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他眸光一动,压根就不在意谢萼龄如何对待那碗面,倒是更在意她的这句话,耐人寻味。
谢萼龄更是讥笑不已,她的东西还轮得上别人做主?当即欲恶言相对,却忽然别有意味地笑了起来,“小女食量颇浅,实在是吃不下了,要不长公主替小女吃了吧?这样就算不上浪费了。”
杨珥闻言一怔,杜光慈更是呵斥出声,“胡闹!长公主怎么可以吃你剩下的食物?”
谢萼龄被吼得一愣一愣的,连忙委屈地看向林无意,却见林无意低头沉思着什么,并没有理会她,只得又望向谢庆岱,嘟囔着嘴:“哥哥!”
谢庆岱连忙拍了拍杜光慈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众人皆知杜光慈素来与杨珥亲善,他会为她出头,实属常事。
不过谢庆岱并未制止妹妹的言行,而是有些玩味地盯着杨珥,他也很是好奇,心比天高的长公主,究竟会如何翻脸。
出乎众人意料的事却发生了,杨珥面色沉静地说道:
“如此,也好。”
林无意震惊抬头。
此时的谢萼龄忽然有些后悔刚才说的话,这碗面乃林无意亲自给她做的,她就算是倒了喂给狗吃,都不愿与她人分享,更何况这人还是杨珥。
她的面色很是不好,心下忽然一动,拿起林无意面前的白酒,果断地倒入了面碗中。
杨珥瞳孔大张,“你!”其余人皆是不明所以。
她倒完了白酒犹觉不够,还把自己手边的石榴蜜水也一股脑地倒了进去,最后不忘拿筷子搅拌均匀。
鼓捣了好一会,才示意身旁的侍女将碗端到杨珥的桌前,“长公主,请用!”
“谢萼龄!你欺人太甚!玥儿,你不要吃!”杜光慈咬牙切齿地道。
谢庆岱的神色变得愈发古怪,面上虽责怪地觑了一眼谢萼龄,心里却是拍手称快,期待着好戏。
林无意则很是复杂地看向杨珥,面色不明。
杨珥凝神于面前已被染成红色的面条,还未入嘴便闻到了冲天的酒气。丝毫未见犹豫,拿起筷子就大口地吃了起来。
在座的人又皆是一惊,杜光慈以为她是因为面子才硬逼着自己吃的,忙唤道:“够了够了!玥儿,吃一口就行了!”
杨珥没有理会他,只闷头地往嘴里送,酒气与蜜水混杂的令人作呕之味深深沁到了面条里,原想着快点吞下去便好了,可是刚吞进胃中,却又被酒水灼烧得火辣辣的。
再也难以下咽,只得鼓在腮帮子里,自顾自地咀嚼。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因为怄气而偏要吃这碗面,可是只要一想着她可能是最后一次有机会吃他所做的面条,便怎么样也不愿撒手。
吃到后来,连作壁上观的谢庆岱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几度伸手欲阻止她。
谢萼龄倒是嗤笑连连,想看到死要面子的她能做到何种程度。
越塞越多,一不留神便呛到。她掩嘴猛咳一阵,嘴里的面条残渣堆积,呛得满脸通红仍不止,杜光慈忙吩咐下人去找痰盂来,又嫌下人做事太磨蹭,忍不住亲自离席大跑着去拿。
“吐出来!”一只修长的手递到了杨珥的面前。
她咳得颤抖的身子一顿,怔怔望向了手的主人林无意。随即大摇了头,别脏了他的手。
他眼中闪过一丝焦急,催促道:“快啊!”
谢萼龄气得跺脚,“无意!你管她干什么!”
林无意再也支不起好脸色待她,吼了一句,“谁准你这样糟蹋我特意为了准备的食物?”
她登时噤声,知道自己倒酒又倒茶做的实在的理亏,却初次被林无意这般对待,心里十分受屈。
杨珥又是一阵翻山倒海地咳嗽,再也强撑不住,全部吐到了林无意的手上。粘稠污秽混了一手,林无意连眼睛都未眨一下,另一只手一下又一下轻柔顺着她的背。
杨珥再也受不住他眼中的担忧之意,忙推开他,跑走了。
端着一个面盆跑得上去不接下气的杜光慈,此时也回来了,却只见到林无意在用帕巾擦拭着手,席间气氛一度凝重。
他恍然间明白了过来,有些颓然地扔掉手中的面盆,满含深意地道了句:“林将军还真是舍己为人啊!”
