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天香楼(上)
第二天,复试。
流程跟昨天一样,但是重要性大大降低。一方面是这复试只是作为参考之用,另一方面则查看率很低。
朱朝早已经规定,阅卷时间不可超过一个旬日,而这么多卷子都落在提学官身上,这些时间认真审阅第一份试卷就已经很不错了,根本没有什么时间看第两份试卷。
或许是提学官都觉得这次考试不重要,这次出题并没有难为大家,昨天出了两道搭截题,而今天出的三道都是正统的题目。
第一道,出自《论语》子曰:“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
第二道,出自《孟子》:“孔子之道大而能博,门弟子不能遍观而尽识也,故学焉而皆得其性之所近。”
第三道,出自《春秋》:“鼷鼠食郊牛,牛死。”
这种题目其实最合符书生的心意,因为传统的应试教育正是放在这一块,夫子天天教的也就是这一些。他们自然没有叶无尽那个逆天神器,能将所有的范篇都拷贝下来,但是背上十几篇还是可以的。
一旦恰恰撞到他们所背诵的范文,那就可以闭着眼睛写文章了。而就算撞不到,大家平日学的就是这种东西,很容易就整理出解题思路,而脑子多少有一些可用的东西。
以第三道题为例,鼷鼠食郊牛是一个成语典故。鼷鼠,是鼠类中最小的一种,咬牛时,牛并没有发现被咬,然后莫名其妙就死了,牛至死都不明白何故,比喻的是暗箭伤人。
这种题目围绕的就是暗箭伤人,而加上儒学倡导的君子之风的话,自然就要表达不做鼷鼠——害人之心不可有,也不做牛——防人之心不可无。正是基于这个论点,然后有水平的学子都能轻松地进行切题和破题。
当然,由于大家寒窗十年都在研究这些东西,你会写其他人也会写,所以文章恐怕很难太出彩。八股文,实质就像是固定了思想,你必须按着圣人的思路走,贬鼠鉴牛。
仅仅是两天时间,二场考试全部完毕,只需要等到放榜即可。
经过瘟疫事件之后,云山府显得开明起来,允许那些流民入城。一方面是由于防止瘟疫再起的需要,一方面则是知府本身的需要,因为他担心士林将上次瘟疫的责任推到他身上。
倒卖苦楝子和南瓜子赚了点钱,叶无尽让冯小宝在风云酒楼门口派肉包子。
他始终觉得商人赚钱是天经地义,但是需要拥有一份感恩的心,要适当地回赠社会。
像索罗斯,全球的金融大鳄,洗劫了很多国家的财富,但却是有数的大慈善家之一,累计已经捐出72亿美元,涵盖60个国家,支持着正义、媒体开放、妇女权利、教育进步等。
当然,并不是说他洗劫其他国家财富的行为是对,但从一个商人的角度来看,这事无可非议。
叶无尽囤积苦楝子和南瓜子,其实是无形中稍微推高了这两种商品的价格,加剧了城内居民的购买成本,有一点“趁火打劫”的意思。但他并不觉得自己就真应该被千刀万剐,毕竟他当时同样承当着风险和收益,如今赚到是他该得的财富。
派肉包子的行为,解决了很多流民的窘境。
其实想利用这个善举马上能让酒楼生意红火,那还真不是妙招。虽然风云酒楼是赢了一点好声名,但是门前聚了太多的流民,反而让生意受了一些影响,一些人并不愿意来这用餐了。
只是叶无尽并没有计较这些小损失,仍然是让冯小宝继续派着肉包子。退一万步说,哪怕酒楼没有人光顾了,凭着这位酒楼的地置,卖个一千两定然没问题。
其实还真有人想要接手他的酒楼,出的价钱并不低,但是叶无尽另有打算,并没有转手出去。
是夜,天香楼。
门前灯笼高挂,阁楼光鲜明亮,姑娘们站在门外娇笑地招呼客人,里面的大堂有欢笑声传出。待进到里面,那里装潢的富丽堂皇,穿行间美女比比皆是。已是华灯时分,各种欢声笑语络绎不绝,显得热闹无比。
“来!来!今天我们不醉不归!”
