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这次你们新入学的这几个同学的论文我看过了。批改版本已经发到了你们邮箱。究竟怎么回事，我就不多说了。”
段霁听到唐教授这样讲，感觉有点儿心虚。他那个论文修改版拿回来第一时间段霁就看了，上面山河一片红，有几个部分还被唐教授打上了大大的问号，看得他心惊肉跳。
虽然早就知道唐诩的硕士研究生不是那么好当的，但是段霁还是有些挫败。
当然，唐教授是不会帮他拾起信心的。他还在上面面无表情地骂人，“......你们才刚从大学到研究生，论文写不好我有心理准备，但是没有想到你们居然会给我一个这样大的‘惊喜’，完全超出了我的心理预期......”
段霁感觉到唐教授的目光第三次在他身上停下来，他自觉论文虽然是在教授眼中写得不好，但也算是尽力了，加上这段日子他一直给教授当牛做马，十分听话，不存在什么地方惹到他，想必他不会挑自己的刺。为了安心，段霁甚至还把刚才从他进来开始的所有言行举止都回忆了一遍。
嗯，很好。他从进来开始就安静如鸡，一句话都没有说，想必唐教授找不到他什么错处。
然而——
唐教授看了段霁好几眼，终于忍无可忍，“段霁，你衣服怎么回事？”
段霁下意识地低头一看，很好啊，新买的，背带裤很好看啊，他很满意啊。
教授这是有什么问题吗？
唐教授脸上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像是想说，但又硬生生地忍住，然而到底还是没有忍住，最后还是说了。“我平常不要求你们着装，但是.....也不要穿奇装异服。”
啥？背带裤在唐教授眼中是奇装异服吗？
段霁表示懵逼。
好吧，也许教授年龄大了，不是很能接受他们年轻人的潮流，理解，他表示理解。
第二天，段霁换了身，休闲衬衣加休闲裤，出发前，他在寝室门口的穿衣镜前照了照，自己觉得很满意很好。嗯，这么平常的穿着，唐教授应该不会说他什么了。
然而——
唐教授在上面骂他们，第三次将目光投注在段霁身上，像是想说，但又硬生生地忍住，然而到底还是没有忍住，最后还是说了。“段霁啊，我觉得年轻人应该要有年轻人的朝气，尤其是穿衣打扮。你......你穿的那个......啧......”
唐教授用语气词表示他穿衣服一言难尽。
第三天下雨了，气温骤降，经过唐教授反复打击之后的段霁并没有气馁，他将他女朋友给他买的一件牛仔薄外套披在身上，里面套了一件白t恤，安全又保暖。
他想，这下唐教授一定不会再说什么了。
然而——
唐教授在上面骂他们，第三次将目光投注在段霁身上，像是想说，但又硬生生地忍住，然而到底还是没有忍住，最后还是说了。“段霁你怎么回事？我昨天说你穿衣服成熟，你今天就把你自己打扮成小流氓？”
段霁：......
天呐，夭寿啦，唐教授你究竟要你学生穿什么？你倒是给句准话啊，段霁要疯了！
第四天，心如死灰万念俱灰的段霁在接连被否定了衬衣t恤牛仔服之后，生无可恋地选择了他们学校给发的胸前印有“f大”四个大字的t恤。那玩意儿还是毕业的时候全校发给他们作纪念的。除了学校发了，系上和班上都发了。除去多了“物理系”和“物理系201x级（x）班”几个字之外，没有任何区别。
他毕一次业，学校，系上，班上送了三件，除了领毕业证的时候他意思意思穿过，其他时间都被他拿来压箱底了。
他今天再次拖出来，就要看看，唐教授他——
还要说、什、么！
到了唐教授办公室，他一如既往地先骂人，依然是第三次将目光投注在段霁身上的时候，依然像是想说，但又硬生生地忍住，然而到底还是没有忍住，最后还是说了。
他叹了口气，眼中满是无奈，“段霁，你是不是没衣服穿了？”不等他回到，唐诩就说道，“我感觉你的审美系统好像哪里出了问题。你要不要去隔壁人文学院听一下梁教授关于美学的选修课？提高一下你的审美水平？”
段霁面无表情：......
唐教授还相当真诚地跟他建议，“真的，梁教授本人的审美就挺过得去的。让她帮助你一下。”
段霁继续面无表情：......