林无意微微一笑,“杜宗正哪里的话,这是我的家宴,我自然要尽自己的本分了。”
然后便借着梳洗的理由离席了,丝毫不顾杜光慈暴风雨欲下的阴沉脸色。
把嘴里的东西吐尽了后的杨珥,气也顺了过来,便没有那么难受了,只想快点离开那个觉得丢人的地方。
凭来时的记忆,走到了假山旁的水池,一遍一遍地漱着口,仍觉胸口燥热,又接连洗了好几道脸。
“身子本来就不舒服,特意给你准备了粥,你看都不看一眼,非要假惺惺地争着吃那碗面?你这是故意做给我看的吧,你到底在图什么?”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杨珥微微一震,然后用袖子擦干了面上的水。
林无意的语气虽不善,但她仍听出了其中的责备,还带着一丝期待。原来从她刚到将军府时,他便察觉出了她身子欠妥。
想起他和谢萼龄的亲密无间的样子,她心里就添堵,张嘴便来了句,“你管我吃不吃!”
一说完便觉得语气重了些,果见林无意一脸吃了屎的表情,没有接话,而是默默站到一旁,洗着手。
沉默了一瞬,他忽然说道:
“谢庆岱摸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躲?你不是很讨厌他吗?”
她翻了个白眼,“如你所愿啊。”
听到此话,他紧抿着嘴唇,烦躁地一拍水花,溅得她一身。
杨珥又想起席间他二话不说便伸出手的样子,脸红了一红,手肘推了他一下,“诶,你刚才为什么,会用手接……”
他很欠揍地眉毛一挑,“我喜欢接就接。”
她瘪着嘴,这家伙!怎么还记起仇来了,硬是半分都不让她的,以前的那股贴心劲都去哪里了?
不过,为什么会越看越可爱?好想啃一口。
然后……
当真就忍不住地啃了上去!
林无意蓦地发现眼前这张放大了的脸,心想着这女人不会是吃面条吃疯了吧?
杨珥是疯了,碗里的白酒正在作祟,让她本就因为生病而有些迷糊的脑袋,愈发不清醒。
他的理智告诉他应当马上推开她,但唇上的酥麻感却一点一点剥夺了他的思考能力。
索性,要疯就一起疯吧!
立刻托着她的腰,将她放到了水池边,一旁的泉水还在涓涓流淌,激起一层层的涟漪,瞬间将二人的衣服给打了个透湿,却没能浇熄他们心中的燎原之火!
他抵着她的脑袋便反咬了回去,刚才她一时冲动的嚣张气焰顿无,挡不住他的激烈攻势,只一会便被吻得身子发软,借着他的手才得以支撑,唇畔流连之余,忍不住娇喘了一声。
他的双眸更是被这一声挠得通红,将她揉到自己的怀中,再欲放肆,却忽闻不远处传来了一声:
“无意?你在哪里?”
是那烦人的谢萼龄!杨珥的意识瞬间清醒了过来,双眸缓缓张开,看向满脸不耐的林无意。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终是放开了环住她的双手,准备把她抱下水池。谁料她却欺身将双腿环上了他的腰,湿透了的娇躯紧贴着他的胸口,又一次地含住了他的双唇。
他刚刚找回了一丝防线险些又被她给攻破,忙将脑袋往后移了些,暗惊到:“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她双眸黝黑,宛如带着盈盈秋水,很是清明。伸手将他的脖子拉近,铺天盖地的吻就印到了他的唇上。
谢萼龄的呼喊声已近耳畔,他再来不及和她分开,只得抱着她往一旁的假山躲去,只差一点,就要被谢萼龄给撞见了!
他很是愤怒地将她摁在石壁上,两具滚烫的身子挨得极近,他炽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脸上,暗示着他心中的不平静。
就凭杨珥现在与谢庆岱之间还未定下的婚事,若是出了她与怀化将军的传闻,又要闹出不小的风波!
