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乾坤肉
哗啦啦啦……
一场暴雨突然而至，深灰色的天空飘下雨珠，汇集成千万条水线般洒落在这山间、田野和村舍，整个天地都是雨水的世界。
叶无尽顺理成章地躲进了族长乔青石的家中，只是这村里最富裕的家庭，却仅住着一间简陋的泥砖瓦屋，屋顶被雨水打得噼里啪啦作响。
不足十平方的客厅，在涌入十余人后显得拥挤，只是状况比想象中要糟糕。屋顶还不停地滴下水来，有一处恰好落在叶无尽准备坐的长凳上。
乔青石带着几分谦意，用家中的瓢盆去接水，这个狭小的地方竟然就有七八处漏雨，让到客厅显得拥挤无比，而这有限的家具彰显着这个家庭的窘迫。
跟后世总跟贪污挂勾的村委书记不同，这时代的族长还是显得清廉。但在这个资源匮乏的农业时代，又肩负着繁重的税收，哪怕是贵为黄竹村的族长，日子同样会过得很艰难。
一族之长都是如此，其他人家就可想而知了。
“你去安排吧！”
本来行程就紧张，如今又遭遇这场暴雨，今天是休想要回城了，叶无尽在得知现况后，当即同意了姚捕头留宿于此的建议。
姚捕头跟着乔青石略一合计，当即就将人员进行了安排，分散到其他的人家中，这个窄小的客厅才晃得敞亮起来。
“大人，只有这个了，你尝尝！”姚捕头领着几个人刚离开，阿三就拿着东西走过来，正是赵明月给他准备的糕点。
叶无尽接过糕点，清香扑鼻，正要将这如同雪糖般的桂花糕送到嘴里，却是突然一动。扭头往着那昏暗的房间望去，看到一双怯怯的眼睛，正盯着他手上的糕点。
招了招手，从房间走出一个穿着开裆裤的小男孩。这小孩似乎也是饿得慌，正艰难地咽着口水，眼睛直直地盯着那漂亮的桂花糕。
正是桂花盛开的时节，这桂花糕带着别样的魅力。
“小彘，回来！”一个妇人的声音从房间里面传来，带着命令的口吻。
“哦！”小男孩抵制了食物的诱惑，应了一声，但是眼睛还停留在叶无尽手上的桂花糕上面，显得那般的恋恋不舍。
叶无尽将桂花糕交给了阿三，让他将桂花糕给里面的小孩送去。
阿三接过东西送过去，里面出来一个妇人想要推托，但阿三却是板着脸说道：“这是我家大人给的东西，还请别让我为难。”
妇人知道宰相门前七品官的道理，看着这位大老爷的仆从脸露不悦之色，当即就慌了神，但却又觉得收受县尊大人的东西不合适。
“老二家的，你就收下吧！”旁边的老妇人倒显得镇定，出口说道。
妇人听到婆婆的话，当即是连声告谢。
呜呜……
糕点刚送到嘴里，小男孩就仿佛吃到了龙肉般，双眼放光，差点就噎着了。只是小男孩虽然长得结实，但脸色发黄，一看就知道长期营养不足。
“娘，给！”
让人没想到的是，小男孩才是吃了一块，然后就推给疼他的娘亲，而她娘亲甜甜一笑，怂恿小男孩去孝敬他奶奶，他奶奶又让他送给爷爷，这家子显得其乐融融。
这场雨大概下了一个时辰，天空终于放晴，露出了乳白色的云朵。小山村经过这场雨水的洗礼，显得格外的清新与宁静。
在得知县尊大人要留宿黄竹村，这里的村民都很热情。在雨还没彻底晴下时，乔青石让他儿子组织一支打猎队进山狞猎，打算用猎物来款待这位父母官。
叶无尽原本想去打猎的，但在乔青石惊慌的脸色中放弃，老实做个饭来张口的大老爷。倒是姚捕头显得很是兴奋，带着几个人手跟着进山了。
吱！
阿三推开乔青石家里的院门，这破旧和潮湿的院门发出酸牙的怪音。
叶无尽虽然不打算进山打猎，但也不愿意老实地呆着，想在这个小山村进行闲逛。从村子的东头走向西头，虽然家家户户都有院子，但都是茅屋和土坯房，这座纯朴的山村处处透露着贫穷。
当走到村尾的一处高地，居高临下，那本该受溪水滋润良田，这时却已经浸泡在溪水中。田间即将能够收成的黄澄澄稻子，这时正接受着大自然的考验。
这是一个农业时代，既要肥沃的土地，也要完善的水利设施。这座黄竹山虽然得天独厚，但水利却明显不足，离丰衣足食恐怕还很遥远。
只是让叶无尽颇为无语的是，这个小山村竟然有着上百亩的上田指标，难怪有人愿意逃往山林，也难怪有人无力纳税。
“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
却不知是不是上天安排，突然一阵山风吹来，旁边那片竹林传来了吱呀的声音，让到他的脑海闪过了这么一个诗句。
