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还有即使隔着门,也能听到的震耳欲聋的咆哮:“你们凭什么,你们凭什么逮捕我?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做的?”
女警面无表情地替她打开了门。
曹佳莹一眼看到了张小檀,就要从椅子上跳起来。几个刑警连忙拦住她,狠狠把她按到椅子里:“老实点!”
曹佳莹目龇欲裂,声嘶力竭地咒骂:“你个贱人,你居然敢报警抓我?我要撕了你!”
看着面前状若疯癫的女人,张小檀不禁退了一步。
“不是我报的警。”她还是说了一句。倒不是她同情曹佳莹,而是她这会儿一头雾水,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不是你还有谁?”曹佳莹继续叫喧,几个警察都喝止不住,“不是你?不是你谁会报警抓我?你有种就大方承认,我告诉你,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又瞪那几个按住她的警察,“你们知道我爸妈是谁吗?我……”
这时有人挽着外套推门进来,冷冷清清地说了句:“你爸是李刚都没用。”
曹佳莹如同被掐住了脖子,声音戛然而止。
张小檀回头。
周居翰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一只手还搁在门把上,身形挺拔,一身正经严肃的空军常服,脚下的皮鞋锃亮而冷肃。
局长都过来了,很客气地和他寒暄。
周居翰转头和局长说了几句,目光重新落到曹佳莹身上:“我报的警,也通知你妈了,今个儿晚上,我会好好跟她聊聊你的问题的。”
曹佳莹乖乖地闭紧了嘴巴,脸色煞白。
一股冷气从脚底冒上来,不断往她的心窝里钻。
从警局里出来,曹佳莹的脚都是虚的。青天白日的,她却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好像有无数黑色的小虫子在眼前狂乱地旋转,分不清东南西北。
前面有台阶,她差点一脚趔趄摔了下去,幸得肖亮从后面搀了她一把,才免了她出这洋相。
周居翰在前头转身,脸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
曹佳莹下意识就推开了肖亮,咽了咽口水,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
周居翰看了她两秒,对李成枢说:“麻烦你送小檀回去,我有些事情要处理。”
张小檀看向他。
周居翰的声音很明显地柔了下来:“这边事情处理完了,我过去找你。”
有那么一瞬间,李成枢觉得自己只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桥梁,更是他们磨合感情路上的临时障碍,越是妨碍着,他们的感情越是升温。
这种发现让他沉默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憋了好久的大招。
都说是甜文了,别这么悲观嘛。楠竹唯一爱过的只有女主啊,其他女人在他眼里跟男人一样,插科打诨的场面上朋友。
至于好像和谁都很亲密,老狐狸,谁都不得罪,让人云里雾里摸不清,这就是他经营人际关系的一个套路,成年人都是这样的。
第三十八章 兴师
车在路上兜了几个弯, 最后进了研究院大院。因为贴了通行证,牌照也特殊, 没哪个不识趣过来拦上一段。
车一路畅通无阻, 最后停在了一幢家属楼下。
四周阒无人声,明黄色的路灯底下还有无数的小虫子在缠绕飞旋, 看得人头皮发麻。曹佳莹抱紧了胳膊,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哭腔, 跟他哀求:“姐夫,别跟我妈说了。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周居翰熄了火, 把车档放空档。
他也没说话,摇下车窗, 破天荒地摸了根烟含入唇中。
他这人有点轻微洁癖, 总觉得这玩意儿抽多了身上都是一股味道,平日除了陪领导应酬, 很少抽。
曹佳莹见他沉默,心里更是“咯噔”一声。渐渐的,被漠视的羞恼却取代了惶恐,冲他道:“张小檀给你们灌了什么**汤呢?一个个都上赶着献殷勤。我表姐, 海归博士后,堂堂首钢技术研究院、生物医药实验室副主任,名媛闺秀,还比不上一个乡下丫头吗?”
周居翰等她说完, 信手弹了弹烟灰:“我有说起解妍雅吗?”
曹佳莹心里一突,虚汗慢慢爬满了后背。
周居翰回头瞥了她一眼,忽然笑了。可是,那笑容只是浮在表面,眼底深处一片冷然。
“是解妍雅让你谋害小檀的。”不是问句,是肯定句。
曹佳莹说不出话。
周居翰说:“还有,别叫我姐夫,你姐姐这样厉害的女人,实在当不起。”
……
曹立清是空工大毕业的,正儿八经的航空科技领域科班出身,曾经做过航空兵6师的飞行员,调回北京后,还干了两年的空军参谋长助理。她今年不过四十八,却已经是空一所的骨干,可以说是理论和实践都不落下的资深级研究人员。
丈夫出身葡萄牙名门世家,在深圳大学教书,早年由于观念冲突,早早离了婚。这么多年,她独自抚养曹佳莹长大,对这个女儿关怀备至,几乎是有求必应。
久而久之,也养成了曹佳莹骄纵妄为的性格。
这一点,她一直清楚,想要管教,却一直有心无力。一是工作繁忙,鲜少能抽出时间,二是也狠不下这个心。
她想,到底是个女孩子,再混账能混到哪儿去?还能把大会堂的顶给揭了?
