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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司礼监题送 税兵首领

  八品文华殿中书舍人,虚衔。
  叶向高不厚道。
  从王体乾的描述来看,良臣觉得万历已经很对得起他了,对不起他的是叶向高。
  如果按万历的本意,授内阁中书一职,虽是杂流出身,但熬上几年,可以加衔。
  并且按照李永贞的说法,这内阁中书一职,虽然位低,但能捞取的油水却多的很。原因在于内阁辅臣,辰入申出,办事阁中拟票旨,所得预闻者,独写票中书而已。
  意为内阁草拟的任何文件,都是由中书直接起草,再由学士核议。而各部送呈的各类奏疏,内阁中书也都可以提前翻看,或者偷偷察看。若外人想知其事,不能从学士那里得知,便会想办法贿赂这些中书舍人,如此一来,自然进项可观。
  除此之外,两房舍人还参与翻译外国文书,档案分类归档,其责任事关重大。绝非虚衔的两殿舍人可比。
  除进项可观外,李永贞提到了另一桩好处让良臣对叶向高简直就是恨之入骨了。那就是两房中书舍人只要试职满七年,上官无差评,便许会试一次。
  这是举人的待遇,要是机缘好,便能一举殿试了。阴差阳错,中个进士也不是不可能。从此,就不是杂流出身,而是正途了。
  只可惜,这桩桩好处,愣是叫叶向高一言给弄没了。
  这相公,也不知自己哪得罪他了,如此坏人好事。
  事到如今,良臣也无他法,只能将就这八品文华殿舍人了。
  他就是有意见有怨言,也不可能发泄出来。因为,叶向高这位首辅一做就是七年。此后,天启登基后,这位东林党魁还会再出来浪一回。那时,他的对手是二叔。
  不过有桩事让良臣还是很满意的,那就是王体乾除了给他专程送来官身外,还带来了皇帝的口谕,那就是准他往抚顺代察高淮欠款事。官面上,这个任务叫“协办粮饷钱款事。”
  主办的是谁,良臣不知道,王体乾也不知道,这个人选是朝廷派出的,而非内廷。
  单凭口谕,良臣自是不可能就这么往抚顺去。
  叶向高还算给皇帝一点面子,把魏良臣的两房中书舍人打个折扣变成两殿中书舍人后,给兵部下了一道公文。这道公文已经快马送到沈阳辽东都司处。
  公文中除要辽东都司安抚善后军变事项,查明高淮这些年的种种罪证如实呈报朝廷外,同时交待了魏良臣这个两殿舍人将前往抚顺调查建州右卫边乱,据关讨款事。
  李永贞现在迫切想知道高淮的下场,他问道:“王公公可知,皇爷对高公公是如何说的?”
  王体乾道:“高公公已经被皇爷召回京了。”稍顿,“不日圣旨就会发来关门。”
  “如此便好。”
  李永贞点了点头,心里是彻底松了气,因为这两天关门乱军虽然对他们比较礼遇,不曾刁难,但他看来看去,军心犹未稳定,不少军官和士兵还是狐疑的。如果皇爷处置不好,这关变的余波便不可能消弥。甚至于,他和魏良臣这个小“天使”很有可能成为乱军发泄的目标,成为第二个高淮。
  现在皇爷果断处置高淮,乱军没了作乱理由,自是不可能再生事。只是…
  李永贞暗自叹气,这些年矿监税使驻地但凡出事,最终结果不是派去的公公们遇难,就是皇爷迫于外廷压力处置矿监税使。来回几次,这矿监税使怕是不长久了。
  唇亡齿寒。
  身为内廷中人,李永贞自是对高淮的下场感到可悲可怜。
  不管怎么说,高淮在辽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却被辽东文武联合起来废掉,而内廷却无还手之力,更无打压之力,皇爷也是无能为力,想来都是叫人寒心的。
  这是李永贞的想法,良臣的想法则简单的多,闹出军变,还有边乱,再加辽东文武都参与驱逐高淮,高淮不可能再在辽东干下去。
  这次军变,要有个交待出来。
  不说事情是高淮自己惹出来的,就算不是他,为了平息众怒,安抚军心,高淮倒台也是必然的事。
  良臣现在关心的不是高淮倒了和他有什么关系,而是关心他给万历的报告最后一句话,是否得到了重视。
  于是,他问王体乾:“那辽东矿监税使事?”
  王体乾道:“皇爷已令通湾税监张晔兼领辽东事。”
  “张晔?”李永贞听到这个人名很是震惊,“大同镇守那位?”
