给刘总他们倒茶去!那边!保安到位没!祁大雄你赶紧说话!
  祁正雄慢条斯理地问了一句:“老婆啊,你有没有生过一个叫祁凌的儿子。”
  “没有,什么玩意儿。我还以为什么事,挂了。”
  祁凌听着嘟嘟嘟的电话声,目瞪口呆。他妈什么剧情,这才将近一年没见面,夫妻俩连儿子都不认了?!
  祁正雄不紧不慢地把手机放在桌上:“既然我老婆说没你这个儿子……”
  “得,我走了。”祁凌一口恶气憋在心里,贼他妈难受。就不该听初初的跑来看什么爸妈,神经病吧!操。
  “哎!慢着慢着,年轻人怎么如此急躁。既然我老婆说没生过,那就肯定是我的了。”祁正雄瞬间笑成一座弥勒佛,“当初叫你练书法练练性子,你就是不听。是吧,儿子。”
  祁凌伸出手,跟他老爸碰碰拳:“是啊,您还能想起我,真是祖坟冒青烟。”
  祁正雄神色一凛,面色愠怒。但祁凌没在怕的,与他坦荡对视着。
  最后祁正雄潇洒一笑:“好小子,没大没小。倒是有点胆量了。”
  祁凌转身往家里走,祁正雄示意“冷面三煞”把茶香琴都收起来,跟在儿子后面。
  祁凌走进去按着记忆把自己拖鞋拿出来换上:“你跟我妈又吵架了?今天这双簧唱的有点失败啊。”
  祁正雄毫不在意地耸肩,往客厅里走:“你妈硬要把a市的一块地拿下来,这段时间没睡好觉。我让她多休息我的钱够养她,偏要跟我对着干。”
  “我妈就那性子,你娶她的时候就该知道。”祁凌说,环顾了一下他家的装潢,“重新装修了?”
  “没大修,就是多了几幅画,几个人像。”祁正雄坐在沙发上,拿着茶杯慢慢品。
  祁凌不是很懂他爸还有一点,别的黑社会都是供着红袍关公,点香敬财神。祁正雄剑走偏锋,家里供的是书圣王羲之,画家顾恺之吴道子。那一套套整得是附庸风雅,活像一个大艺术家。
  “哦。”祁凌坐在祁正雄旁边,父子常年缺乏沟通,导致即使见面,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祁正雄似乎压根不在意,把茶杯放下:“你弟呢。”
  “上课。”
  “学习如何?”
  “您还关心他学习啊。”祁凌冷笑一声,“反正比我好。”
  祁正雄装作没听懂祁凌的弦外之音,点点头:“你弟不走这条道,关心他学习是应该的。你走了这条道,我也会关心你。”
  “哦,比如呢。”祁凌说。
  祁正雄眼神有点冷:“比如说,最近打了几场架,收了几个堂子,有没有被人揍。”
  “那我要是被人揍了呢?”
  “那你活该。”
  祁正雄靠在沙发上,一条腿叠到另一条腿上,浑身煞气止不住地往外冒。气场压得祁凌有点抬不起头,更别说照着祁正雄的话怼回去。
  既然你选了这条道,道上就有道上的规矩。你被人打是活该,打赢了也没什么值得褒奖。可能你的一切还是来源于别人对你爸的敬畏,你算什么?
  祁凌想,有点好笑。
  “我不打算走这条道。”祁凌最终还是挺直脊背,看着祁正雄认真说。
  “嗯?”祁正雄有些意外,毕竟前段时间那边还有人给他传消息说祁凌又收拾了谁,“县北坝那些人,不是你收拾的?”
  “是我,但我以后不打算沾了。”
  祁正雄把手腕上的金刚木佛珠取下来,挂在手指上一颗一颗地拨动:“想脱身了?”
  “嗯。”
  “没那么容易。”
  “我知道。”
  祁正雄讶异祁凌的决心,每一次父子相见,他都能从祁凌身上看到不一样的东西。当年把两兄弟“发配边疆”,确实是为了他们安全着想。那几年市里风云变幻太多,自己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另一方面也是想尽快催促他俩成长。
  尽管这种方式不被理解,有些畸形。
  祁正雄摇摇头:“万事有因果业障,趟了浑水想脱身,菩萨不会保佑你的。”
  “该付出的代价我一样不少,难道你会保我吗?”祁凌看着祁正雄的眼睛,从桌上拿过一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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