叶无尽望着下面被水浸泡的稻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突然感觉肩上的担子骤然重了起来，同时也想着手改变一些东西。
咳……
乔青石看着一个老朽蠢蠢欲动，当即轻咳了一声，朝他微微摇了摇头。
这一幕，却是给阿三看到了，心知这族长跟青水县的多数民众一般，对高高在上的县尊都有种敬而远之的心理。
叶无尽没有逗留太久，听说打猎队已经满载而归，决定看看他们都有什么收获，是否能给他带来点惊喜，他一直对中华秋沙鸭的味道念念不忘。
呜呜……
众人快走到村头的晒谷场时，一户人家的哭泣声传来，吸引到了大家的注意。
叶无尽寻声而去，走向一家破败的泥砖屋的院门，那院门不仅残存，而屋前还有着污水横流，只能小心踩着石头迈过去。
原来这正是今天被逼税的那家人，那个要抢回母鸡的妇人正蹲在地，旁边是一口被砸破洞的锅以及烂掉的陶器。
“民妇姚春花拜见大老爷！”大概是听到院门声，妇人抹了泪忙是行礼。
叶无尽带着众人走进院门，先是看着提着一串肉的瘦弱小女孩，又看向地上那口有修补痕迹的锅，当即就猜到了怎么回事。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如今家里的锅都被砸烂了，这做饭就成了大问题！
“春花，一会我家吃过饭就将锅借给你，你就别让大人看笑话了！”一个老朽好心出言道。
咕……
这话落下，却没有让这家人感到高兴，那提着肉的瘦弱小女孩泪痕未干，肚子发出着咕咕声，似乎都站不稳了。
叶无尽走向了院子旁边的竹子堆，端详了片刻，挑出了一根竹，招手叫来了一个衙差。衙差在听到命令后，当即就抽刀砍向那竹子。
乔青石等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县尊大人葫芦里卖什么药。
阿三倒是镇定一些，知道自家大人的办法超多，不知心里同时充满着疑惑。
很快地，那名高大的衙差砍下了一个竹筒，在上面开了口，然后又从那瘦弱的小女孩手里接过肉切成块状，将肉塞进了竹筒里面。
叶无尽从屋里找来了晒干的山菇，看到院子的一种植物，当即又是采下，一并塞进了竹筒中，然后将那个口子重新合上。
这样行吗？
乔青石几个带着满腹疑惑，看着那衙差在叶无尽的指挥下，将加了水的竹筒在火上烧了起来。只是他们却不敢发出质疑，哪怕叶无尽将这肉丢到地上践踏，他们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如今在这青水县地界，叶无尽就是天！
竹筒在火上烤着，没多会就浓香扑鼻。
当那股浓郁的肉香飘出，所有的质疑都已经烟消云散，大家的口水直往外流，这种掺着竹香的肉香味显得格外的诱人。
“大人先请！”
当竹筒被端上桌时，乔青石讨好地说道。
叶无尽望着拘束的妇人一家，倒也没有客气，将一块带皮的鲜肉送到嘴里，顿时一股香味直窜鼻间。浓汁流到舌头的味蕾上，竟然有种想咬舌头的冲动，这种做法本来就有吸引力，而这肉更是美味至极。
呜呜……
妇人跟她的二个孩子跟着动筷，小女孩眼睛放出了精光，筷子都被咬下了印子。
好吃！
太好吃了！
乔青石几个动筷，差点就要打了起来。那鲜美的肉与汁进到嘴里，对于这些已经饥肠辘辘的人而言，简直就是天上的龙肉。
虽然一人仅吃一块，但竹筒肉很快就被吃掉，乔青石等人许给姚春花一块肉后，又将那残余着竹香的肉汁抢光，这才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舌头，直言这是他们这辈子吃过最好的东西。
“请老父母赐名！”正当叶无尽在研究着这是什么肉时，乔青石朝着叶无尽拱手道。
赐名？
叶无尽微微感到意外，但却也没有客气，低头望着已经空空如也的竹筒，沉吟便道：“这竹筒内里有乾坤，这道菜就叫乾坤肉吧！”
“乾坤肉？好！好名字！”众人纷纷拍手称好。
只是不知大家此刻是真心还是假意，但这个普通的菜名，却在将来大放异彩，扬名于天下，成为了整个黄竹村的至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