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症结
阳光明媚，染布坊的竹架上挂着长长的蓝色布匹，几只羽毛蓬松的麻雀在上面歇息。突然从寨子的北面吹来了一股寒风，挂着的布匹随风摇晃，而麻雀展翅往远处的南山头而去。
“呵呵……确实做布匹生意，但小打小闹！”肖员外对寒风的到来仿佛浑然不觉，谦虚地说道。当他看到高挂着的蓝布，他就知道这事已经绕不去，事先确没想到这人跟龙虎布有关。
“我有事想向肖伯父请教一下，还请不要推脱！”叶无尽给他添了茶，微笑地望着他道。
“指教不敢，不知是何事呢？”肖员外扭头望着那边沉迷在画卷中的儿子一眼，然后微笑地问道。
叶无尽给站在旁边的阿武使了一个眼色，阿武有几分机灵劲，特别他最近很喜欢揣摩叶无尽的心思，当即明白叶无尽要打的主意，马上转身向着仓库跑了进去。
“这是我们龙虎寨自己生产的布匹，你觉得这布的质量如何？”叶无尽接过阿武急喘吁吁送过来的布匹，将布展示在肖员外的面前。
肖员外自然知道这人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也不好推辞，仔细地鉴定了一下布匹，发现不仅染得漂亮，而且这布织得很是软柔，跟东南过来的布相比丝毫不逊色。
西南的布最大的问题正是在工艺上，若不是运输成本较高，根本就没有西南布生存的土壤。本以为西南布永远无法跟东南布相比，但这个小小的寨子却改变了这种悬殊的差距，实在是令人吃惊。
“不错！不错！”
作为生意场上的精英，尽管很是吃惊，但也仅是给了一个进退有度的评价。特别他已经意识到，这人不可能只是让他看布这么简单，摆明就是有所图谋。
“肖伯父，你说我这布匹在市集上卖八钱一匹，会有人要吗？”叶无尽将还回来的布匹递交给阿武，端起茶杯又是含笑地问道。
“八钱一匹？”肖员外听到这一个价格，惊讶地抬起头。
“太高？其实这只是零售价，如果有人大批量进货的话，我们可以降到六钱一匹！”叶无尽喝了一口茶，同时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不仅是叶无尽，站在他身后的阿武和叶二虎都紧张地望着肖员外。在得知这人就是大名鼎鼎的肖富贵之后，都意识今天将会面临着什么，几乎决定着龙虎布能否走出去。
肖富贵望着叶无尽良久，发现这哪是什么迂腐的书生，分明就是商场的一个老油条。由始至终都没有说要跟他谈什么合作的事，但却已经清楚地表达他想要合作的意愿，布的质量和价格都不着痕迹地摆到他的面前。
这时如果有合作的意愿，那直接可以开诚布公了，只是肖富贵叹了一口气，最终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小三元郎，我跟你说实话好了，你这布确实很好，价格也很诱人！只是我也有我的苦衷，这事难办！”
难办，其实更像是一个婉转的词，看他的神态更像是不可办。
话说到这个份上，足见肖员外是将龙虎染坊考虑进去，只是最终权衡还是要将龙虎布淘汰。
哎！
阿武跟叶二虎脸上都出现了失望，而叶无尽也有些无奈。他以请教为名给对方看了布，然后又报了价格，但对方仍然没给谈判的空间，很显然问题不在布匹本身。
就如当初跟阿武所说的，假如肖家布匹店的货源是他岳父，他会不会考虑价格。而这时代权力凌驾于商业之上，而且又存在很多的血亲纽带，很显然并不是物美价廉就能够走天下。
“请问难在哪里？”叶无尽仍然不死心，又是询问道。
肖富贵抬头望了一眼还在那边沉迷画卷的儿子，然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回头望着叶无尽直接询问道：“你跟陈府究竟是什么样的恩怨？”
“陈府？没有恩怨啊！”叶无尽不解地说道。
“陈府前段时间找过我，说不能给你们龙虎寨卖一匹棉布，你们龙虎寨的布一匹也不能进，不然就不跟我合作了！”肖富贵端起茶杯，抿了一品清茶。
叶无尽不解地朝那边的阿三望了一眼，然后困惑地问道：“据我所知，你的布匹店主要卖的是东南布，陈府的布卖得很少，他应该求着你才对吧！”
打肖家的主意已经不是一天二天了，叶无尽自然掌握了一些情况，肖家的布主要来源于东南，而陈府的布顶多就是一个补充。由此可以推断，陈府对肖家并不会有什么影响力。
“那是以前，不过最近东南的货源已经断了，我如今必须要靠陈府的布来支撑！”肖富贵有些唏嘘地摇头，然后又望着他说道：“这样说吧！如果我一个月要八百匹布你给得了我吗？”
