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到了中午, 做饭的阿姨提着一篮子菜进来, 腼腆地跟萧绡打了个招呼, 问了兄弟俩想吃的东西, 便钻进厨房里了。
萧绡本来也买了菜，准备给兄弟俩做饭的, 却忘了有钱人家是会请阿姨的。
“她只管做饭，做完就走, 不必在意。”展令君起身，单手把坐在地上的哥哥抱起来，放到沙发上, 不让他在地上久坐。
展令羿坐在沙发上，惬意地晃了晃脚丫。他的脚非常白，可以看到皮肤下青色的血管，露出的一截小腿有些瘦，但并没有到脱相的地步，只是比寻常男生的腿要细一些。
“他的腿能动？”萧绡惊了一下，先前看哥哥坐轮椅，她还以为下半身不能动的。
“嗯，”展令君抿了抿唇，“有知觉，但不会走路。”
萧绡看着展令君拿着湿巾仔细给哥哥擦拭脚底，突然觉得有些心酸。十六岁就享誉世界的设计师，人类社会的瑰宝，如今变成了三岁小孩。而展令君，一辈子都会活在那个银色大厅的噩梦里。
这样的家庭，这样的男人，的确有些不正常，如果换个女孩子肯定会打退堂鼓，但萧绡不会。毕竟，那可是leo啊！年青一代设计师的终极偶像啊！啊啊啊啊啊！
展家请的阿姨，手艺特别棒，因为展令君提前交代过今天有客人来，阿姨特意把饭做得丰盛了些。
蒜香烤鸡翅、糖醋鱼、白灼虾……每个都很好吃。
“别吃太多，你的脸就要恢复了。”展令君把萧绡面前的回锅肉抢走，只许她吃鱼和虾。
展令羿夹了一块鸡翅放到萧绡碗里，“君君，不要这么小气，抠门的男人娶不到老婆。”
萧绡偷笑，在被展令君抢走之前，啊呜一口咬住鸡翅。这可是大师给的鸡翅，说什么也不能被抢走。
与展家的其乐融融相比，艾德琳正在水深火热之中。刚刚下了飞机，就被媒体围追堵截。
“艾德琳，大师论坛的失误你有什么解释？”
“听说这次去纳达索亚，是你一意孤行的结果，对你来说艺术真的比人命重要吗？”
“艾德琳，请问外界传言你有阿兹海默综合征的前兆，是真的吗？”
那些媒体伸过来的话筒，戳歪了艾德琳的墨镜，这让她异常恼怒，“好了各位，如果是我的问题，我会一力承担，现在，请你们让开通道可以吗？”
“一力承担要怎么承担，你会引咎辞职吗？”一道尖锐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艾德琳停下脚步，看向声音的来源，却辨识不清是哪个人说的。
“如果是我个人造成了ly的损失，我会辞职的。”艾德琳微微抬着下巴，保持着大牌设计师惯有的傲慢，头也不回地走了。
于是，艾德琳将会引咎辞职的消息瞬间占据了各大媒体经济和时尚版块的头条。
“艾德琳，我昨天有没有说过，不要回应？”周泰然有些头疼地看着面前这个倔强的老太太。
“我说的都是我应该说的话，作为ly的首席设计师，我会承担我应该承担的责任，”艾德琳毫不让步，她有她自己的做事原则，“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先辞退金。”
金，就是艾德琳此次大师论坛带去的助手，ly的一名高级设计师金婕雨。以前艾德琳很喜欢她，往年的大师论坛都带着她，今年本来想换成萧绡，可惜萧绡去非洲了时间不凑巧，就继续用小金了。
“您是觉得，那件事是她故意的吗？”周泰然蹙眉。
“我不管她是不是故意的，这本就是她的职责，搞砸了就要付出代价。”艾德琳嘴角的两道法令纹越发地深了。在时尚界混了这么多年，有些手段很容易就能看穿，金肯定是被人收买了，收买她的人可能是ly的对手公司，也可能是ly内部的人……
周泰然点头应下，等艾德琳走了，才缓缓地叹了口气，静静地看着桌上的ly造型，心中烦闷，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吃过午饭，吃了药的展令君有些困倦，不知不觉在沙发上睡着了。萧绡陪着展令羿在另一侧的沙发上玩，拿着画笔在纸上画画。
“叮！”角桌上的电话响了，复古的造型还带着转轮，镶着色泽艳丽的珐琅彩，看起来像民国时期的老电话。
展令羿怕吵着弟弟，立即伸手接起来，“您好。”
“令羿，是我。”周泰然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似乎因为接电话的人是展令羿而突然高兴了起来。
