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厚脸皮
他又挤着眼,降低了几个分贝对我说:“你别理那猪(朱)——头,他算个鸟!”
“不是,我真牙痛!得去找两片药吃!”我用目光驱使宋建国,我以前就有牙痛的毛病,时常发作,宋建国是知道的。
“好吧……好吧……”宋建国将剩下的香蕉一口塞进嘴里,香蕉皮丢在桌上道:“我……陪你到楼下……‘百草堂’去买药……”
我起身,依然半侧着身体,捂住一侧脸颊,紧随着宋建国,一前一后离开餐桌。
这样走出了三四步,我突然脚底一滑,重心打偏,向前扑去,“噗嗵”一声,身体重重摔在餐厅的黑白相兼的瓷砖地板上……
剧烈的痛感,从我膝部沿着传入神经通道,一路风驰电掣,最终到达大脑中枢——疼痛一阵盖过一阵……
全场鸦雀无声,若是有一只蚊子冷不丁飞过,仿佛都能听见它挥舞翅膀的声音。
整个餐厅内,只有宋建国的声音清洌洌地响起:
“喂!怎么搞的你?”
宋建国转身,诧异地盯着我,大概又瞧见我滑稽的摔姿,大笑起来。
我敢确定,此刻的羞辱感,比痛感要来得快速、强烈!
我趴在地上,痛得一时又没力气爬起来,定睛一看,才发觉眼前却是一双白色高跟鞋,顺着这高跟鞋往上看,是肉粉色长筒丝袜紧裹中的一双圆润小腿,再往上是白色裙裾——更让我喷鼻血的是,以我趴在地上的诡异角度,恰好可以一览那裙底……
我猛然惊醒,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骨碌从地板上爬起来。
宋建国走近,弯腰搭了我一把,笑道:“你想什么呢?这么一大块香蕉皮你都没看见?!”
“你、你没事吧?”那双长腿倏地收拢,长腿的主人站起身来。
我一看果然是林梦瑶!——她半欠着身,紧张地看着我,神情中的关切,真实而自然。
我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可就是说不上一句话来。
高小帅,恭喜你终于成名啦!你现在就像是镁光灯下的电影明星,你成了无数双目光的聚焦点,这些目光有同情的,有惊诧的,有偷乐的,惟独没有艳羡的,崇拜的!
何振宇也忍不住想笑,兴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身份,所以只能绷着一张俊气的脸庞,看看我,又看看林梦瑶。他也许在想,这厮为何要对我行此大礼?
朱副经理蹦起来,指着我骂道:“怎么回事你?你眼瞎吗?你差点伤到林总了?!”
“对、对不起……”我强忍着疼痛,说话也觉得很吃力。
朱副经理走到林梦瑶跟前,做护驾来迟状:“林总,您没受伤吧?”
“头,小帅摔倒了耶!你还这样说他?”宋建国不满地回了朱副经理一句。
“别人怎么不摔倒?我怎么不摔倒?就他高小帅摔倒了?——从他来公司第一天,我就看他毛手毛脚的!”朱副经理大声道,眼睛瞪了宋建国,又瞪我。
林梦瑶依然看着我,想再次证实似地问:“你——真的没事?摔伤哪里没有?”
“真没事……就是、就是左侧膝盖有点疼……”我说。
何振宇这时也开口说话了。
何振宇起身走到林梦瑶身边,附和着她的话,然后吩咐宋建国道:“宋建国,你陪他去医务室,让医生给他检查一下,真有什么事的话,就让医生开点药吃,我批他假,可以休息两天。”
“没问题,何经理,我现在就陪他去。”宋建国点点头,搀着我向餐厅门口走去,还不忘打趣我:“现在好了,你牙痛和摔伤可以一起治啦。”
我低俯着脑袋,一只手臂搭着宋建国的肩膀,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心中不免悲戚。
我今天真是在公司所有同仁面前抛头露脸了,不亚于打了一个活动人物广告,这一跤摔得真他娘的有价值,一摔成名啊!从现在以后,上至公司领导,下至餐厅做饭阿姨,没人会不认识我了,我也再不用那么麻烦地一对一自我介绍了!
走到餐厅门口,我听到身后有人提到我的名字,林梦瑶跟何振宇正在谈我。
“他是你们策划部新来的职员,你刚回公司,应该还没见过他吧?”林梦瑶的声音。
“好像见过了,很眼熟的,让我想想……他叫什么名字?”何振宇的声音。
“高小帅——高大的高,大小的小,帅气的帅……”林梦瑶的声音。
我听到林梦瑶报我名号的方式,跟我如出一辙——她是在学我,而且还学得有模有样,我记得在上次婚介派对上,我就是用这种方式自报名号的,还把林梦瑶逗笑了,当时自以为还很风趣很洒脱。
想到这里,我心里陡然升起一阵喜悦,甚至是幸福感,以至于突然感觉腿上的疼痛都减轻了三分。当然,这种喜悦与幸福感是莫名的,是隐约的,是仿佛的,仿佛为她心里有我而独自欣喜似的。
然而,下午下班之前,我却把她给惹恼了!
医务室里有一位年轻女医生在值班,我和宋建国进门时,她正坐在椅子里拿着手机忙着发短信,也不知道她跟谁发,反正是一脸兴致盎然的样子。
这女医生的脸很白,像江山浮起的晨雾,白得几乎都要看不清五官。
我们进到诊室,将我摔倒的经过讲了一遍。
“躺下!”女医生指着诊室里的那张诊疗床,冲我说道。
宋建国自进门以后目光始终很集中,集中在女医生那张白得有点儿过份的面孔上。
“你老看什么呀?”女医生白了宋建国一眼,有点烦了。
“看你啊。”宋建国没皮没脸地笑道。
女医生瞪他:“你看我干什么呀?”
“我们就是来看医生的啊。”宋建国嬉着脸说。
“又不是你受伤!”女医生不满道。
宋建国一脸痛苦地说:“我也受伤了。”
“你哪里受伤啦?”女医生疑惑地看着宋建国问。
“我的心受伤了啊,重创哇,医生。”宋建国说着作悲痛万分状。
“活该!我这儿可不是心理诊所,你少在这里胡闹!”女医生说,她大概也看出来宋建国是个厚脸皮,说完就扭过脸不想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