一桌年轻人书生纷纷举起了酒杯,那为首的英俊书生显得格外的兴奋,这刚刚放下手中的酒杯,又冲着那有几分姿色的老鸨催促,让她快叫几个漂亮姑娘过来。
没多会,四个长相还算不错的姑娘款款而来,叶无尽挥手让他们坐下,一个有几分姿色的姑娘走到了叶无尽旁边坐下,眉目间带着几分窃喜的模样。
“东城,你干嘛缩成一团了?”叶无尽侧头望着对面的瘦小的年轻书生,当即就取笑道。
那位显得妖媚的年轻姑娘坐在左边,那个叫肖东城的瘦弱书生身子缩往右边,头也矮了几分,仿佛旁边坐着是一只母老虎般。这时听到叶无尽讥笑的话,脸刷就红到了耳李根子。
“东城,你不会还没逛过青楼?”旁边一个年长的中年书生跟着取笑道。
“不会吧!你家是青水县最大的布商,而你又是家中的独子,家里还能没钱给你喝花酒不成?”旁边的书生显得有些惊讶地放下酒杯,觉得这种富家子弟应该是青楼中的常客客才对。
今天是青水县童生的聚合,由叶无尽来做东。
“我……我家父甚严!”肖东城憋了半天,拱拱手羞涩地说道。
这年轻的书生只有十六七岁,从刚进到这青楼开始就一副坐立不安,虽然比叶无尽小不了多少,但跟老道的叶无尽相比,还真的差太大了。不过他其实相当厉害,是本届宁州府参考年纪最小的童生,而且极可能中秀才。
若说叶无尽这次能取得秀才的功名,那是因为他作弊了,但是这肖东城能中秀才,那就是真才实学。
哈哈哈……
那两个书生发生一阵爽朗的笑声,似乎感到这事很有趣一般,他们仿佛还从这事中找到了一点优越感。
“李白说得好,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你老爹不在,今晚要放开来喝!”叶无尽倒没有笑话他,毕竟他老妈在一定程度上也是“严父”,只因为犯了一点错,竟然将他丢回古寨两年。
何况这个“师弟”长得挺顺眼,还打算回青水县后,跟这师弟多进行一些联系。
“不学无术!”
邻桌的一个青年书生冷哼了一声,似乎对叶无尽颇为不满。
叶无尽侧过头,却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公子哥,面皮白净,仪表堂堂。而他旁边还有一个相熟的身影,竟然就是陈林,这个曾经想跟他争夺府试案首的人。
“师兄,是李太白!”肖东城压着声音,好意地指出叶无尽的错误。
叶无尽可不管什么李白还是李太白,脸色微寒,眼珠子突然一转,望着肖东城和蔼地说道:“东城啊!师兄想了一个对子,你来对对可好?”
“师兄,请讲!”肖东城忙是拱手道。
“各人自扫门前雪!”叶无尽喝了一口酒,嘴角微微翘起。
肖东城年纪虽轻,但学问确实不低,略为思索便道:“休管他人瓦上霜!可对?”
“对!对极了!休管他人瓦上霜!”叶无尽用力鼓掌,仿佛极为满意这个对子一般,眼睛特意睥了那位青年书生一眼。
“你……”
邻桌的青年书生却是怒了,或许其他人听不出,但他却知道这人是故意指责刚才他多管闲事。但是叶无尽仅是睥了他一眼,然后又怂恿那有长相妩媚的姑娘给肖东城倒酒。
那叫媚儿的姑娘似乎对肖东城极为满意,在倒酒的时候身体仿佛无意间靠向他,整个人似乎没有骨头般。而肖东城忙是伸手扶她,只是一只手扶到了不该扶的地方,让到他的脸刷地又红了,连连告罪。
惹得在桌的几位姑娘娇笑连连,气氛顿时又变得很轻松和欢快。
“这位小兄弟竟然这么有雅兴,我们来斗对可好?”那位青年书生挑衅地道。
“公子小心,他是云山府的宋白谦!”旁边的姑娘好意地提醒。
“他就是解元郎宋白谦!”旁边的同县书生听到这个名字,大为震惊。
解元,对于天下的读书人而言,就如同是一座大山。这并不是什么官位,而是乡试的第一名,但是已经算是半只脚迈进了官场,只需要参加完会试,进士中必有他一个名额。
这位宋白谦当年是二十五岁就中了解元,可谓是年少得志。只是很不巧,就在他打算赴京参加会试的时候,他父亲刚好过世。
朱朝以孝治国,而有一条极其变态的“丁忧”政策。考生父母过世,要守孝三年,方能继续参加科举。其实不止是考生如此,朝廷官员在位期间,如若父母去世,哪怕是当朝首辅,都必须回家为父母守孝三年。
正是如此,宋白谦错过了那次的会试,若不是现在早已经是官身,没准还进了翰林院。只是他如今虽然是白身,但他仕途的潜力不少,得罪他就相当于得罪一个进士出身的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