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从殿中迎出来的张皇后正好看到这一幕,便笑道:“前儿母后说要送薛姑娘去昭阳殿伺候,正好惠妃怀孕了,我便从母后那边讨了个情,让她到我身边做个女官。”
赵玄露出了一个无所谓的笑容,只吐出了两个字:“也好。”
张皇后仿佛有些尴尬,她看了一眼薛瓷,又看向了赵玄,道:“若是圣上喜欢,纳入后宫也不错,只是她和惠妃还是亲姐妹,就怕说出去不太好听。”
赵玄漠然地扫了一眼张皇后,道:“罢了,后宫这么多,我是没那么多力气应付的。”这么说着,他又看了一眼薛瓷,便抬腿进了前殿。
张皇后也看了一眼薛瓷,并没有多说什么,便转身跟上了赵玄。
薛瓷被帝后二人看得莫名其妙,等到外头只剩了她与范女史和殿外值守的宫人之后,她才悄声问道:“为什么圣上和娘娘好像很针对我?”
范女史老神在在:“长得好看,还不许人家多看几眼?”
薛瓷被这话给噎了一下,只觉得范女史在开玩笑,于是道:“范姐姐别取笑我了。”
范女史摇头晃脑道:“这年头说了大实话还不乐意听,你们这些小姑娘真不好伺候——将来要是飞上枝头,你可别忘了我今天说的话。”
薛瓷正想反驳什么的时候,忽然听到从殿中传来了一声吟哦,她忽地觉得脑子一嗡,一下子就忘了自己想说什么。下意识看向了范女史,只见她淡定自若地从袖子里面掏出了彤管朱笔和装订好的小册子,看了一眼墙边的更漏,便提笔在那小册子上写了起来。
薛瓷顿时只觉得尴尬地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目光更加不敢乱晃,只好傻傻盯着范女史,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范女史用余光扫了她一眼,悄声笑道:“你自然些,别闹得像没见识过的。”
薛瓷结结巴巴道:“我……我就是……没见过……”
范女史用笔杆敲了她一下,道:“就当做你是在看星星看月亮,有什么好不自然的?”
薛瓷咽了下口水,艰难地点了点头——她越过范女史的肩膀看向了远处的夜空,深蓝得好像是黑色,有星光闪烁着。
努力地忽略掉殿中在发生的事情,她终于开始渐渐习惯的时候,忽然殿门嘎吱一声被打开,里面仿佛说了句什么,从殿外忽然就冒出来了一大堆宫女内侍,端着各种伺候的物事,进去了殿中。
然后从殿中出来了一个模样清俊的小内侍,规规矩矩地到了范女史跟前,道:“范姑姑,今天留了。”
范女史点了点头,提笔在册子上记下。
小内侍笑了笑,便转身进了殿中。
不过多时,赵玄便从殿中出来了,他神色淡漠,嘴角抿得紧紧的。
在殿门口看到了范女史和薛瓷,他脚步停了下来,这一次目光却是投向了范女史。
“范姑姑今年准备出宫吗?”赵玄开口问道。
范女史不卑不亢地看向了赵玄,道:“那得看太后娘娘的意思了。”
赵玄嘲讽地笑了一声,道:“范姑姑真是忠心耿耿的好奴才啊!”
范女史道:“多谢圣上夸奖。”
赵玄看了一眼薛瓷,忽然又是一笑,压低了声音问道:“看起来太后给你找了个接班?范姑姑怕不怕今后这位薛女史能独当一面的时候,范姑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呢?”
范女史道:“人固有一死,太后娘娘对我恩重如山,便是让我去死,又有什么怨言呢?”
