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格里菲兹宅。
利昂抽走了黎鸿手中的书,对莎莉吩咐:“替她收拾东西。”
莎莉愣了一瞬,虽然不太明白,但还是遵循主人的命令,去替黎鸿收拾东西……只是要收拾什么?她来的时候什么也没带啊?
黎鸿看起来也是这个想法,她警惕道:“要把我扫地出门了吗?”
利昂叹了口气,对她解释:“没有,只是去别的地方住几天。”
黎鸿困惑极了,利昂格里菲兹害怕她逃跑,连吃饭迟了两分钟出现都要找人问一问她去哪儿了,如今这么大方会让她住到别的,他看不见的地方去?
于是她斟酌片刻,试探询问:“监狱吗?”
利昂:“……是皇宫。”
黎鸿福至心灵,她立刻问:“出事了?”
利昂:“……”
黎鸿见到他的表情,便知道自己猜中了:“出什么事了?”她想了想利昂的行程,有些艰难道,“该不会加德纳大主教也不知道‘日轮’吧?”
“他死了。”利昂摇了摇头,他丢给了黎鸿一叠信件:“但我找到了这个。”
黎鸿看了看花体字,皱眉:“这是什么?”
“加德纳与教皇的通信,随意放在书册里,反而没能被杀他的人找到销毁。”他简明扼要地解释,“这里面有他为什么请求我保护你的原因。”
黎鸿翻看了几张信件,被字晃眼,便干脆直接问:“什么原因?”
“教皇重病,将希望寄托于遗失的‘日轮’。虽说日月双轮已经彻底沦为了象征,但根据传说,日轮拥有澎湃的生命力,她的力量足以治愈教皇的那点顽症,让他健康的继续活下去。”
“加德纳是替他寻找日轮的执行者,你便是他找到了的日轮,为了教皇,他方才要求我务必将你安全带回克里斯帝。”利昂顿了顿,看向黎鸿,“毕竟若是你在中途死去,没有教廷的秘法,‘日轮’将会再次逃逸,他们又得重新去寻找继承了日轮的新生儿。”
“可我并没有治愈的力量。”黎鸿停顿了片刻,诡异道:“等等,活到克里斯帝?他想杀了我,自己当日轮吗?”
利昂:“……”
黎鸿:“你能不能反驳一下我的猜测?这样一想我觉得自己特别的凄惨。”
利昂微微垂下了眼帘,好久才说了句:“抱歉。”
黎鸿:“……”我真惨。
她叹了口气,把自己摔进了沙发里,趴在扶手边对莎莉道:“收拾行李的时候,麻烦替我把柜子上的那盒糖也收起来。”
莎莉懵了一瞬,而后立刻说好。
黎鸿见莎莉走了,方才说:“所以你打算把我送去哪里?”
利昂微微一笑:“或许是火刑架。”
黎鸿瞅着他,面无表情:“你是觉得我还不够凄惨吗?需不需要我给你表演一个当场自杀?”
利昂忍不住笑了,他伸手替黎鸿抚开黏在了脸颊上的黑发,俯下身。
他一手抵在沙发的背脊,微微俯下身,便将女巫整个都圈在了沙发上的这处角落里。
黎鸿看着他,他靠得非常近,使仰着头看他的黎鸿恍惚中产生一种他会亲上来的错觉。
或许是因为在这一刻,他的眼睛实在是太温柔了。
像是一片沐浴在阳光下的大海,具备了被当做传说传颂的所有必备要素。
黎鸿眼睫微颤,骑士长终于松开了手,让她被阴影覆盖的身躯重新被阳光洒满。黎鸿提着的那口气猛然松下。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觉得放松还是遗憾,只能感到自己的脸颊火烧火燎的发烫。
她正欲问一句,金发的骑士单膝跪地,抬起了他的头颅。
透过棱窗的光线未能捕捉到女巫颤动着的睫毛,它被金色的发丝拦下,就如同被这间屋子悄悄藏起地、影子在一瞬交叠的两人。
利昂放开了她,叮嘱道:“我今晚送你出城,范伦丁在城外接应,他会送你回密林。在密林,薇薇安能够保护你。”
黎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只觉得自己从脚尖到头发丝似乎都在烧。
她甚至都不敢看利昂的表情,只是胡乱的点了点头。
骑士长似乎是笑了,他伸手拍了拍黎鸿低下的脑袋,似乎是在安抚,而后便起身离开了。
圣女亲至克雷吉,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了。
黎鸿盯死在了地上的视线瞥见了利昂离去的脚步。
直到乳白色的房门再次开启又关上,她才好不容易有勇气伸出手,轻轻的碰了碰自己的额头。
那儿曾落下一个吻。
温柔而带着些冰凉的吻。
黎鸿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像是从家里的糖罐里偷到了糖果的小朋友,嘴角的弧度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
天审叹气道:“你完了鸿鸿,你也喜欢他了。”
黎鸿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对呀,我确实喜欢他。”
天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咬牙道:“可他只是一部分碎片,我们是要离开的。你喜欢他,离开的时候不会难过吗?”
“会啊。”黎鸿想了想,“不过过一会儿就好了,我的世界还毁灭了呢,我不是还跟着你出来找人了吗?”
