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脑中是纷杂的声音响起,
  “哥,你从小就让我,这次再让我一次好不好?我是真心喜欢她,我想娶她。我是你弟弟,你让让我罢。”是弟弟在央求着他。
  “翮儿,你弟弟的性子你也晓得,他是最霸道的了,她心里头只有那个简家姑娘,娘给你定下了林家姑娘,林家姑娘可要比简家大姑娘的出身好得多。”是娘亲在温声劝他。
  “翮儿,我太失望了,你弟弟病成那样,你还想要闹到什么地步?!为了一个女人,你想要让段家分崩离析不成?你们谁也不要娶她!”是爹爹在勃然大怒。
  段翮的心中迷茫,他一点儿也不想听,偏生那话语无孔不入,钻入到他的脑中。
  “你……退一步罢,若瑜儿想要……就成全他罢,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消沉至此”
  “就算是当娘的求你,你难道要逼死你弟弟,要逼死我不成?”
  “哥……我求你,我想娶她。”
  “好。”
  是谁?!这分明是他的声音,他怎么可以答应段瑜?怎么可以答应爹娘?
  那不甘在他的心中翻腾,为什么他要让着弟弟?!明明是他先遇上的她。她与他也是两情相悦……
  段翮的心中发疼,但他也清楚地知道……他们的话,他违背不了。
  在梦里他到了简宝华的面前,在欢欢喜喜的她面前说道:“我弟弟心悦你……宝华……我,不能娶你。”“你应该嫁我弟弟。”
  她白净的面一下雪白,她的眼儿震惊地睁大,“段翮,你在说什么?”
  段翮一点儿也不想听下去,他一丁点也不想看到,心中偏生听到……“我不能娶你。”
  呼。
  他猛地从梦中惊醒。
  心狂跳的几乎要从胸腔里跳跃出,脑中只有最后的几个字,“我不能娶你。”
  “少爷……”披着衣裳的曲儿掌灯过来,“你怎么了?”
  她点燃了烛火,用手帕擦拭他额头的汗水,袖笼之中是少女的馨香,“梦到了什么?魇着了?”
  “我梦到……”段翮抓住了曲儿的手,想要说他梦到了什么,忽的又无言,让他心惊肉跳的梦,欲开口的时候,已然记不起来,他梦到了什么?
  伸手捏了捏眉心,他究竟梦到了什么?
  曲儿温柔一笑,“好了,大少爷,别想那么多,白天在雅苑也累着了。”她斟了一杯水递给段翮,“喝水杯,等会再睡。”
  “我梦到了很重要的事。”段翮说道,“我得想起来。”
  “曲儿陪着少爷罢。”身边一沉,是曲儿侧着身子坐在床畔,“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白日里,大少爷见着了谁?”
  他见到了谁?
  想到了弟弟,想到了简宝华,想到了白日里的事。
  女院十公主、云安郡主为首,分为了两派,这一次两派分别给圣上祝寿。十公主笼络了邱莹莹、简宝珍、汪蕊,还有一干擅长跳舞的,四人用琵琶、胡琴、古琴与扬琴伴奏,一干人跳舞,然后请了书院里的九皇子、邱凌然与自己做万里河山图再题词作为拜寿图。
  云安郡主一行人,则用《长生殿》的舞曲,取自唐玄宗的典故,左家姑娘左秀蓉本就生得英气勃勃,扮作唐玄宗,简宝华扮作梅妃跳得是惊鸿舞,而云安郡主扮作杨玉环,跳得是霓裳羽衣舞,因为十公主早早发话,女院之中会跳舞的女子都笼络去了,她竟是选了数十名武院的学子,来给霓裳羽衣舞伴舞。
  简宝华水袖清扬,她起舞的时候翩然欲仙,当真应了惊鸿二字。云安郡主为了承托出霓裳羽衣舞更好,就用了武院的男子伴舞,用男子的力承托出女子的柔。
  他的眼只黏在她的身上,云安郡主跳得如何,他都不大记得了。
  曲儿看到自家少爷微红的脸,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温柔问道:“是那位简家大姑娘罢。”身为女子,曲儿察觉到了提到简家大姑娘时候,自家少爷小小的不对。
  “什么?”听到了简家大姑娘,他的心中一跳。
  曲儿浅笑道:“少爷看中了简家大姑娘,是什么来历?给曲儿说一下,也好知道未来的少夫人是个什么性情。”
  段翮失笑,“还早,娘亲现下又不在府里。”低声说道,“莫要唤她少夫人,不大好。”
  曲儿心想,自家少爷定然是十分喜爱这位简家大姑娘了,若不然她只是这般的玩笑说辞,他都担心轻慢佳人。
  “少爷当真是有了意中人,这般按捺不住,怎的不早些把少夫人娶回来?”