“泰迪！你最近没有过来玩。”展令羿也有些高兴。
周泰然有些无奈，顿了一下，叹息般地说，“ly不会有事的，我一定帮你照顾好它。”
“当然不会有事，有萧绡在。”展令羿笑着说。
“萧绡？”周泰然有些蒙。
“嗯，她可是全国冠军，超厉害的！”展令羿自信满满地说。
哎，不是……萧绡拼命给哥哥打眼色，然而三岁的小朋友根本不懂她的意思，还在照着她刚才瞎胡扯的吹牛，听得周泰然嘴角直抽。
挂了电话，展令羿就对上了萧绡那生无可恋的脸。展令君掀开眼皮看了他俩一眼，轻笑一声继续睡了。
哥哥完全不知道萧绡此刻内心的纠结，低头继续画画，“我给你设计个裙子吧，你这么漂亮，应该穿公主裙。”说着，在纸上刷刷几下勾勒出一条下摆蓬松的长裙。
层层叠叠的款式十分惊艳，如果展令羿不往上面画海绵宝宝的话，这应该是一套很棒的晚礼服。
萧绡有些着迷地看着他画画，那认真的侧脸、娴熟的手法，完全不像是一名失智者，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见到了十年前的展令羿，忍不住问道：“这个裙摆要怎么处理？平常的制作手法似乎难以达到这个程度。”
“这有什么难的，”展令羿用看白痴的眼神瞟她一眼，“第一层车线，第二层抽皱，然后这个接缝……”
说到一半，展令羿突然扶住额头，痛哼了一声，“疼……呜，我不记得这个接缝怎么做了？呜……”说着说着，竟哭了起来。
展令君瞬间惊醒，跑到哥哥身边安抚他，低头看到掉落在地上的设计图，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屋里的气氛有些冷，萧绡感觉得出来，他生气了，顿时有些不安。
“别让他看这些，会头疼。”展令君的声音依旧温柔又克制，似乎没有要责怪她的意思。
“不可以凶女孩子。”展令羿拽了拽弟弟的耳朵。
“嗯。”展令君点点头。
萧绡看着这兄弟俩，忽然明白了很早之前展令君说的教养。让女生走马路内侧，吃饭给女孩子拉凳子，天晚了要送女生回家，开跑车要改变发型……
她大概明白在，这些教养是从哪里来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哥哥：她是全国冠军，设计大师，做出来的衣服连大明星都无比欣赏，马上就要成为ly新的首席设计师啦！
泰迪：是么？
萧绡：（瑟瑟发抖）我不是，我不是，我没有
第65章 转机
从展家离开的时候, 萧绡看着沙发上冲她微笑摆手的展令羿, 颇有些舍不得。
展令君把萧绡送到门外，站在玻璃栈桥上跟她说话, “家里离不开人, 我不能送你了，管家会替你叫车的。”
“嗯。”萧绡笑着点头，表示不需要担心，现在才下午四点钟, 天光大亮的没什么事。
展令君垂目看着玻璃板下汩汩而过的流水，沉默了几秒钟, 低声道：“我哥哥他……”
“我能不能经常来你家玩？”在展令君开口的同时, 萧绡说了这么一句, 双眼放光地盯着展令君。
“嗯？”展令君抬头看她, 那清清爽爽没有画眼线的眸子里, 真真切切地透着欢喜。她大概是真的很喜欢展令羿, 玩了一天还没玩够。
比起自己, 女朋友更喜欢自家哥哥, 展令君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生气。复杂难言的心情，最终化作了一声无奈的笑, 抬手，轻轻摸了一下萧绡披散在肩上的长发, “哥哥的事，不要对别人说。”
展令羿的状况与慕江天相似，都是以身体出问题为由暂时退出那片领域, 真实的状况从未公布。就连ly公司内部，也只有周泰然和萧绡两人知道真相而已。
外面对leo的猜测从没有间断过，有人说他因为创作得了抑郁症，有人说他这是典型的伤仲永，甚至有人说他可能已经死了只是ly怕影响不好一直不肯承认。
别人怎么猜测都无所谓，展令君决不允许旁人看到哥哥如今的模样。
“我知道。”萧绡看着展令君摸完头发就把手缩回了裤兜里，心痒得十分想抓住那只手使劲摸摸，但在绅士面前要保持淑女形象，她只能微笑着告别，转过头来呲牙咧嘴。
萧绡回到家，把展令羿送她的“公主裙”图纸郑重地夹在了笔记本里，轻轻抚摸裙摆上的海绵宝宝，叹了口气。
如果展令羿没有心智退化，该有多好……
因为罗誉在最后关头贡献出来的视频，ly总算控制住了关于摄影师之死那边的舆论，但对于艾德琳无能的言论依旧喧嚣尘上。