  王体乾点头道:“不错,就是这位张公公。”
  “张公公若来辽东,倒是能震住关门这帮人。”李永贞由衷说道。
  良臣不知道这张晔是谁,但见李永贞和王体乾都是一脸佩服的样子,不由好奇起来,跟李永贞打听这位张公公是哪路神仙。
  “张公公曾是御马监掌印,二十四年出任大同镇守太监,三十四年皇爷原本派他往南京任镇守,张公公却说眼下国计艰生,国库空虚,天下都说皇爷与民争利,对矿监税使人人喊打。他身为内廷奴婢,焉能不为皇爷出力,焉能叫皇爷每日为钱粮发愁,故自请为通湾税监。”
  通湾税监,全称是督理通(州)湾(张家湾)税监。
  通州乃漕运北方目的地,繁华天下第一。此地以前从未设税关,因为外朝言通州繁忙,且是漕运重地,若设关卡税,必使船只拥堵,货物难以抵达京师。更重要的是会使南方米粮堆积滞于通州,不利朝廷调拨中转,故为方便漕运,不使商民麻烦,不能在此设税关。
  如此繁华商业运输中转重地,却无一文钱税收,怎么看都是不合理的。张晔自请在通湾设税关,这无疑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胆量不可谓不大。
  并且,通湾税监和南都镇守太监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南京为留都,六部九卿之设如同北京,但名义上真正主持之人却只两人,一为南都镇守太监,二为南京兵部尚书。
  张晔放弃南都镇守太监之高位,甘愿在通州顶着骂名和压力收税,单这份勇气和胸怀,便是常人不能及的。
  因此,李永贞和王体乾相信,张公公兼任辽东矿监税使,绝对是能震得住场子的。
  至少,不会比高淮差。
  王体乾办完自己的使命后,也不在山海关停留,当天就归了京师。田刚和李维仍就留下陪同魏良臣去抚顺。
  和李永贞从卫堡回山海关的路上,魏良臣和他说了件事。
  “对了,李公公,你能不能代我写封信到沈阳,我想让抚顺守将李永芳陪我去建州右卫。”
  李永贞打马停住,疑惑道:“魏舍人认识那李永芳?”
  “认识。”
  良臣笑了笑,没有和李永贞多说。他现在既是两殿中书舍人,当然有权力给辽东都司去信。不过那位都指挥使,加了太傅衔的李成梁大帅理不理他,答不答应他的要求,是另一回事了。
  “我回去就办。”
  李永贞也没有多说,这几天,这位已为中书舍人的小案首有太多叫他不解的地方了。就今日到山海卫所辖的这个卫所走访来说,魏良臣就好像对边事特别感兴趣,对驻军器械,人员组成和当地的生产也都有兴趣。
  并且,他这两天还不断让李维替他搜罗有关建州左右卫的情报,好像对那个胆敢领兵据关讨款的奴尔哈赤十分有兴趣,这让李永贞十分的困惑。
  不过,他既受命陪同魏良臣前来辽东,那上面怎么吩咐,他就怎么做。不应该他关心的事情,他也不会多管。只要这魏舍人不要太出格就好。
  临到山海关时,李永贞想到一事,便对魏良臣道:“魏舍人可知,文华殿舍人,例以善书监生、儒生选补,食粮三年,虽是杂流不入流,想要晋升加衔难,比之两房中书舍人差了许多。但魏舍人也千万不要自暴自弃,因为若有司礼监题送,吏部那里也是可以授职的。”
  “李公公可否说的明白些?”良臣陡的勒马,看向李永贞。跟在后面的田刚和李维也赶紧勒马,险些撞上去。
  李永贞笑了笑,道:“魏舍人若是能结识宫中大珰,想要加衔晋升,其实不是难事。”
  “李公公的意思是,宫中有人,我这两殿舍人还是大有前途的?”良臣揣摩着李永贞的意思。
  “魏舍人有贵妃娘娘眷顾,想要司礼监题送吏部,就看魏舍人有没有那心了。”
  “唔…”
  良臣沉吟不语,如果李永贞说的确有其事,那他自然可以通过郑贵妃影响到司礼监,帮他题送吏部,从而能够晋身正途官。但这样一来,他可就和郑贵妃牢牢绑在一起了。
  是祸,是福,不可知。
  “此事日后再说,以后还要请李公公多多帮忙,有些事情,良臣不是很懂。”良臣笑着朝李永贞点了点头,有个知晓律令,熟悉内廷和外朝的太监帮自己参谋,受益多多。
  “魏舍人准备几时去抚顺?”李永贞岔开刚才话题。
  良臣道:“我想先去见见张虎。”
  “张虎?”
  李永贞眉头一皱,这张虎可是高淮私募税兵的首领,虽也是宫中出身,但现在说他是一军之将也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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