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主仆情
八月十八日，风云酒楼。
一一得一；
一二得二，二二得四；
一三得三，二三得六，三三得九；
一四得四，二四得八，三四十二，四四十六；
……
冯小宝正在柜台前，嘴里念念叨叨地对着那贴在柜台上的乘法口决，同时又关注着大堂中食客的情况。突然看到那张桌子酒足饭饱要结账，他忙是走了过去。
收了200文钱，然后就恭送客人离开，拿着这些钱，他心里分外的踏实，而且极其喜欢这份工作。
当然，有时候也有让他痛苦的时候，像前天他后面发现少收人家100文钱。这事他告诉了公子，只是公子笑笑没有怪他，反倒又教了他这乖法口决，还安慰他这是每个掌柜都会犯的错，以后注意一点便是。
正走回柜台，突然看到老妈笑滋滋地回来，仿佛是喝了酒一般，当即问她怎么回事。
“我们衡河府不在府城的六个县都要免税三年！”冯母的脸色徘红，眼睛绽放着说不尽的兴奋。
太好了！
冯小宝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也是涌起了一阵兴奋，这样家里的田产就能继续回去耕种了。其实这次旱灾只是诱因，真正让他们背井离乡的，还是这日益沉重的税负。
他有请教过公子，公子说他们地区的粮食本来不够，养牛养马又不赚钱，而朱朝的朝廷又给当地府衙拥有独立财政体系，那些官员为了捞钱，自然是想尽办法要大家多收税，从而造成他们那里的人难以生存。
虽然有好些话他不是很懂，但他知道公子说的都是对的。老妈有时候说，公子从来不温书，上次交卷又那么早，恐怕此番科举无望，但他却是知道自家公子是真正的高人，世上仿佛没有什么事他不懂的。
他正迷醉于这个兴奋的消息时，手间的钱被老娘夺去，然后又强塞回来一些：“记100文！”
没有待他有任何反应，老娘已经向里屋走去。
望着远去的老娘，他的眼眶顿时湿了起来，心里很堵，像是塞了一团草一般。他从小就知道老娘有贪财的毛病，但是如今的行径，让他愧对于公子，心里相当的自责。
虽然那天他跟公子认真地说了一番，不要他许的什么薪水了，公子不同意，说当是预支薪水。公子原来是知道他娘亲拿钱的事，只是并不说娘亲而已，只是公子对他越好，他却是更加自责，觉得辜负了公子的信任。
想想公子这般救了他跟娘亲，结果他跟娘亲竟是如此的行径，他真的很是心痛。不过他也是打定主意，以后一定好好侍候好公子，为公子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只是，就在当晚，他娘亲欣喜地回来，眉飞色舞地道：“你收拾收拾，我们明早启程回家！”
“啊？”冯小宝愣了一下，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你这孩子愣着干嘛啊！我都已经跟叶公子说了，我们娘俩不在这呆下去了！”冯母脸上的笑容未散，又是说了缘由。
“可是……我已经卖身给公子了啊！”冯小宝仍然无法消化这一个消息，一切都太过突然，而且又是那般的不合常理。
“你说什么傻话呢！你到衙门签了卖身契了？”冯母耷拉着脸训道。
“没有！但是我……我就是公子的人了！”冯小宝摇头，但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而且他心里早已经认定卖身给了公子。
“叶公子是活菩萨！你休要再说什么卖身的事，快去收拾东西。……你也莫再去惊扰叶公子了，明天一早我们就启程！”冯母板着脸，厉声地喝斥道。
“娘，孩儿不孝，我要跟随公子！”冯小宝终于明白娘亲的算盘，但当即表明态度。
“你要是执意如此，为娘定吊于此悬梁之上！”冯母寒起脸，伸手指着横梁厉声道。
