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若是皇后那边……”看王嬷嬷出门,小鱼有些担心的问道。静怡笑着摇头:“皇后娘娘可是十分贤惠呢,武姐姐既然病着,皇后怎么会劳动武姐姐呢?这抄写佛经的事儿,有小那拉氏一个人就够了。”
  果然,皇后听说这事儿之后,也并没有说什么。
  小那拉氏本来就被皇后勒令安安生生的养身子,出了这事儿,皇后没责备她就算是好的了。
  笔墨纸砚还得掏钱买,小那拉氏若不是出身贫寒,也不会听了福晋的话进府当个侍妾了。要好的笔墨纸砚,一年的月例银子,立马就花了三分之一出去。
  要不然怎么说这年头穷人家孩子连念书都念不起呢?不光是书贵,笔墨纸张也都不便宜。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静怡越发的确定,这宫里,日后怕是没多少太平日子了。不过,鉴于现在是孝期,胤禛又发誓要守足一年的孝,暂且,还是让静怡能有几分喘息的日子的。
  转眼就又是新年,元寿出宫一次之后就上瘾了,隔三差五的就要出宫去走走,胤禛竟是也不拦着,只派了人保护好人,剩下的就不多问了。
  静怡生怕元寿学坏了,就自发的将这差事给揽在身上了,但凡元寿出宫回来,她就要三五遍的问外面的事情。
  问的多了,元寿也有些烦了,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儿,本来就是半大不大,自以为自己很大,实际上却还是有些天真的。连胤禛都放手让他自己去混了,静怡还当他是小孩子,元寿就不高兴了。
  “额娘,我真的长大了。”等静怡又一次询问,元寿脸上就带出了些不高兴:“我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也知道什么不能做,你这样一直问……”
  抿了抿唇,到底是还记得眼前的人是亲额娘,没说出什么太不好听的话来。
  “额娘,你别总当我是小孩子好不好?”看静怡面色凝住,元寿也觉得心里有些不太自在,就靠过来说道:“有汗阿玛身边的人跟着呢,我不会出事儿的。”
  静怡伸手揉揉他头发:“元寿,既然你年纪不小了,我问你,你可曾想过你的将来?”
  元寿盯着静怡看了一会儿,并不说话。
  “皇家的小孩子,向来早熟,是我忘记了这一点儿,总是还将你当小孩子看。”静怡端正身子,摆出要详谈的姿势:“这点儿是我不对,我道歉。”
  元寿就有些慌了,父母是长辈,就算是做错了,那也是长辈,从没听说过有当长辈的给晚辈道歉的。
  “不是额娘的错,是我错了,我没和额娘说。”元寿忙说道:“我忘记额娘也是会担心的,我没将额娘放在心里,是我的错,额娘您别生气,我以后会改的。”
  “你是有错,但额娘也有错。现在,额娘很认真的和你谈一谈,将你当成大人,咱们,大人和大人之间,谈一谈?”静怡笑着问道,元寿迟疑了一下,也上了软榻,盘腿坐在静怡面前:“好,额娘要谈什么?”
  “刚才额娘问你,你以后,是怎么打算的?你想做什么?你想要什么?”静怡重新问道,元寿面上先是有些惊慌,但很快就按捺下来了。
  面前的是他亲额娘,这世上,谁都有可能会害他,但只有额娘不会。
  “额娘,我是皇子。”元寿抿了下唇,看着静怡说道:“我有两个弟弟,现在有汗阿玛照看,所以我和弟弟们,日子过的还算好。”
  “但是等将来有一天,这天下换了主人,我和弟弟们,过的肯定不会像是现在这样如意了。”
  “我想过了,不愿意屈居人下,将来的某一天,不管是吃饭还是穿衣,都等着别人去施舍。”
  “所以,我想要那个位置,我想要将来的某一天,我的额娘是最尊贵的,不用看别人的脸色,也不用被别人去算计。我想要将来的某一天,我的弟弟们,自由自在的活着,他们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想做什么,就能去做什么。”
  静怡摇头:“所以,你想要那个位置,就只是为了自己,为了额娘,为了弟弟们吗?”
