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三书六礼
洗过热水澡，换过衣服，浑身有种说不出的惬意。听着吴尚书又要见他，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心知这次救了他的孙女，估计是得给他几万两银子作为答谢了。
本来跳下去救人时还挺后悔，但是如今却觉得这买卖做是值。
尽管这位耿直的礼部尚书没两年就要丢官了，但现在毕竟还是手握实权的二品大员。若参加殿试之后，工作分配真在京城的话，没准还可以从他这里要到一些有用的资源。
管家将他领向后院的书房，在走廊处跟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遇上。
这个妇人约莫四十岁的样子，面容漂亮，一看年轻就是一个大美人，但身材已经有些富态。她站在走廊的一边，那双明亮的眼睛带着喜意，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
叶无尽迎着她暧昧的笑容，朝她拱了拱手，急忙紧跟在管家身后，浑身涌起一股恶汗。他有一种预感，若不是管家在场的话，她恐怕会叫身边的丫环将他拖回房间了。
没多会，管家领他走进了一间书房。
这书房的书架上摆了很多书，墙上挂着不少名人字画，而身穿便衣的吴尚书正在书桌前欣赏着一副字画，似乎是有些手痒，正用食指在书桌上比划几下。
叶无尽拦住了要上前通禀的管家，懂礼数地默默站在一旁，没有打扰这位尚书的雅兴。只是眼睛扫过书房内，没有看到地上摆有大箱子，心里颇是失望，恐怕这人是不打算送他金银珠宝了。
良久，吴山准备收起画卷，结果抬头看到站在旁边的叶无尽，眼睛初是有些惊异，但几乎同时就恢复寻常。
“见过座师！”叶无尽拱手。
“这画是你作画？”吴山停止了收起画作的动作，指着那幅画问道。
“正是！”叶无尽探头一看，原来是他今天所赠送的“牧场幕雪图”。
“画中是何地？”吴山似乎有些兴奋，又是对他询问道。
“东郊放牧场，我会试后就到了那里，昨晚刚从那里回来！”叶无尽没有隐瞒，只是却担忧地望着这位尚书大人，这文官跟阉党的矛盾由来已久，却不知这位会不会反感他跟御马监有来往。
吴山没有询问下去，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望着他的眼睛，颇为严厉地说道：“汝可婚配？”
“我才十八……十九！还没结！”叶无尽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
吴山听到这话，脸色才微缓，边收着那幅画卷边是说道：“今我将我女儿许配给你！”
“啊？”叶无尽大脑“嗡”地炸响，但很快就断然拒绝道：“多谢尚书大人的抬爱，但我还不想结婚那么早！”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就像当初拒绝老族长那般，将这尚书大人的好意也推掉，鬼知道他女儿是不是长得跟猪头似的。
吴山却是冷哼一声，脸笑肉不笑地望着他说道：“我女儿的清誉给你毁了，现在你还敢推三阻四？”说这话时，那牙缝间分明透露着一丝杀机，似乎要将叶无尽给大卸八块了。
其实他心里又何尝愿意，若不是今天这事的话，他是十万个不愿意将女儿许配给这风评不好的年轻人。但是事情已然发生，他只能无奈地接受这个结果。
叶无尽觉得有些事还得先弄清楚比较好，探头问道：“你……女儿？可是刚才我救的那个小女孩？”
“正是！那是我小女儿吴诗雅，今年十二！”吴山点头，这是他老来得女，一直视为掌上明珠。
这儿子他倒是好几个，但女儿却只有一个，而且年纪最小，所以深得他喜欢。
叶无尽本以为是孙女，没想到却是小女儿，顿时一阵牙疼。不过他明明就是救了人，结果给这老货赖上了，感情他这次是救错人了。只是这算什么回事啊？十二……十二能干什么？什么都不能干吧？这事还能不能再荒唐点？
“我要是不同意呢？”叶无尽迎着他那杀人般的目光，打算硬着头皮拒绝这件事。
哐！
吴山将桌边的茶杯狠砸到地上，眼睛满是杀意。
门这时被推开，管家带着一帮家丁进来，每个家丁手里都拿着一根棍子，个个脸色狰狞。
叶无尽永远都忘记不了，一群家丁对他虎视眈眈的场景。