天审听得无言以对,好半晌,它道:“我都不知道该夸你理智还是冷漠了。”
黎鸿:“理智吧,冷漠像是在骂人。”
第48章 日轮16
范伦丁在太阳落山前见到了黎鸿。
她身上裹着利昂的深色披风,戴上了兜帽之后近乎整个人都要被藏起,根本看不出这斗篷下到底是谁。
范伦丁笑嘻嘻地从利昂信任的家仆手中接过了她的行李,忍不住掀起一角帽檐确认了她黄金色的瞳孔。这还不够,范伦丁甚至盯着黎鸿那双眼睛看了一会儿,直看得黎鸿有些发毛,方才确认道:“嗯,没错,是我们的蕾欧娜。”
黎鸿闻言慢吞吞地回答:“一眼不就该看出来了吗?”
范伦丁道:“不是啊,现在形势复杂,有人用药剂伪装你也不奇怪。我既然答应了长官要保证你的安全,自然不能带走一个假的。”
黎鸿瞅眼他:“既然能改变外貌,你又怎么认出我?”
范伦丁将她扶上了马,笑嘻嘻回头道:“认得出啊,每个人的眼睛都是独一无二的,就像他们的灵魂。”
说着,黎鸿竟然从他的脸上看到了再认真不过的表情,范伦丁微微笑着,对黎鸿道:“所以我才会从一开始就认为你是无辜的——我看人惯来很准。”
黎鸿一时语塞。她在心里问天审:“他的话是什么意思?眼睛有什么问题吗?”
天审懒懒道:“你不是从不相信我们这种‘牛鬼蛇神’吗,我和你解释你也未必听得懂。”
黎鸿:“哦,你不解释怎么就知道我不能听懂呢?”
天审:“……眼睛是离灵魂最近的地方。”
黎鸿:“???”她一脸茫然:“啥?”
天审:“你看!我说了我就算解释你也不听!”
黎鸿忍不住笑了,她道:“我懂,你是想说眼睛是心灵之窗,透过眼睛能看见一个人的灵魂,而灵魂是独一无二、无可仿制的对吗?”黎鸿淡淡道:“长相可以复制,性格也能够模仿,但唯有灵魂——是一个人此生、此灭的最本质。正如世界上绝不会存在完全相同的两片叶子。”
天审惊讶:“你……懂得还蛮多的吗?”
黎鸿:“嗯,官方说法这叫做‘世界的统一性与多样性’,唯物辩证法必考的考点之一。”
天审:“……”
黎鸿安慰道:“不过既然这个世界已经存在巫师了,能看见灵魂估计也不稀奇。”
天审冷漠:“谢谢你啊。”
并不将范伦丁的说法放在心上的黎鸿跟着他快马加鞭往密林赶去。
说实话,黎鸿是有些担心利昂的。如果利所言为真,那么教皇对于日轮绝对是势在必得,而教皇是利昂在教廷最大的依仗,他如今公然违逆教皇的命令放走了她,恐怕接下来的日子不好过。
范伦丁知道她担心的事后,忍不住哈哈一笑:“蕾欧娜,长官除了是圣殿骑士长,还是格里菲兹公爵啊?只要教廷不是真的想和克雷吉开战,他最多便是丢了圣职,算不上大事。”
黎鸿难以理解:“……丢了圣职,不算大事?”
范伦丁一边将串好的苹果翻了个面烤,一边瞥了黎鸿的发髻一眼,嘀咕着:“以前估计算是大事,现在不算了吧……我看他也不打算接着干了。”
黎鸿:“?”
她凑近了点:“你刚才说什么,我听不太清。”
若在以前,她这么靠近范伦丁,范伦丁只会笑嘻嘻地问她怎么了,可这次她不过凑近了一点,便被范伦丁坚定的拦在了一臂之外。
这名骑士严肃道:“蕾欧娜,我可不想被弓箭射穿膝盖,看在我们一直是朋友的份上,别靠我这么近。”
黎鸿:“???”
范伦丁见她一脸莫名其妙,心底如同被一百只猫在挠。他忍不住问:“长官送你走,什么都没和你说吗?”
黎鸿想到这个就气:“你难道不比我了解他吗?会说就怪了!他只说事情结束了回来密林接我。”
范伦丁又看了看她发髻上别着的一枚珍珠发饰,忍不住问:“只说了这个?”
黎鸿想了想,补充道:“啊,还有一句。”
她在范伦丁略欣慰的眼神中说出了下一句——
“如果薇薇安做得东西实在太难吃,你就带着范伦丁一起进密林吧。”黎鸿笑出了一口白牙,“原话。”
范伦丁:“???”我是不是跟了一个假的长官?
他深吸了一口气:“没了?”
黎鸿:“没了。”
范伦丁不敢置信:“可他连这个都给了——”
黎鸿好奇:“给了什么?”
范伦丁闭了嘴,问了半天也只肯说:“这个不行,这个我要是说了,长官肯定要怪我坏事的。我不能说。”
黎鸿见他不肯说,便也不强求,从自己的行李包中准确的找到了原本搁在梳妆台的玻璃瓶,从中取出了两颗晶莹剔透的橘子糖,将其中一颗递给了范伦丁,好心道:“吃糖吗?利昂给的。”
范伦丁神色复杂,好半晌才道:“……我效忠了他快七年,他连一颗糖都没给我过。”
黎鸿一时语塞,而后默默将糖果塞进了他的手心:“好了,现在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