  “她才十一生辰刚过,娶亲还早。她父亲素来疼爱她,万万不可能让她早嫁。”段翮说道,想到了白日里自己同简宝华说过的话,“我应下了她,要同娘亲说,让她好上门提亲。”刚刚的梦虽说已经记得不大清楚,他总觉得应当快些时候同娘亲提这件事,尽快把她定下,让她做自己的未婚妻。
  “提亲也是有讲究的。”曲儿说道,“夫人也要考量一番,多打听女儿家的家风与性情。”
  段翮喃喃说道:“她的性情是极好的,简大人也是朝中栋梁,爹爹也常常称赞,听说最近又要升迁了。”
  “少爷果然是长大了。”曲儿笑了,“既然是好事,为什么还会魇着?”
  段翮仔细想了想,还是想不起刚才的梦,丧气地说道:“我还是不晓得。”
  曲儿从段翮的手中抽出水杯,掖了掖锦被,“若不记得,便早些休息,总是会想起来的。明个儿一早就要去书院。”
  段翮也缓缓躺下,闭上了眼,只可惜,他竟是再未想起让他心惊肉跳的这一夜的梦境。
  第73章 男女大防
  在雅苑累着了, 泡过了温泉在路上,简宝华靠着车壁眼睛眯着,昏昏沉沉靠在马车, 脑袋点在染春准备的软枕上, 就睡着了。
  简宝珍看着简宝华一眼,想到刚刚见着她跳着的惊鸿舞, 腰肢弯成不可思议的弧度, 软的像是绸缎, 又像是水,她轻盈的舞着, 虽说没有尹馨悦跳得好,编排的舞曲却太过于心思巧妙,吸引人看着。
  她是调给左秀蓉看得,绕着那男装的左秀蓉,她对他笑着, 笑得勾人的魂魄, 让人的目光久久不能离开她。
  一个急速的旋后,侧过身子, 右手执起青铜酒樽, 旋着舞着上前, 一个仰身, 身子后折,窝在左秀蓉的怀中,媚眼如丝, 给她斟酒,左秀蓉含笑喝下了一口梅子酒,唤着她,“梅妃。”
  “圣上。”她的声音娇媚的几乎要滴出水。
  这般的简宝华,让身为女子的诸位也难免面红心跳,美人天生媚骨天成这句话浮现在脑中。
  她们的舞曲顿时就把十公主所做的拜寿舞曲比下去了。
  纵然是有尹馨悦的舞姿婀娜,也抵不过她们的舞与情结合,让人心中好奇惊鸿舞已经美到了极致,那霓裳羽衣舞是怎样的摄人心魂。
  十公主恨得牙弯弯,然而曲目已经定了,书院的人也请来,不好再改。
  简宝珍叹了一口气,想到了邱莹莹奏琴的时候,压住了十公主,而十公主恍然未觉。对于邱莹莹,她简直是难以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如同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明明没什么好的家世,偏生要和十公主硬碰硬。如果不是自己和汪蕊从中调和,只怕两人早就在女院之中打了起来。
  简宝珍捏了捏眉心,在女院之中综合勉强头名,这是让她得意的所在,旁的事就不那般顺心。
  在舍里,她与汪蕊常有同命相连之感,汪蕊有一个盯着她的妹妹汪曦,而她则是有一个姐姐。她是第一,汪蕊是第二,她为了课业夙兴夜寐,汪蕊也是如此。她与汪蕊有惺惺相惜之感。
  想到了汪蕊,就难免想到了前几日见到了一桩事来。
  简宝珍亲眼见过汪蕊吃过了之后,悄悄找地方吐了出来,汪蕊一听她见到了,双目便是噙着泪水,“我不像是你们,生的比你们胖一些,胃口也比你们好。有心想要少吃些,往往饿得很,下一餐吃的更多。”
  汪蕊哭得身子都轻颤了起来,“我也没办法,她总说我肥得像猪一样,和猪一样贪食。就算是她不说,我也知道她心里头这样想着。”
  最后她抬着头,目光里是祈求,“求求你,这桩事烂在心底,谁也不要告诉。”
  简宝珍想到了这里,眉心蹙起,每次听到汪曦奚落汪蕊,她总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也就应下了汪蕊的话。
  忽的马车一顿,染春连忙护住了简宝华,而简宝华被一惊,彻底了醒了过来。
  “怎么回事?”简宝华的声音有些沙哑。
  平月探出了身子,她瞧不清,干脆跳下了马车。
  简宝华撩起了帷幕,走得是一条小路,因为夜幕已落,这里灯火并不明亮,零零星星点了几盏灯,什么都瞧不清。
  平月过了一会儿才回道,“小姐,刚刚是一户人家门口出了点事,都围着看,说是赶了一个小妾,一个孩子哭闹来着,这会儿被人抱着,已经不哭了,也没事了。”
  “原来是这般。”不知道跳了多久的舞,她觉得身上每一块儿的肉都有些酸胀的难受,刚刚从浅睡之中醒来,想要活动一下筋骨,想了想就干脆站起身子。
  “姐姐?”