“我女儿的清誉给你毁了！”吴山指着他的时候，牙缝间挤出浓浓的杀机，盯着他说道：“如果今天没有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你就休怪我封你口！”
“我怎么就毁你女儿的清誉了，我那样做不是为了救她吗？”叶无尽发现这人真是不可理喻，竟然似乎还打算杀人灭口，当即抱怨道。
“打！”吴山并不打算讲道理，当即一声令下。
眼看着那些家丁手上的粗棍就要朝他头砸过来，这流血事小，但打到他的脸问题就严重了，叶无尽急忙紧张地喊道：“等等！等等！我有话说！有话说！”
吴山没的表态，管家望了他一眼，朝众家丁摆了摆手。
“你女儿才多少岁，她太小了……你瞪我也没用，这是很现实的问题！”叶无尽一边担心家丁给他头上来一棍，一边又朝着吴山认真地说着问题的症结。
“老爷，不如让叶公子跟小姐先订婚，如何？”管家似乎不希望真出人命案，拱手建议道。
吴山没有吭声，眼睛望向了叶无尽。
叶无尽知道事情到抉择的时候了，看着一个如同恶狼般的家丁。他绝对会相信，这位尚书大人让他们将自己埋到花园做肥料，这些人绝对不带迟疑的。
至于说这个二品的尚书大人敢不敢这样做，他还是觉得敢的，不说有没有人为自己鸣不平，恐怕也没几个人敢查到一位礼部尚书的头上。
算了，反正这货很快就要倒台！
叶无尽打定主意，决定先过了这关再说：“订婚，咱先订婚！”
哼！
吴山捧着管家送过来的热茶，鼻子冷哼了一声，似乎还是极不满意。其实他确实是不满意，除了对女婿不满意之外，他还没有做好女儿要出嫁的准备。
不过还好，虽然叶无尽的风评不好，但从今天的接触来看，似乎没有传闻中那么差劲。何况这人已经连中五元，又年仅十九岁，确实是一块好璞玉。
“叶公子，请这是我姐小姐的生辰八字！”管家又将一张红纸给了他。
叶无尽接过那张红纸，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又是望了那边的吴山，顿时发现是掉进了一个巨坑中。
其实他也明白，这终于是朱朝时代，到他这个年纪娶妻生子是很正常的事。只是他这次完全就是被逼的，而且他这个便宜岳父过两年就要倒台了，不说借助他的资源，恐怕以后还得受他拖累。
真是坑啊！早知道就不来拜访什么座师了！
叶无尽仰头长叹，大有一死方休的架势。只是他最终没有死，不想死，也不舍得死，老实地接受了这万恶的封建婚姻，协助着进行这个订婚的流程。
这年代缔结婚姻是究三书六礼。
三书是指在“六礼”过程中所用的文书，包括聘书、礼书和迎书。“六礼”是指由求婚至完婚的整个结婚过程，即六个礼法，指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
纳彩为六礼之首，是双方结亲的初步意向阶段。当男方属意女方时，便延请媒人做媒，需将大约达三十种有象征吉祥意义的礼物送给女家，女家亦在此时向媒人打听男家的情况。
问名，也叫合八字，即在女方家长接纳提亲后，女家将女儿的年庚八字给男家，然后男方请算命先生卜一卜吉兆。看看双方是否合适，会不会犯冲之类。
纳吉，当得知双方并没有相冲相克之征象后，男方使遣媒婆致赠薄礼到女家，告知女家议婚可以继续进行。
以上三步，都可以看作是双方的磋商阶段，若有不合可以终止，但是接下来就马虎不得了。
纳征，又称过大礼。男家会请两位或四位女性亲戚约同媒人，带备聘金、礼金及聘礼到女方家中，正式奉上聘书，谓之“纳”。一旦这一步完成了，女方就是男方的人了。
这聘书可以看成是双方订立合同，除非双方同意解除，否则再无反悔可能。
这里有一个小故事：正德年间，有一个叫马凤志的文士，他儿子聘定了一个媳妇，双方都已经签订了婚约。可婚约签订后没几天，他的儿子突然患了痿症(一种四肢软弱无力的疾病，严重者手不能握物，足不能行走)。于是女方家对这门婚事颇有怨言，大有悔婚的意向。马凤志听说这种情况，当即对女方的家里人说：“我怎么能忍心让我的有病的儿子耽误你们家闺女的青春呢？”然后就同意把婚约解除了，连当初给女方的彩礼都没有索要。婚约退掉之后，他儿子的痿症竟很快就好了，又是一个生龙活虎的小伙子。
若是订下婚礼，并不是想退就能退的，甚至还受到法律的保护。
……
叶无尽深深地感应到这旧社会残忍的一面，稀里糊涂就交出了终生幸福，而对方还仅是个小孩子。不过幸好，殿试来了，他那极是重要的聘书最终没有时间下，这事似乎还留有一点点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