  元寿脸上先是有些迷茫,但瞬间就明白了静怡的意思,赶紧摇头:“不是,最重要的是为天下百姓,额娘,我最佩服的人汗阿玛,我最尊敬的人也是汗阿玛,汗阿玛能为了这天下,将自己放到最后,我也能。”
  “汗阿玛能为了这百姓,当了皇帝也是吃苦,我也能。”
  “汗阿玛能做的,我也能。”
  元寿再次说道,静怡还是摇头:“除了为了你自己,为了额娘和弟弟,除了向你汗阿玛学习,你想要这个位置,还有没有别的原因?”
  “有,我想让这天底下的百姓都有饭吃,想要这天底下的百姓都穿得上衣服,想要这天底下的百姓都住得起好房子,想要这天底下的百姓都能读书。”
  元寿认真的点头,这两天他在外面转悠,也并不是一点儿心得都没有的。
  “可是你将先后顺序给弄错了,你想要这天下,最应该想的,就应当是这天下百姓。”静怡认真的说道,“什么是帝王?什么是黎民百姓?什么是江山社稷?你的先生,可有给你讲过?”
  自然是没有的,汗阿玛并未选定继承人,怎么可能会随意让人传授什么帝王的东西?
  “你想要这位置,你有想过要如何将位置拿到手吗?你上面有兄长,下面有弟弟,你有什么资格,让你的汗阿玛去选你?”
  静怡只负责问,因为,她也不懂什么帝王心术。她就是个普通的小老百姓,上辈子连个官儿都没当过。但是,她听过政治课啊,每年也都学了思想教育啊。
  所以,忽悠起人来,静怡还是很有一套的。
  “你知道你阿玛是怎么得到这个皇位的吗?你觉得你应该用什么手段得到这个皇位?”静怡再次问道,这次停顿的时间长了些,元寿想的时间也长了些,最后,元寿认真的点头:“阿玛是靠自己的本事得到了这个皇位,他让汗玛法看到了他的能力,我将来要做的,不是去和哥哥弟弟们争抢,而是要让汗阿玛看到我的本事,觉得我能行。”
  “男子汉大丈夫,当有所为有所不为,你还小,你懂的看起来多,但你不懂的,也有很多。”静怡笑着说道:“你现在才十二岁……”
  元寿打断她的话:“十三岁。”
  “好,你现在才十三岁,你阿玛还正值壮年,那你应该做的是什么?”静怡问道,没等元寿回答,静怡就说道:“是学习,学习如何处事,学习如何用人,学习如何看待外面的事情。你还有很长的时间,所以,你不用着急。有目标是好的,但在达到这个目标之前,你要先学会,让自己如何接近这个目标,而不是直接去抓这个目标。”
  “通往目标的路上,有很多的荆棘,你得先学会如何挖掉这些荆棘,明白我的意思吗?”静怡问道,元寿沉默良久,点头:“额娘,我明白了。”
  就像是额娘说的,汗阿玛正值壮年,所以,他很有很长的时间去学习,而不是现在就开始着急表现,这会儿他表现在汗阿玛面前的,更多的是缺点,而不是优点。
  ☆、第 113 章
  被静怡教育过后, 元寿就收敛了几分, 反正一直到过完正月, 他都没再往宫外跑了,认认真真的完成先生布置的功课之后, 就去翻看宫里的藏书, 当然不是看什么四书五经,而是找一些起居注之类的书看。元寿看的多是康熙时候的起居注,没两天, 胤禛那边就得知消息了。
  找了时间,就让人宣了元寿过去。
  元寿这两天也有些沉稳了, 听胤禛问,就不好意思的笑道:“儿子天天听额娘念叨您又瘦了, 精神看着不太好什么的, 儿子也心疼汗阿玛,所以想早点儿长大,能早点儿帮汗阿玛的忙,为汗阿玛分忧解难,但是额娘总觉得儿子年纪还小, 不懂这朝堂上的事情。”
  抿了抿唇才继续说道:“儿子就只能自己多找点儿事情做, 这样汗阿玛想要儿子做事儿的时候, 儿子就不用另外再花费时间去学了。”说着,又有些忐忑:“汗阿玛不赞成吗?”
  胤禛沉吟了一下问道:“那你可看出来些什么?”
