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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发生了那么多事,两人哪能冰释前嫌,便是各自放下了,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也尴尬,尤其她们家姑娘,寄人篱下。
  第七十二章
  何氏打发走凌府来人,望着眼前这几大盒东西愣神,人参雪莲血燕窝,样样皆是极品。长女对她祖母倒是孝顺,这样的好东西都偏着她祖母,连她这个当娘都没份。何氏不可自抑的酸了下。
  洛婉如拨弄着那张一丝杂色都没有的雪狐皮,柔软温暖,垂着眼意味不明道:“大姐对洛婉兮倒挺好!”
  何氏心里顿时咯噔一响,收敛心神若无其事的对洛婉如道:“你大姐不是不知道你回来了吗?你才是她亲妹妹,老四还能越得过你去。”洛婉妤送这些好东西过来说不得就是为了弥补,这次洛婉如能顺利离开家庙回京,她央着长女去老爷和洛老夫人跟前求情了,两人素来重视长女。
  洛婉如笑了笑,收回手。
  何氏见她神情郁郁,这心便跟着往下沉,令人将东西送到荣安堂去,拉着洛婉如的手道:“如儿,你好不容易才回来了,莫要再跟洛婉兮闹气了,你父亲放了话的,要是你再惹事就……”何氏语音一颤说不下去了。
  “就怎么样,掐死我还是打死我!”洛婉如冷笑。
  何氏心头一跳,扣住她的肩头问:“那你到底想怎么样才能心平气和?你这样除了折磨自己折磨我们又有什么意义?”
  洛婉如一把撩起自己眼前厚重的刘海,露出额角那道狰狞的疤痕,她又撩起自己的衣袖,露出骨瘦如柴的胳膊以及胳膊上的伤疤,气急败坏的质问:“毁容的不是你,身子垮了的也不是你,你自然能心平气和。”她声音发抖裹挟着令人心惊的怨毒:“可你让我怎么心平气和,我现在每天都要喝那该死的汤药,我不敢照镜子,我怕见人,娘,你觉得我现在还像个人吗?”
  何氏五内俱焚,悲伤之至,不禁泪流满面:“江翎月母女已经遭报应了,你可以放下了。”
  “洛婉兮呢!”洛婉如直勾勾的盯着何氏:“她的报应呢!”
  望着魔障一般的女儿,何氏骇得呆愣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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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送过来的东西,洛婉兮也为之一愣,须臾间又明白过来,若真是洛婉妤送的,之前怎么会一句都没提。不是她,便是凌家其他人,可好端端送来这么贵重的东西,无非是为了那件事,要么最终被凌家长辈知道了,遂送礼安抚她,要么就是那边送的,若真是,可真难为他堂堂阁老大人不计较她以下犯上之罪,还记得赔礼。
  “收进库房吧!”洛婉兮淡淡道,她倒是想扔了,可东西过了明路,她若擅自处理了,后脚何氏就该找她谈话了。
  桃枝应了一声,吩咐小丫鬟们搬走,见屋内没了旁人,忍不住担忧:“二姑娘回来了,这可如何是好?”当初说得好听终身不得出家庙,可这才多久,两年都没到,人就出来了。出来就出来把,可桃枝想起方才洛婉如对着她家姑娘那笑,就觉说不出的瘆人。比起这样阴森森的洛婉如,她宁愿面对以前那个张牙舞爪什么都写在脸上的二姑娘。
  洛婉兮心里一紧:“除了小心些,还能如何。”洛老夫人那情况又不得离京,连躲都躲不起。
  桃枝:“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去年她们还不是中计了,谁能想到面慈心善的吴氏竟然已经倒戈,帮着洛婉如坑害她家姑娘,这种事根本防不胜防。眼下她们住在这府里头,要是洛婉如想做什么,只有更方便的。
  洛婉兮往后一靠,把自己陷在绵软的大引枕里,意兴阑珊道:“那你想怎样?”
