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欺负人
哗啦啦……
最后一道锁链打开，狱卒将门用力拉开，让到外面一行人跟里面的囚犯直接相对。
叶无尽看着那个瘦成骨头架的身影，心里头微微抽搐几下，这个靠手艺吃饭的老实人显然被折磨得不轻。在这么一刻，他很想将这个县狱踹得稀巴烂，带着矮子七回龙虎寨喝酒吃肉，帮他将遭受的罪填补回来。
“无尽，真的是你？你怎么回来了？”
矮子七站在敞亮处看着走进来的叶无尽，又望了望身后的阿武和阿三，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在接到报喜的那天，他们寨里就已经打听到，状元都会安排到翰林院做官，做响当当的京官。而他知道叶无尽要留在京城很久一段时间，为此还惋惜良久。
只是如今，离放榜才仅过四个余月，叶无尽却突然出现在了他面前，这怎么不让他感到意外？
“是我！”叶无尽上前扶着他，示意他先在那干净的稻草席前坐下，迎着他泪眼婆娑的目光道：“矮子叔，咱先不急着说话，你应该还没吃中午饭，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阿三将食盒打开，里面装着猪头肉、小菜和酒水，顿时是肉香扑鼻。
大概是真的饿死了，矮子七看到食盒中的肉食，眼睛当即放出凶光。再也顾不得其他，这段时间他确实不知肉味，用手抓起猪头肉就塞进嘴里，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阿牛看到他这个情况，微微侧过脸去，眼眶有眼泪花在打转。
阿三倒是还好一点，但也不忍去看矮子七吃食的模样。
“不急，你先吃，我有时间，一会咱再慢慢聊！”叶无尽看着他含糊着想要说话，结果却差点就咽着，帮他拍了拍背脊冲制止道。
如今他不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是朱朝一甲进士出身的官员，这个监狱很多规矩对他都已经无效。虽然心里头同样带着种种的疑惑，但还是想等他好好吃完这顿再问事情。
矮子七似乎是从他眼睛中找到了安全感，当即轻轻地点头，然后又是狼吞虎咽地继续吃着肉食，但却没有碰旁边的酒水。
大家都安静地呆在一旁，或是站，或是坐，静静地等着矮子七将酒菜吃得痛快。
“姚捕头，你想要造反不成？”
却是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人还未至，一个洪亮的嗓音已经从外面传来。
姚捕头听到这个声音微微蹙眉，但扭头看着坐在地上的叶无尽神态自若，眉头又轻轻地舒展开来。虽然才刚刚接触，但他却是看得出来，这个新科状元并不简单。
仅是一会，一个身穿着绣着黄鹂官服的官员出现。这官员四十多岁，正值壮年，甲字脸，左颌下有一颗带毛的黑痣，怒目微张，打量着监牢里面的一众人。
不需要表明身份，从他的八品官服就可以判断出来，这位就是青水县的县丞程荣耀，如今县衙的最高长官。
姚捕头看着程荣耀才片刻功夫就赶来，在暗恼有狱卒跑去通风报信的同时，却又不得不多想。这位程县丞来得如此迅速，加之先前禁止探监，让他严重怀疑这里面有他所不知道的隐情。
只是这个案件他认真梳理过，这名罪犯并没有问题，在捉捕时根本就没有喊冤，估计不应该是一个冤案。
“你们还在这里做什么，通通给老子滚出去！”
程县丞似乎是带着满腔怒火进来，在踏进来的同时，马上就开始火山爆发。不管是扶刀的姚捕头，还是风度翩翩的叶无尽，亦是健壮如牛的阿牛，他似乎全都不放在眼里。
矮子七停止了吃食，担忧地望着叶无尽，而叶无尽让他投去没事的眼神，示意他继续用餐。
“程县丞，大朱的律法可没有说过，这重犯不能探监的！”姚捕头这时倒也是变得硬气了起来，目光迎着程县丞那双仿佛要吃人的眼睛进行据理力争。
“别跟我提律法！在这青水县，老子就是律法！”程荣耀显然是想不到姚捕头敢顶撞他，当即就又来到了爆发的边沿：“你要是不想干，就马上给老子滚蛋！还有你们，看什么看，都给老子滚出去！”
声音很是洪亮，话间更是显得无法无天，跟他进来的几个衙差都不由得退了几步，生怕这位顶头上司的怒火会发泄到他们的头上。
“在青水县！你就是律法？”
就在程县丞自以为掌控住局势，会将这些人全部撵走时，突然一个声音不咸不淡地传来。闻声望去，却是一名书生从地上慢慢地站了起来，见惯了懦弱的书生，如今看着这个目光中的坦荡书生，顿时心里头微微颤动。
“是，又怎么样！”程县丞眯着眼睛打量着他，自认自身资本雄厚，并不需要惧怕一个小小的书生。
“无视律法，你可知该当何罪？”叶无尽眼睛瞪着他，当即厉声呵斥道。