呵呵，别以为他听不出来这是什么意思。梁教授审美，审的不就是你吗？别以为我听不出来！
所幸唐教授没有在他穿衣上面打击他太长时间——呵呵，仅仅四天而已——因为他又找到了新的打击方向，那就是他们的论文。唐教授从标题到结构，从英文索引里面的时态到论文里面引用的数据，从排版到装订，统统无差别地攻击了一遍。弄得他们这几个先去的，在短短几天时间当中仿佛被人凌虐了一遍。
哦不对，不是仿佛，是他们就是，就是被人凌虐了。
当然他们还不是最惨的。段霁给唐教授搬东西进办公室的时候偶然间听见他跟其中一个到现在都还没来跟他联系的同学说道，“......你是不想毕业了，还是不想来上学了？想那为什么我的作业布置下去这么久你连大纲都没给我？忙？你比我还忙......”
后面的话段霁不敢再听，生怕被台风尾巴扫到，赶紧麻溜儿地滚了出去。
然而只滚到一半，唐教授就把他叫回去了。“段霁，过来。”
段霁连忙滚回去了。
他指了指那几个箱子，“你们师母昨天去郊外摘了猕猴桃，搬出去叫师兄弟几个来分了吧。”
所以......他是刚刚把东西搬上来，又，又要搬下去？
他这么挥汗如雨，白挥了？
“哦。”唐教授还没完，他皱着眉打量了一眼段霁，“你们这些男生啊，平常个人卫生还是要注意的。”
段霁面无表情：......
他明明才洗了澡！要不是搬猕猴桃，根本！不会！这样！
而且！他做的！还是！无用功！
段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感觉不是很想活着了。
段霁这边如何被唐教授磋磨，唐清朗自然是不知道的。她上一次没有把段海林的话放在心上，然而等到段海林第二次找她，再次提起段霁的时候，唐清朗终于忍不住了。
“段伯父，你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找段霁。就算我们两个是情侣，但是这件事情是段霁的私密，我也不会帮他做主的。”
唐清朗自认为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那就是，段霁的事情，最好找段霁，她既不会帮忙，也不会代他做决定。
察觉到自己语气有点儿硬，唐清朗又软下来，“并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这件事情我爱莫能助。”
她自觉不是段海林的对手，说完便走了，这次连水都没有喝一口。
唐清朗觉得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段海林既然能找到她一次就能找到她两次。她可不想这样长期被他找下去。然而跟段霁讲，她又实在开不了这个口。毕竟，段霁对他爸爸的排斥，她可都是看在眼里的呢。
唐清朗抱着自己的企划书触头丧气地回了家，唐教授一看她这样，顿时就很高兴了。“唐总，你创业又失败了？”
唐清朗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拿着自己的东西进了卧室。
片刻之后，有人敲了敲她的门，唐清朗轻轻吸了一口气，恹恹叫道，“请进。”
然后她妈就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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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五十章
梁若耶一见唐清朗没有跟往常一样好像打了鸡血似的，就感觉到很惊奇, “你怎么了？你爸开了菠萝蜜, 出去吃吧。”
唐清朗摇了摇头, 犹豫了一下, 鬼鬼祟祟地跟她妈妈说道, “你把卧室门关上。”
梁若耶一见她这样就知道是有小秘密要跟她说，她依言过去关上，走到唐清朗面前, “怎么了？”
唐清朗轻咳了一声, 跟她妈妈说道, “你先保证不能跟我爸讲。”
梁若耶想也没想地就点了点头, “好。”
听她这么保证, 唐清朗一咕噜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爬到唇上, 跟她妈妈说道，“妈, 我跟你说件事情。”
她这样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的, 还真不知道下一秒要吐出什么惊世之言，梁教授见惯了熊孩子, 自己家这个是熊中之熊, 自以为已经见惯了, 一般情况下不太容易让她吃惊。见她女儿这么大的阵仗，梁若耶还有点儿小期待。
然后她就看到她女儿转过身来跟她说道，“妈, 我今天碰到段霁他爸爸了。”
梁若耶一愣，有些明白为什么唐清朗这么神秘了。
段霁的家庭她虽然没有探究过，但是之前也有一些了解。他妈妈当时生病，那么艰难，都没有看到他爸爸露脸过，想必对他们母子称不上多好。梁若耶老于世故，如今段霁长大了，他爸爸来找唐清朗，为的什么，不难猜想。
无非是说些什么以前多忙，现在多看重他的话。然而这世界上，让人记着的感情，从来都不是锦上添花，而是雪中送炭。
果然，唐清朗把她遇到段海林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跟梁若耶讲了，然后带着几分困惑问她，“妈妈，你说这件事情，我要不要跟段霁说？”
“我建议你跟他讲。”梁若耶说道，“也不多加什么话，就说段海林来找你来了。段霁不笨，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她坐到唐清朗身边，“这件事情，说到底是他们父子之间的事情，段霁认不认他，跟你和他谈不谈恋爱没有关系。他家的情况我大概也了解一些，他长在他妈妈身边，当初他妈妈那么难，他爸爸都没有出过面，段霁心里有气不想认他也是应该的。”
唐清朗点了点头，然后期期艾艾地看着她妈妈，“妈妈，你不要跟我爸说这件事情......”