  “儿子才刚看了几天,只觉得汗玛法是个英明神武的人,批折子的时候时常关心那些官员们。”元寿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儿子愚钝, 让汗阿玛失望了。”
  “既然你有心学,那从明儿开始,课堂上的功课完成之后,就到养心殿来,朕先带着你看看。”胤禛说道,弘时今年春天的时候就开始跟着上朝了。
  弘历的年纪是还有些小,不过想想当年,他自己也是十四五就开始上朝,早点儿开始锻炼弘历也是没什么坏处的。
  这事儿定下来之后,元寿就更没空出宫了。他自己亲爹就是个工作狂,有时候工作起来都忘记他还在一边等着了,元寿也只能是一边看胤禛给他布置的功课一边等胤禛工作结束了。
  没几天,原本元寿还有些小胖的身体,就变得有些精瘦了。
  本来元寿就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会儿太累了指不定以后就长不高了,于是和胤禛商量了之后,静怡决定亲自往养心殿那边送饭。当然她的意思不是御膳房不能送,而是她主动的话,能掌握好这个时间,以及元寿的喜好。
  顺便,还能给胤禛补补身子。
  但有后宫女人不能干政的说法,所以静怡也不能真就送到养心殿去,只能让人送到后殿。元寿自己得空了去后殿用膳,前殿那样的地方,别说宫女嬷嬷了,永寿宫的人连大总管陈玉都进不去,这还是个太监呢。
  但这样静怡已经很满足了,晚上元寿回来,静怡就一遍遍的重复:“你自己回去加餐,也记得要给你汗阿玛带一些,你看看你汗阿玛那身体,都快被他折腾成什么样子了,让他动一下他都不乐意,这个吃上面要是再不注意,身体早晚是要垮掉的。”
  元寿听静怡的吩咐,主动给胤禛带了两次饭,回来就给静怡反馈:“带汤汤水水的不行,汗阿玛要一边看折子一边吃,不能污了折子,干的掉渣的也不行,最好是将那饭菜弄成一口一个的,不干也不带汤的,还要拿着方便的。”
  这个简单啊,米饭的话就弄成饭团,中间裹上鸡蛋啊肉啊之类的。面条的话就缠成圆球,蒸面也是挺好吃的。静怡和御膳房那边一说,那边也就明白过来了。
  那都是干了一辈子厨师的活儿了的,对吃食的研究,比谁都好,也讲究个灵活运用。
  于是,这吃上面,静怡总算是不担心了。但没过两个月,她就又有别的要担心的事儿了。从二月初,将元寿送到养心殿开启一对一教学之后,胤禛的伙食水平也上了一个档次,每天加餐的次数超过三次。
  中午十点有一次,下午三四点有一次,晚上□□点还有一次。元寿倒还好说,他本来就是长身体容易饿,这个加餐也有七八成是为了他,再加上元寿的运动量也大。
  除了在胤禛这边学习,还要去书房,还要学骑射,早上还要练拳。
  但是胤禛不一样啊,他早上一起来就去上朝了,上完朝就继续和大臣们在养心殿前殿召开会议。比如说,很多静怡后世也听说过的决策,就是在这小会议室诞生的。
  比如说,建立军机处。全面实施摊丁入亩政策。丽江那边的改土归流已经完成了一部分,接下来就是贵重那边的了。乐籍完全解放,剩下的贱籍还有浙江惰民,广东疍民之类的,也该废除这一类的贱籍了。废除之后呢,还有参加科举的事儿。
  原本贱籍的人是不能参加科举的,现在呢,胤禛改革了,废除了之后都能参加,不光是这些人能参加,以前还有个奴仆后世三代才能参加科举的,现在也给改成商户子嗣也能参加科举。
  还有开海上贸易的事儿,胤禛真是穷啊,穷的连过年都要借口是在孝期给减少了不少饭菜。真的,自从胤禛登基,静怡就觉得那年节上的饭菜,真是一年不比一年。
  好歹康熙在的时候,过年那会儿还会赏赐给重臣们一些肉菜。到了胤禛,纯素的,他守孝不吃肉,别人也不能吃了。
  上午开完了小会议,下午胤禛就该专心批折子了。晚上呢,还是批折子。
  可以说,一天十二个时辰,两个时辰用来睡觉,剩下的十个时辰,有九个,他是坐着的。坐着不动还吃,吃吃吃,两个月下来,胤禛那肚子,就像是怀孕了一样。
  原本胤禛自己没多注意,可他往永寿宫一来,静怡一比划他那身量,立马就发现了,很是有些惶恐:“怎么才两个月,这腰围就不对了?我还想着今年少给你做一件儿衣服呢,这可怎么办?”