可是今晚,当她看到她家楼底下正儿八经停着那辆甲a的车时,她才懊悔不迭。
周居翰从车里下来,很有礼貌地跟她问好:“曹阿姨,好久不见。”
他电话里也没说明白,只说曹佳莹陷害他一个朋友,差点就伤到性命了。曹立清以为他是夸大呢,他们总参的人,说话做事一套一套的,人情往来特别在行。
可当她的目光落在周居翰微微含笑的脸上时,心里才“咯噔”一下——也许这一次,曹佳莹是真的闯了大祸了。
别看他笑得那么好看,开场白还挺客气,以曹立清对他的了解,后头肯定有大招等着她呢。虽然年长了他几岁,曹立清半点儿不敢把这位年纪轻轻的大/校看轻了。
上面现在都传疯了,他刚刚进了国防大的研究班,一期已经毕业,之后的路怎么样,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了。
有他爸的人脉在,他的路也能顺些,何况他又是个那么有本事的。有时候曹立清都觉得惊讶,小时候那么一个个性强硬的人,居然也能敛了性子,和那些办公室里的人处地那么好。
但要说他性子真变好了?刺都藏在骨子里呢。
要真变好了啊,现在就不会站在这儿跟她兴师问罪了。
周居翰和她聊了几句家常,笑着一块儿上了楼,曹佳莹亦步亦趋跟在后面,不敢走太近了,也不敢离得太远,一颗心在喉咙口不住蹦跳。
这样的煎熬,一直到曹立清和周居翰进了屋也没停。
她本想去厨房给他们倒茶,周居翰却叫住了她。
曹佳莹手足无措地站在沙发边,从来没有觉得某一刻像现在这样难熬。
曹立清不忍闺女这样没脸,笑着劝了句:“她知道错了,让她去房间好好反思吧。咱们大人谈事情,她一个小孩子杵这儿像什么话?”
周居翰的笑容都没变一下:“今个儿,她才是主角啊。不然呢?我大老远地过来跟您闲聊呢?”
曹立清的笑容有些僵。
周居翰没看她,换了个叠腿的位置,好整以暇地抬起头,看着曹佳莹:“是不是觉得我对你挺过分的?”
“……”
他稍稍抬了抬下巴:“人家都说,养不教父之过,你从小离了父亲,外面人说起来,肯定是数落你的母亲。”
他回头和曹立清笑了一下,复又望向曹佳莹:“曹阿姨的涵养和操守,大院里人人都是知道的。让你这么败坏,你不觉得过意不去啊?”
曹佳莹没法儿反驳。
他不骂她,而是当着她母亲的面,跟她讲着冠冕堂皇的道理,把她做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都摆到了台面上。
不止她无地自容,她的母亲才是最受羞辱的那一个。
曹佳莹虽然混,对自己母亲是非常在意的。看到对面的母亲难堪又不能躲避的模样,心里头更加难受。她现在,是真的悔了。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如果说,之前只是迫于他的威势,现在,她是真的怕了。
她这样的人,狠狠扫她的脸比修理她一顿强多了。
这个教训,是真的太深刻了。
周居翰淡笑:“你跟我道什么歉啊?改明儿,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儿好好跟张小檀道歉吧。”
曹佳莹狠狠一僵,石化般愣在原地。
她本以为,他只是想让她承认错误并做个保证,万万没料到——他居然这么咄咄逼人。
她以为,她只要服个软,他是长辈,应该不会跟她过于计较才对的。
她以为,他多少会顾忌着点儿父母辈的交情。
她实在是太轻看周居翰了。他确实不会跟小辈过于计较,但那得建立在无关紧要的小事儿上,真触到了他的逆鳞,甭管多伤脸面,多坏交情,他也会追究到底。
他这个人的骨子里,那种恣意和骄矜是打娘胎里就带来的,改不了,也不想改。只要他有理,他就没什么可怕的,也半步都不会让。
现在可不就是吗?他不止要她道歉,还要她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和那个她最讨厌的女人道歉!那怎么可以?她的脸面都不要了吗?
曹佳莹难得硬气了一回:“我不!”
周居翰也没恼,心平气和的,像跟她讲道理:“走廊上的监控拍得很清楚了,那天那段时间,只有你进过高温实验室。你说,是要我请个律师来跟你上法庭讲讲道理,还是你忍了这一会儿的难看,以后安安生生地过日子?”
曹佳莹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冻住了,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周居翰的眉头都没皱一下,就让她看着。他的目光太过镇定,太过理所应当,最后还是曹佳莹转开了目光。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胡乱用手擦着。
曹立清实在看不下去了:“居翰,我代她跟你那位朋友道歉,还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她这一回吧。”
“放过?”周居翰有点儿乐,露出滑稽的表情,“我不放过谁了?任何人,都得为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买单。曹阿姨,我这个人喜欢就事论事,您可别觉得我是在针对您啊。换了冯老的孙女儿,我照样还是上门,要个说法。”
“……”
他叹惋:“不过冯老的孙女,还真是干不来这种事儿。”他又顿了顿,体己地对她说:“您对佳莹,平日还真是疏忽了不少啊。”
曹立清被他噎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像是第一天才认识这个人。论口才,十个曹立清也不是周居翰的对手。她被他说得脸都涨红了,偏偏还没法反驳。
母亲这样被诘难,曹佳莹不能再忍了。她含着眼泪,咬牙说:“我去道歉,我明天就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给张小檀道歉。你别再为难我妈了,求你了!”
她弯下腰,狠狠鞠了一躬。
周居翰收了笑容,站起来说:“很好,一人做事,就该一人当,我静候你的佳音。”
玄关的地方传来大门被人关上的声音,曹佳莹望向母亲,一头就扎入了她的怀里,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刚才的委屈和害怕都发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