“呵！你想要治我罪？还未请教尊称大名！”程县丞看到他穿的仅是普通书生装，认定这只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罢了。
“叶无尽！”叶无尽淡淡地说道。
此言一出，周围的衙差和狱卒都微微变色，难以置信地望着叶无尽，倒是有一人认出了他来。
“叶无尽？呵！你再不滚出去，我现在就将你收监！”程县丞还以为是哪位大佬的家的公子，结果听到这个叶姓，当即就知道这就是一个愣头青，读了几本破书就以为能着伸张正义。
“大人，他……他是叶无尽！”程县丞的一个心腹上前，小声地提醒道。
“叶无尽怎么了？他就可以无法无天地闯进牢房了？”程县丞的声势不减，还顺便给叶无尽扣上乱闯牢房的罪名。
那个心腹看着正气凛然的程县丞，差点就急哭了：“大人，他……他是状元叶无尽！”
状元叶无尽？
人都会有认知盲区，程县丞一直在考虑着叶无尽跟哪位官员能挂上关系，结果却完全没有想到，这眼前之人并不需要借助父辈的萌护，他本身就很是牛叉。
程县丞目瞪口呆，这才想起来，前段时间传得沸沸扬扬的六首状元，不正是叫这个名字吗？看着叶无尽似笑非笑地瞪着他，背脊当即是冒起了冷汗。
他不过是举人出身的小小县丞，如何能够敢跟眼前这位状元郎叫板。若不是身后有人驱使，他甚至都不愿意动龙虎寨的人，免得这位状元郎发迹后会找他算账。
但是如今，却是大言不惭地要将这位状元郎收监，一想刚才的那些狂言，他真想狠狠扇自己的耳光。
“下官程荣耀参见叶大人！”程县丞当即给叶无尽行礼，毕竟对对方的官阶低一大截。
“无视律法，你可知罪？”叶无尽又是冷冷地质问。
“下官刚才口不择言，还请大人恕罪！”程荣耀没想到这人揪着不放，心里腹议不已，但还是低头认错。只是心里却在另一番谋算，等他当上知县，非要给龙虎寨惹得麻烦不可，反正这位翰林院的修撰根本管不到他头上。
“下去吧！”叶无尽淡淡地摆手道。
“下官告退！”程荣耀装孙子的本领一流，举止让人无法挑剔，但心里却已经在盘算着如何给龙虎寨找麻烦事，所以说宁可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
“等等！”叶无尽突然叫住他。
“大人，还有何吩咐？”程县丞一脸温和地转身，就像是一个听话的下属。
叶无尽打量了他良久，没能从他脸上看出任何的端倪，只是心里有些许的不解，但却不管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确实不知道他赴任的实情，当即又是吩咐道：“明天早上，我将正式赴任，你下去做好准备吧！”
“赴任？”程县丞猛地抬起头，脑袋嗡嗡作响，已经顾不得装孙子了。
“你不知道？”叶无尽看着他不像是装的，眉头微微蹙起，然后又给阿三打了一个眼色。
阿三将官凭亮出，放到了程县丞的眼前：“请看！”
程县丞望着面前的官凭，看到叶无尽的任命函时，直感到眼前一黑，差点就要栽倒在地。他怎么都不会想到，朝廷会突然空降一位状元下来，将他本以为唾手可得的知县之位抢了去。
“不！不可能！”
程县丞感到脑袋要爆裂一般，摇着头，并不宁愿接受这一个残忍的事实。甚至在数天前，知府还来跟他谈过话，言外之意就是知县之位非你莫属，根本就没有谈及朝廷会派其他人接任知县之事。
“你在质疑我造假？”叶无尽冷淡地问道。
“不！下官青水县县丞程荣耀拜见知县大人！”
程县丞最终没有失去理智，知道一位状元断然不可能假扮知县，世上还没有这么傻的人。而最大的可能，这本该传到青水县的任命公文，结果给知府那边截留了。
作为官场的老油条，他如何不知道这其中的残忍，知府摆明就是故意隐瞒他，以诱使他去针对龙虎寨。
“拜见知县大人！”
原来气势汹汹的衙差和狱卒都是纷纷跪下，拜见这位新头目。
叶无尽看着跪在面前的众人，一排黑乎乎的人头，特别还有一位八品官员，他顿时感到了一种权力的美妙，但还是很平淡地挥手说道：“你们都出去吧！”
程县丞这时极是犹豫，但是抬头望了叶无尽一眼，当即迅速低下头，悄然带着众人退了出去。这时他很想哭，知县的宝座不见也就罢了，还派一位状元来担任知县，简直就是来欺负他的。
这官员是极看出身的，举人出身的知县跟进士出身的知县就相差甚大，前者仕途已经算是到了天花板，后者却才算是刚刚起步。如今一个状元出身的知县，那些下属还不死命巴结，他一个举人出身的八品县丞拿什么跟人斗？
只是退下去的程县丞，却是心有不甘，仍然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遣人到知府进行最后的核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