  布料都裁好了!
  “加宽一些不就好了吗?”胤禛浑不在意,靠坐在软榻上,笑道:“不就是长胖了些吗?不用在意,你是不知道,老八和老九那两个,更是胖啊,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怎么吃的,一个……”
  胤禛伸手比划了一下:“这么胖,另外一个……”两只手再张大一些:“更胖!”
  “这样不行啊。”静怡很是担心,长的太胖对身体不好,可看着胤禛这会儿的脸色,静怡又觉得,不能不让他吃。之前胤禛干瘦干瘦的,脸色也有些发黄,现在虽然有些胖,但脸色红润啊。
  有什么办法,能让他脸色好看些,但又不会长胖呢?
  静怡简直愁死了,总觉得自己为胤禛操的心都快比得上元寿了。
  “你问问太医,长太胖了真不好。”静怡苦口婆心:“你每天也不用多,就抽出来一个时辰,在宫里走走,或者练练拳什么的,也不能一直坐着不动。去年夏天都长了疹子了,今年你还想长疹子不成?”
  坐的时间长了,屁股下面不透气,肯定会长疹子。
  “朕自己的身体,朕知道。”胤禛笑着说道,拍了拍静怡的手背:“你不用太担心了。”
  然而,静怡能不担心吗?她这边说过胤禛长胖了,到了六月,胤禛去年做的衣服,就全都穿不上了。比四月份那会儿,又是胖了一圈。
  以前是小肚子,现在是大肚子。四月那会儿像是怀孕三四个月,现在像是怀孕五六个月。
  静怡苦口婆心:“你总不愿意等人给你画像的时候,听着这么一个大肚子的吧?那等你的画像流传到后世,别人一看,哎呀,这个雍正皇帝居然是个大胖子!”
  胤禛摸摸下巴:“这个倒是不要紧,大肚能容,你看看历史上皇上的画像,哪个不是胖子?胖子是有福气。”
  “但是对身体真不好。”静怡嘟囔道,她好话坏话说尽了,胤禛就是不愿意动弹,一个时辰说起来不多,但他要是用来批折子,至少能批七八本!
  到了六月底,太后娘娘的孝期也算是过去了。就好像是一夜之间,宫里的女人们,就变得鲜活起来了,换了新衣服,梳了新发型,带了新首饰,各个都是十分耀眼。
  去给皇后请安的时候,众人面上也都是带着很舒心的笑容。
  趁着皇后没来,大家就聚在一起胡乱聊天。李氏带了儿媳过来,这会儿正说董鄂氏养身的事情:“之前是孝期,我也就没说什么了,但现在孝期过了,你们夫妻也都不小了,该要个孩子了……”
  年氏托着腮帮子在发呆,小格格原本按照年纪,是应该自己搬去西三所的,可因为宫里就这么一个小格格,身子又弱,胤禛就从没提过这事儿了。
  但之前二嫂进宫的时候,带了二哥的口信,说是皇上蒙古那边,有不少适龄的台吉,明年估计会选秀。这两个加起来,意思就很明显了,宫里的公主虽然不够,但皇上的意思,好像是要收养别的王府的格格。
  这样一来,小格格说不定就也得跟着搬去西三所。毕竟,在明面上,大家应该是同样的待遇才行。可年氏不放心,这会儿正想着是不是能想办法将小格格还留在自己身边。
  耿氏也正在发呆,天申也快十四了,这年纪,身边是应该安排侍寝的宫女了。可好像元寿那边是没什么动静,想着,耿氏就又偷偷的看了静怡一眼,也不知道这位贵妃娘娘是有什么打算。
  静怡则是在和武氏聊天,这段时间武氏总有些消沉,静怡就劝道:“不如再养个宠物,这次养个能活很久的,要不然,养一只乌龟?”
  武氏叹气:“我总觉得已经没有心思再去养什么宠物,万一再出了意外,我可就受不住了,与其等着日后伤心,倒不如我现在就断了这个心思,至少也清净些。”
  正说着话,就见皇后扶着赵嬷嬷的手出来。例行的步骤,众人起身请安,皇后抬手示意大家伙儿起身。
  正常的程序,接下来应该是大家伙儿随便聊聊天,说说身上的衣服,再说说头上的首饰,然后就可以解散了。但今儿,皇后一开口却是笑道:“那拉贵人可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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