唐诩本来就不怎么喜欢段霁，跟他说了，他要是知道段霁家里是这么个情况，一定会骂人的。说不定还会不允许她跟段霁继续来往了。
看着她一脸忐忑，梁若耶不禁失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觉得有点儿理解唐诩的心情了。果真，女儿大了就是儿大不由娘，胳膊肘往外拐了。她伸手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说道，“你爸又不是封建大家长，他这么可能干涉你这些。不过，有的时候，家庭环境简单或复杂，的确是要考量的。你爸爸也是为了你好。”
唐清朗嘟起嘴，她当然知道爸爸是为了她好，但是吧，有的时候她觉得爸爸......管得太宽了，而且也太小气了。
上次没有给他买衣服，现在都还冲她翻白眼儿呢。
梁若耶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有些想笑。唐清朗再懂事，然而到了父母面前也始终是个小姑娘，他们夫妻俩的思想再开明，跟孩子也有代沟。唐清朗现在不理解，跟她说了她也不会懂。有些东西，必须是要等到将来她经历的事情多了才有体会的，现在说多了，没用。
唐清朗听梁若耶的话，找了个时间把段海林来找她的事情跟段霁说了，见他脸色一如所想的一样难看，唐清朗生怕他多想，连忙解释道，“我也不是说他找我很烦什么的，只是觉得这件事情应该告诉你。”
段霁脸上的怒气已经消下去了，给她剥了只小龙虾，扔进她嘴里，低声说道，“我知道。”他抬起头，冲唐清朗笑了笑，笑容有几分勉强，“我回去跟他说清楚的，放心吧。”
唐清朗听他这样说，撑着他的膝盖甜甜笑起来，段霁见她笑，心中也忍不住跟着甜起来，好像被蜜糖充满一样，连小龙虾都压不住。
唐清朗看了一眼他的衣服，疑惑道，“咦？段霁，你怎么不穿我给你买的衣服呢？”
提起这件事情，心情刚刚好点儿的段霁心情又阴霾了下来。他垂下眼睫，闷声说道，“别提了。”
然后还是把唐教授骂他的事情跟唐清朗说了。
唐清朗眼珠子转了转，捂着嘴“吃吃”地笑了起来，段霁不明白是什么原因，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管他呢，反正挨骂的人又不是她。唐教授要骂段霁就让他骂好了，反正骂一下也不会痛。
段霁见她笑，以为她认为自己是在告状，连忙说道，“你回去之后可别，别跟唐教授说这件事情是我告诉你的，要不然他又，又要骂我了。”
唐清朗捂着嘴，连忙点头。
段霁将一只小龙虾放进唐清朗嘴里，突然感觉到裤兜里传来一阵震动，他侧了侧身子，让唐清朗给他把手机拿出来，接通之后，那边传来一阵鬼哭狼嚎，“啊——小段段，你在哪里呀——快来救命啊——”
半个小时之后，罗浪跟鬼一样，冲到了他们在的大排档。
他一来就豪气干云天地叫老板搬来一箱啤酒，拉着段霁的手，情深意切地说道，“小段段，作为好兄弟，你要陪我。”
不，段霁对罗浪整个人都是拒绝的，他并不想当罗浪鹅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