赵玄嘴边的笑容更加夸张,这充满了恶意和病态的笑容,让他这张应当是俊俏俊朗的脸,变得阴鸷而毒辣。他道:“真羡慕,太后有范姑姑这么忠心耿耿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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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男主,有暗示有出现,不剧透,一剧透这故事后面就全剧透光了……
今天这么适合表白的520,就让我来向大家表白一下爱意吧~~~~
本章24小时内评论有红包掉落,小小心意,满满爱意,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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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机感
赵玄并没有在承香殿过夜, 他离开承香殿的时候才过了二更。
薛瓷和范女史倒是一直等到了三更, 张皇后歇下之后,才回去休息。
只是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足以让薛瓷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她脑海里面一边是范女史那简单说过刘太后的事情,又会想起来赵玄今天晚上这让人无法忘却的古怪态度,越想就越心惊肉跳, 越想就越没有睡意。
旁边的范女史被她这样翻身也闹得没了睡意, 索性就拎着她坐起来,道:“有什么事情有什么疑问你说就是了,别翻来翻去, 闹得人睡不好。”
薛瓷欲言又止了一番,最后支支吾吾地开了口问道:“圣上对姐姐为什么好像……好像很排斥?”
范女史打了个呵欠,道:“大约是心情不好?管那么多做什么呢!”
“但是说出来的话不好听。”薛瓷道,“就算姐姐只是个女史, 圣上也不该这么说姐姐。”
范女史道:“说是女史,不过也是皇家的奴才,计较什么好听不好听?”
道理的确是这样, 薛瓷也无话可辩驳,于是只又翻了个身。
范女史想了想, 又道:“圣上无论说什么都别往心里去。”
薛瓷“哦”了一声,道:“我每次见着圣上, 都觉得圣上和上一次不一样。”
范女史这一次静默了很久很久,久到薛瓷都差点以为她已经睡着了,然后才听她道:“这话可不许在外头说, 烂在肚子里面,知道吗?”
薛瓷被她这样的语气给吓到,忙不迭地应下来。
忙碌了一天,又站了一晚上,这会儿又说了话,薛瓷也有了朦朦胧胧的睡意,不多时也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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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总是很短暂,寒食节一过,便快到端午,天气一点点变热。
脱了夹衣换上了轻薄的衣裳,薛瓷猛然发现自己长高了——之前量身做的衣裳现在统统短了,穿在身上便显得有些滑稽。
范女史见了便笑道:“之前穿得臃肿还不觉得,这会儿看了倒是真短了,一会儿你去找尚服局的掌衣,让她给你新做几套。”
薛瓷有些窘迫地拉了拉身上的衣服,红着脸点了头。
范女史笑道:“也没什么,这事情在宫中常见的。刚进宫的女孩子都正在长身子呢,原本量身做衣服的时候也会稍稍放大一些的,只是或许你长得快了,所以就算当时量过又放大了,此时也是显小。你去找掌衣,她们那边都有备着的。”
薛瓷连连点头,听着范女史这么解释了一番,那窘迫的心情也减少了许多。
忽然范女史又想到了什么,她笑着问道:“你……那个来过没有?”
薛瓷一头雾水地看向了她,反问:“那个是什么?”
范女史一脸了然,轻笑道:“就是葵水,是不是还没有来过?”
这话说得原本就十分害羞的薛瓷更加脸红了,她摇了摇头,道:“还不曾。”
范女史道:“等你去了尚服局把新衣服拿回来,我来教你做一些葵水来的时候要用的小物事。”
薛瓷红着脸点点头,又不好意思再跟范女史说话,便慌慌张张地出了承香殿,去尚服局找掌衣拿新衣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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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承香殿,一路往北走,顺着太液池边上绕过去,就是六局。
六局来来往往的人多,薛瓷进去的时候,尚服局正好有一大堆人围在那里,叽叽喳喳地不知道在吵些什么。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正踟蹰着是这会儿进去还是去别处逛一圈再回来,便听到里面轰的一声响,接着就是一个泼辣的女声怒喝道:“我们惠妃娘娘难道就比他们丽妃娘娘差吗!凭什么新衣服是我们最后拿!”
薛瓷原本都已经要走的人停下了脚步,侧耳去听,只听见另一个女声道:“是皇后娘娘吩咐了,如今惠妃娘娘身怀龙胎,所以你们宫里面的人衣服也要格外小心些,所以才放到最后做,就连衣料都用得更好一些。惠妃娘娘不知道感恩,还派你到这里来大吵大闹,是把皇后娘娘不放在眼里吗?”