“ly好歹算个二线大牌，在大师论坛上却被几个三线的首席给比了下去，艾德琳实在是难当大任。”
“艾德琳一直都很任性，这次的非洲之行肯定是她坚持的，简直把员工的安危当儿戏。”
舆论发酵了两天，在周一的时候达到顶点，艾德琳向周泰然提交了辞呈。
“艾德琳，我希望你冷静一点，现在离开ly对你来说是最坏的选择。”周泰然看看放在桌面上用白色信封装着的辞呈，没有伸手去接。
“我会把手头的工作做完，什么时候批准你决定。”艾德琳耷拉着眼睛，对周泰然的挽留无动于衷。
【听说了吗？艾德琳要辞职了。】公司的内部聊天组里，大家热情地交换着小道消息，
【艾德琳走了，是不是林指导就会成为新的首席啊？】按照惯例，如果没有空降的大设计师，艺术指导就会接替首席设计师的位置。
【肯定的，大家最近对林指导都恭敬一点。】
林思远似有所觉，却没有表现出来什么，依旧督促高级设计师们为十八国峰会做准备。年前就要提交成稿，时间很紧。
“亲爱的艾德琳，如果你心情不好的话，峰会的事就不要操心了，我会办妥的。”林思远笑眯眯地说。
“你决定就好。”在本国举办峰会，是不会启用外籍设计师的，这点艾德琳也清楚，所以一开始就没有要参与的意思。
周泰然站在走廊尽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正在友好交谈的首席设计师和艺术指导。让林思远接替也不是不行，但在国际上林思远的影响力有些不够。
思前想后，周泰然还是拨通了一串越洋电话，“摩拉多大师，最近还好吗？”
摩拉多，设计界的泰斗级人物，六十多岁还有腹肌、人鱼线的妖孽老头子，如今担任国际顶级大牌cc的首席。他曾经是展令羿的老师，大胆地启用年仅十九岁的展令羿做一线品牌tat的首席设计师。
听到周泰然要他推荐新的首席设计师，摩拉多忍不住摇头：“哦，这世界上没有人能比得上leo。如果要找一个替代艾德琳，我倒是有几个人选，这周你有空来一趟巴黎，我介绍你们认识。”
我当然知道，没有人能比得上令羿……周泰然与有荣焉地笑了笑，立时同意了会面的邀请，让秘书定了机票，第二天就飞去了巴黎。
欧洲电影节正在如火如荼地举办，周泰然到cc总部的时候，恰逢开幕式。
“来得正好，跟我一起看看红毯吧，这里面有我要推荐给你的人的作品。”摩拉多正在设计室里看现场直播，每年的红毯秀不仅是明星们争妍斗艳的地方，也是顶级设计师们暗暗较劲的时候。
周泰然看着屏幕里的热闹场景，想起来ly也有一件作品在里面，便也跟着看了起来。
此时的国内，萧绡早早下班，正准备去桑榆健身，却不料在公司外面遇到了等候已久的秦亚楠。
“有空跟我喝杯茶吗？”秦亚楠穿着去年的旧大衣，神色有些憔悴。
萧绡定定地看了看她，微微颔首，请她去了那家她们以前常去的甜品店。从非洲回来之后，萧绡就没再见过秦亚楠，甚至失去了联系。秦亚楠把以前同事的微信都删好友了，包括萧绡的。
“你知道吗？那个图纸，本来是周倩计划用来害你的。”秦亚楠喝了一口冰水，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萧绡搅动着杯子里的芒果冰，“看出来了。”
那两张图纸，是卖给了周倩所在的公司，ly已经把那家公司连同周倩、秦亚楠一起告上了法庭，目前还在调查取证阶段。时间上来看，定然是在她俩的误会解除之前卖的，周倩会怎么劝说秦亚楠，不用想都能猜出来。
“她当时说，把我的图交给她，到时候事发，肯定会追责你这个主设。”秦亚楠说着，面上忍不住泛起苦涩。她后来去跟周倩索要图纸，也是出于对萧绡的补偿想挽回一下，没想到自始至终都是在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她和周倩，一直都在想当然，忽略了ly先进的调查机制。
“你现在跟我说这些做什么？”萧绡有些不耐烦，她一点也不想知道周倩和秦亚楠的恩怨情仇，在她眼中，这两人早已不是朋友。
“我想，让你跟我一起对付周倩，”秦亚楠握紧了水杯，手背因为用力而凸起了青筋，“先前韩冬雨来找你麻烦，也都是周倩搞的鬼，她甚至单独去找过你现在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