“娘，我们不能如此！”冯小宝急哭了，他第一次觉得娘亲如此不讲理。
“你是要娘悬于此梁你才甘心吗？”冯母找来了麻绳，一副要上吊的架势。
冯二心里极是绞痛，流着泪说道：“娘……孩子…孩子遵命！”
冯母的脸色这才微缓下来，其实他已经看出，这个儿子对那位叶公子死心踏地。只是她更是明白，她要让家里兴旺，就要更铁石心肠一些，让这个从小就被先生夸赞的二儿走上科举之路。
为了防止冯小宝去找叶无尽，她在门前放了凳椅，又将被褥铺在门前，帮着他收拾好包袱，然后让他上床，吹熄灯睡觉。
冯小宝睡在床上，默声地哭泣着。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白天还想着要侍候公子一辈子，但是仅是到了晚上，却是要了一首晴天霹雳，明天早上就要离开公子，从此二人可能就再无瓜葛。
想想这段时间的好日子，又想想公子对他的好，他的流泪却再也止不住了，他知道自己真的不想离开。
是夜。
月亮很圆很亮，虽然中秋已过，但是这深夜仍然是如同一个白昼一般。
一个少年来到了一个房门前，默默地在房门跪下，泪水哇哇地流淌在脸颊上。他很想很想永远守护在这道门前，只是世事弄人，明天早上他将要离开这里。
吱！
多了一会，房门突然打开，一个声音传出：“别跪了，进来吧！”
那一刻，冯小宝心里涌起了无数的话，想要跟公子说，很想就在这里嚎啕大哭。
叶无尽望着眼睛已经哭红的冯小宝，心里也很是无奈。
其实他很喜欢这聪慧的书童，但强扭的瓜不甜。而冯母此举，他也没有什么好责怪的，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生存之道，而一个母亲希望儿子能为官非仆，这也算是一份母爱。
灯火点起，房间敞亮。
冯小宝进来后，又是向着叶无尽跪下，极是认真地对着他说道：“公子，我将娘亲送回家中后，会马上回去侍候你！你的大恩大德，我冯小宝永世不敢忘记！”
叶无尽深深地打量了一眼这少年，他知道这少年对他的确是死心塌地，但却摇头道：“回去后，好好侍候你娘亲！你娘今晚也说了，让你回去后继续读书，这是好事情！”
“公子，你是不要我了吗？”冯小宝抬起头，眼泪哇哇地往下流，鼻涕都出来了。
叶无尽望着他的样子，心里有些怜悯，但也只能轻叹：“你回去专心读书，将来考取进士，你就来找我！我需要一个得力手下，你那样可以做做我的辅官，这多好啊！”
“公子，我……”冯小宝知道公子是在故意安慰。
“好了！”叶无尽摆了摆手，然后将一本册子递给他：“我看你写字挺有天分的，这本《沈山诗稿》就送给你了，你回去后好好练练，这对你书法会有很大益处。”
这《沈山书稿》叶无尽一直是带着，如今那些字已经深深地铭在脑海中，再留着也没有什么用处。看着这个冯小宝挺顺眼，而且这人将来参加科举，写得一手好字会增色不少。
“谢谢公子！”冯小宝双手接过书稿。
叶无尽又是叹了一口气，取出了一些银两准备给他，担心他银两不够用。
“公子，不可！我……我再拿你银两会觉得自己猪狗不如！”冯小宝淌着眼泪悲怆地说道。
叶无尽没有坚持，心里微动，将戴在大拇指上的帝王绿翡翠取下：“这是我的随身之物，日后可凭此物来见我！而你这路途遥远，若是发生不测，这个应该可以用来换点钱。”
“我定会好好保管！”冯小宝这次没有推托，双手接过扳指认真地点头。
“好了，已经很晚了，回去睡吧！”叶无尽有些倦意，摆手说道。
冯小宝轻轻将门关上，又是在门前重重地叩了三个响头。
正转身，他看到自己的娘亲。
冯母站在月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来到门前跪下，认认真真地叩了三个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