杨珥从他的腰上跳下,却不从他的臂间钻出来,在他震惊的目光下,自己扯松了衣裳的领口,语气含糊不清,还带着些粘湿:
“你说,我现在若是大喊一声,谢家人还会继续认可你吗?丞相若是知道你染指了他的儿媳,该是怎样的雷霆震怒?”
林无意脚下一软,不敢置信地退了好几步。
她的语气逐渐冷硬,“不要再试探我的底线,今日只算得上是警告,你现在只剩下半个月的时间准备辞官之事,下一次,我可不会再拿自己开玩笑,毕竟,你的身份,见光必死无疑。”
他心头巨震,万般没有想到动情地欢愉过后,她竟然会带着杀意说出这般绝情之话。恼意与悔恨占满了胸腔,他右手猛砸石面。
杨珥看着石面上斑斑的血迹,险些心软!
可是她却别无它法,三年前拼尽全力寻找沈大人,一方面是为了能接他回京城重振朝纲,另一方面,是为了当年私自豢养沈家军啊!
沈阎沈大人得先帝器重,官拜骠骑大将军,与彭大哥的父亲彭荪同为当朝位高权重的武官。
但沈大人生性豪放不羁,待得辛帝继位后,多次直言纳谏,那时的辛帝年幼,心高气傲,被道貌岸然的丞相离间。沈大人愤怒不已,将军权甩手,带着那批英勇善战的沈家军远离朝堂,遁迹于世,再也不问京中任何事。
辛帝近年来悔不当初,却再也寻不得沈大人,京畿大军大半都掌握在谢家父子手中,让他俨然成了一具皇家傀儡。
这两年,暗中寻找沈大人的人马仍未断过,却没有半分的消息。这京城说不定随时都会变天,她怎样也不愿林无意因为她深陷泥沼!
倒不如一直让他误会自己,总好过京城又多一缕冤魂。
他的神色捉摸不定,如何都不肯相信她真地如此无情。在京中已经立足了一段时间的他,特别是站在丞相这一边,连他有时都会莫名为她的压力所心疼,抱着最后一丝希冀,颤抖着说出了口:
“当年我们家之事,是不是另有隐情?你告诉我,让我们一同面对,好吗?”
杨珥恍如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要是想这样安慰自己,我便现在编个隐情出来如何?”
他呆愣在原地,眼眶发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忽然想起了刚才遇到的周棣,眯了眯眼,“你是从何得知是我的人动手杀了周斯濂?”
他面露绝望,反问道:“怎么?告诉你以后,再杀人灭口吗?”
她张嘴还欲再说些什么,却见他已转身,乏力地挥了挥手,“臣精神不佳,就不远送长公主了。”
已然不想再见到她,下了逐客令。
她目送着他双脚沉重地消失在廊道的尽头,这才拍了拍闷得慌的胸口,咬牙含泪,择了个偏僻的小道,往门口走去,自己这一身邋遢的样子,当真不宜见人。
水池又恢复了早些的静谧,仿佛刚才那双人亲热的香气从未存在过。假山的另一头,传来鞋底擦着地面的“沙沙”声。
杜光慈脸色惨白地走到水池边,看着地上紊乱的水渍,眼中神色几近癫狂,“林无意,你究竟是什么人?”
作者有话要说: 呼呼,这几章似乎有些虐,宝宝们怨气很大哦~
一开始的设定就是这样的嘛,好多事情要在这样的误会中讲清楚的。
好多谜团也要在这样二人纠结中揭晓的。
其实林无意与杨珥的关系从姐弟忽到恋人,他们自己也会应接不暇,多给他们一些时间,才能更加明确自己的心意。
本书不会太长,虐也虐不了多久了,况且我也不纯虐呀,今天发糖了不是嘛~不觉得甜虐甜虐的嘛,来个鸡块蘸着吃~~
第54章 【捉】擦肩心头肉
前段时间的病气, 经过好几天的调养,竟慢慢地消逝了。杨珥除了总是望着一处出神以外,倒再也没有了其他的病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