  “我有些乏了。”简宝华对着简宝珍回首,“你先回府,我和染春、平月下去走一走。”平月是赵淮之送她的小丫头,随着年岁大了,以免生出不必要的事端,外出的时候总是会带着这个会武的小丫头。
  只是简宝华不知晓,柒夏勉强接受了颂秋跟着简宝华,现在简宝华又用了一个平月,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加上家里出了些事,作为主子的简宝华没有发现,反而是简宝珍慷慨解囊,于是就对简宝珍投了诚。
  简宝珍有些倦了,望着马车外,这里距离简府脚程也大约只有一刻钟的时候,便点点头,“那我先回了。”
  简宝华下了马车,刚开始的时候觉得浑身软绵绵提不起劲。
  夜风拂面,行走了一会儿,身上就不如刚刚在马车里难受了。
  脚步轻又快,脊背也不自觉挺着。
  忽的一道光晃了眼,简宝华的眼睛眯起,那光华一晃即逝。
  简宝华顺着光看过去,有人把一软绵绵的人拖入到巷子里。女子的身子无力地倒着,她所见着的光便是女子的金钗。
  这一幕发生的飞快,只一瞬那人就抱着女子入了暗巷,简宝华的心跳骤急。
  “平月。”简宝华颤着声对平月说道,“你过去看看什么状况。”
  平月有些疑惑,简宝华伸手指了指黑漆漆的暗巷,“我刚刚好似见着人……”正说着话,又见到了一个汉子左右张望着过来,简宝华连忙放下了手,见着那人看来,就转过身子,拉着平月往前走,一边轻声说道,“我刚刚看到有人拖着一个女子进去了。”
  简宝华握着平月的手,带着夜的凉。
  染春想要回头,简宝华的手指在她的手心里挠了挠,“又有一个人跟过来了,别回头。”
  “小姐……”染春被吓了一跳,恨不得立即带着简宝华跑到安全的地界儿。只是她也不敢走得太快,僵直着背往前走着。
  平月是习武之人,她已经不着痕迹回望了一眼,“现在没有人了,见着我们往前走,刚刚那个人也进入到巷子里。”
  “前面还有几十步就是客栈。”简宝华深吸一口气,飞快说道,“那儿人来人往,我和染春先过去,平月,你去看看,若是能够救下,就救下罢。”
  “是。”平月应了下来。
  “等一下。”简宝华又喊住了平月,平月有些不解,见着简宝华手指灵巧解开了系带,“带上罢,希望……用不上。”
  无论是染春还是平月,霎时间明白了简宝华的意思,染春只觉得手心里都是濡湿的汗水,如果……如果等会……她拼命也要护住小姐。
  平月怀中捧着披风,足尖点地,往她们两人身后黑暗而幽深的巷子里疾驰而去。
  因为平月说附近无人,简宝华与柒夏几乎是一路小跑,等到走出了这个胡同,见到了宾客盈门的客栈,喘着气松了一口气。
  “小姐……”染春讷讷喊了简宝华一声,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些什么。
  简宝华闭上眼想到的是女子往后垂下的乱髻,那根金钗在她闭上眼的时候都亮了满视野。“希望不要出现最坏的状况。”简宝华低声说道。
  “恩。”染春低低应了一声,忍不住回望刚刚跑过的不甚明亮的路,好似能够看到那幽暗巷子里的景似的。
  “宝华丫头?”熟悉的声音响起,简宝华看了过去,竟是赵淮之,身着青色长衫,头戴白玉冠,身上披着上好蜀锦披风,随着他走动,披风扬起。他的身后跟着一个灰衫长袍的侍从,怀中还抱着一个昏昏沉沉的孩子。
  “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在客栈门口?”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相视一笑,简宝华心里头的那点不舒服,在见到赵淮之的一颗,也驱散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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