短暂的安静之后,忽地门被打开,里头一个穿着绿色衣裳的宫女气吼吼地从里面冲出来,险些把薛瓷给撞倒,却又看都不看她一眼,就往六局外走了。
薛瓷略有些尴尬,她上前去敲了敲开着的门,然后便看到屋子里面的人正在扶桌子——想来刚才的那一声巨响,便是掀了桌子的动静了。
里面尚服局的几位掌衣看到薛瓷,愣了一会儿才问道:“薛女史过来是有什么事情?”
薛瓷上前去帮着她们把桌子扶起来又收拾了一下乱糟糟的东西,然后道:“小事,今天换了新的衣裳,发现我这两个月长高了,所以袖子裙子都短了好大一截,范姐姐让我过来给换一下。”
其中一位掌衣一笑,道:“的确是小事,薛女史且坐一坐,我差人去拿大一些的过来。”
薛瓷便依言坐下,又把那些不能穿的衣服拿出来还给尚服局的人。
掌衣笑道:“这些薛女史留着吧,我们拿着也没什么用处的。”
薛瓷闻言一笑,道:“我屋子小,哪里放得下?还是还给你们,说不定将来有和我身量差不多的能穿上呢!”
掌衣见薛瓷坚持,也不多推辞什么,便命人收了起来。
不过一会儿,就有人捧着新衣裳过来,薛瓷特地试穿了一下,见的确是合身了,便谢过了她们,又说改日来请她们吃酒,才带着衣裳往承香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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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瓷走后,尚服局的几位掌衣一边收拾了乱糟糟的屋子,一边就说起了她和惠妃。
“我听说太后娘娘是要让这位薛女史去昭阳殿的,谁知道惠妃娘娘那会儿恰好就怀孕了,所以皇后娘娘便开口让这位薛女史去了承香殿。”一位掌衣说道。
“论模样,这位薛女史比惠妃娘娘可好看多啦!”这位掌衣说的话就十分嘲讽刻薄了,“脾气也好,说话也圆滑,比惠妃娘娘会做人。”
“身份地位都不一样,惠妃娘娘凭什么对咱们这种人圆滑啊?”又一位掌衣哼道,“再说了,惠妃娘娘现在肚子里面独一份,宫里头头一个怀孕的,就算是对着皇后娘娘颐指气使,皇后娘娘不也得忍了?”
三人正说得起劲,外面又来了人,便也不再多说这些,就忙忙碌碌做起别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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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蓬莱殿中,薛璎听着去了尚服局的宫女说了自己蓬莱殿的衣裳为什么晚一些的理由,露出了一个些微有些得意的笑容来。
“罢了罢了,既然是皇后娘娘的好意,就不多计较了。”薛璎这样说道,她又看向了身侧的颂兰,“去准备肩舆,我要去承香殿当面向皇后娘娘道谢。”
颂兰急忙吩咐了宫人在外面安排了,然后扶着已经肚子微微隆起的薛璎,慢慢地往殿外走去。
薛璎一边走一边笑着说道:“已经快端午节了,每年宫中放人不也是端午节之前么?怎么今年也还是没听说那范女史放出去?好几年都说要放出去,最后都留下了。”
颂兰小心翼翼地看着脚下的路,口中道:“听说是太后娘娘说范女史做事稳妥,十二姑娘年纪还小,让范女史再多带一段时间。”
薛璎笑了笑,轻哼了一声,道:“可不是还小呢,我记得十二娘今年才满十五吧?”
颂兰道:“是,十二姑娘还小呢,做女史还是须得那些稳妥的。”
“若不是当初母亲非要送十二娘入宫,十二娘现在在宫外,也不用做这些下人才做的事情了。”薛璎悠悠道,“人各有命,她呀,落到现在做了女史的下场,还是命不好。”
说着,两人到了蓬莱殿外,上了肩舆,便往承香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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