“不能！我顶多一个月给你500匹！”叶无尽考虑了一下，然后很是无奈地摇头，尽管已经采用最先进的生产技术，但仍然还没有达到这么高的产能。
“什么！你能给我500匹？”肖员外的眼睛瞪得滚圆，不可思议地问道。
“这个月除外！你应该知道我跟陈府签了一个大合同，这个月的货都得给他！”叶无尽沉思了一下，又是解释道。
“你……你们不是中了他的圈套？”肖员外又是一愣，这跟先前了解的信息并不相符。
叶无尽看着他的反应，不由得笑了。他这才发现自己将问题想复杂了，原来问题的症结不是在货源的关系上面，笑着冲他说道：“肖员外，如果我们一个月给你500匹，你能够接受吗？”
“你不可能有这个生产力吧！”肖员外打量着这个简陋的作坊，凭着经验就直接摇头。
在宁州府境内，其实还有几间织布坊，先不论质量如何，产能一个月根本达不到100匹。不说这个小作坊一目了然，哪怕真要扩产，龙虎寨这种小地方上哪去弄上一百多名纱工和织工？
“请跟我来！”叶无尽知道问题的症结之后，微笑地站起来说道。
一行人，很快就走进了织布坊。
如今的织布坊已经显得有些拥挤，不仅织布机扩张了，而且人员上也扩张了不少。虽然没有对外招聘，但龙虎寨一些嫁出去的女人也回娘家这里，毕竟这里的待遇是可遇不可求的。
大家看着叶无尽领着人进来，并没有停止工作，仍然是继续忙着手头上的活。
叶无尽没有向那边的纺织女工走去，而是将肖员外领到了一台纺纱机前。
大眼婶已经正坐在纺纱机前，认真地操作起了那台珍妮纺纱机。这台跨时代的机器外形很普通，但是随着8个锭子同时转动，一时间肖员外和他的管家都呆住了。
“这……这怎么能这样，太……太神奇了！”
肖员外虽然不懂纺织，但却是做布匹生意的，哪里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5个锭子同时转动的大纺纱机他见过，但是锭子所转动的速度受到了限制，如今8个坚着的锭子，速度还没受什么影响。
“这是我们纺的纱，肖员外请看！”阿武先一步将纺好的棉纱送到肖员外前。
肖员外接过这棉纺，又是大吃一惊，终于知道为什么龙虎布能够媲美于东南布了，原来这棉纱还能纺得这么好。
“肖员外，请看看这里！”
叶无尽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又是邀请他观看那边的织布机。只是来到织布机工作区，他并没有指向哪一台织布机，而是任由肖员外随意选择观看。
二十多台飞梭织布机，发出唧唧的声响，吵杂中又像是构成一道动听的音符。
“神乎奇技！神乎奇技！”
肖富贵望着这转动着的飞梭织布机，连连发出了感叹。先前觉得这龙虎寨偏僻，但是如今已经不再这样认为，发现这寨子很是不凡，可谓是卧虎藏龙之地。
这间作坊的人数自然是可能跟陈府相比，但却拥有一个陈府所没有的优势，生产效率是对方的数倍。而凭着这种先进的机械，要一个月生产500匹，并不是什么信口雌黄的话语。
“肖员外，不可！”在肖富贵打算揪开木板看个真切时，却给叶二虎给拦住了。
肖富贵再望向叶无尽，发现对方笑而不语，忙是连连告罪。对方显然不是商场小白，知道这种技术的价值，所以并不会轻易就将这技术就泄露出去。
“师兄，你觉得我画得如何？”
在叶无尽将肖员外领回来时，肖东城拿起刚刚画好的作品呈给叶无尽。
叶无尽发现这人确实厉害，画得相当之好，百香楼后面的风景栩栩如生：“不错！但我记得这里有几棵垂柳，这边是可以看到西边的雅桥，而雅桥旁边有一个小泊头。”
“哦，对！对！”肖东城拍了拍额头，连连称是。
肖富贵望着急忙作画的儿子，然后又望向这个书生，发现竟然有些看不透了。按说有才学的人不擅于经商，而擅于经商的人往往受不得八股的束缚，但这人却能够轻松游走其中。
“肖伯父，500匹一个月肯定能提供给你，甚至明年800匹都不成问题，不知道还有什么顾虑呢？”叶无尽边是给他倒了茶，边是想将合作敲定下来。
“确实还有一点！”肖员外喝了一口茶，认真地望着他的眼睛道。
“请说！”叶无尽虽然心知合作不易，但脸上保持着镇定。倒是旁边的阿武和叶二虎显得很是紧张，毕竟事情发展到如今，已经看到了曙光，但却极可能功败垂成。
“你所产的布，必须要用我的棉花！”肖员外沉吟了一会，才微微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