  桃枝登时哑然。
  “都下去吧,我要休息一会儿。”洛婉兮揉了揉额头,神情中是掩不住的疲色。
  看得几个丫鬟俱是心头发涩,她家姑娘过得太不容易了,屈身一福,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因着洛婉如的归来,荣安堂气氛有些凝滞,饶是洛老夫人对着洛婉兮都有些愧疚不安。可洛大老爷亲自开了口求情,也在她跟前做了保证。而临安那边也传来消息说洛婉如性子沉静了,且身子一直不大好,遂洛老夫人才松了口,派秋妈妈代表她去族里说明情况,把洛婉如接回来调理。
  洛婉兮少不得宽解洛老夫人,劝她放宽心。洛老夫人再看洛婉如乖巧安静,渐渐也放了心。
  转眼就到了十月中旬,这期间白奚妍出嫁了,施氏和洛鄂也走了,他们此次进京一是为了吃洛郅喜酒,二是为了洛鄂婚事,眼下两桩事都了了,再不好耽搁,洛四叔那也需要人。
  施氏一走,洛婉兮越发寂寞了,一大半时间都待在书房里看杂书,对于请帖一概婉拒。其实也就凌府那边的帖子,一回是菊花宴,她寻了身子不好的借口。第二回 则是凌老夫人请林家女眷过去听戏,洛婉兮依旧推了。然而十八那天的周岁宴却不好再推了,主人翁是洛婉妤长子凌阳。
  周岁宴当天,洛府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凌府,甚少出门的洛婉如也在其中。
  凌府张灯结彩,彩旗飘扬,哪怕只是个小辈过周岁,门口依旧车如流水马如龙,宾客盈门。声势之显可见一斑。
  洛婉兮等进客厅时,里面已经颇为热闹了,珠光熠熠,香气袅袅。因为有新客到,说笑声不由低了些,不少人纷纷看过来,几个城府浅的情不自禁露出惊讶之色。
  微垂着首的洛婉如觉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跟针扎似的,这是她回京之后第一次在人前露面,她知道这些人肯定在惊讶,惊讶她洛婉如怎么成了这幅可怜相,她知道自己这幅身子哪怕仔细保养了一个月,也恢复不了当初的明艳。
  何氏一直分神留意着女儿的神情,见她虽有些不自在却没有失态,不动声色的吁出一口气,这一步总算是走出来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凌老夫人拉过行完礼的洛婉如,颇为心疼的拍着她的手,洛婉如的遭遇也不是什么秘密,江家那对母女委实欺人太甚,果然做人不能太绝了,否则老天也要看不下去的。
  “你这丫头也没良心,回来这么久都不过来看看老婆子。”
  洛婉如笑:“刚回来身子还不好,不敢传了病气给您。”
  凌老夫人摇头:“说什么胡话呢!哪有这么娇弱了。”端详她一番,并不敢多看她的脸,怕触及她伤心事,只道:“这人还是得多出来走走,身体才能好,以后有空多过来玩耍,多陪陪你大姐也是好的,她怀着身孕,正是最需要娘家人陪伴的时候。”
  洛婉如乖巧一点头。
  凌老夫人便放开她,对后面的洛婉兮招手:“你们姐妹俩啊都是不爱动弹的,喜欢整日待在家里,可不好,小姑娘家还是得出来走走,热闹热闹才好!”
  洛婉兮抿唇一笑。
  “你的风寒好全了。”两次洛婉兮都是以风寒做借口。
  “劳您惦记都好了。”洛婉兮轻声道,她确实染了风寒,不过症状轻微,否则也不敢一而再用这个借口。
  凌老夫人十分欣慰的模样:“好了就好,这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这姑娘面生的紧,以前倒没见过?”有人看凌老夫人待洛婉兮不同寻常,遂好奇出声询问。
  凌老夫人笑呵呵一指何氏:“她们家三房的姑娘,半年前来的,一直在家伺候祖母,故不怎么出门,所以你们没见过。”
  “是个孝顺的!”
  “倒是个齐整的孩子。”
  “别是怕人抢了去,所以不放心带出来。”与何氏熟的夫人开始玩笑。
  何氏微笑:“这孩子怕生。”
  凌老夫人轻啐一口:“你们悠着点,别吓着人小姑娘了。”
  说的众人都笑起来,看凌老夫人对洛婉兮的维护,不由想这姑娘怕是老夫人替儿孙相中的。
  “好了,菊园那的菊花还开着,你们小姑娘去赏赏花,说说话,省得在这拘谨了。”凌老夫人发话。
  凌家二姑娘凌婵便站了起来,带着一众闺秀告辞。
  凌婵对洛婉兮颇为好奇,上次洛婉兮来时,她去了外家,故没有见着,回来就听几个妹妹说家里来了个顶好看的姑娘。今日一见,冰肌玉骨,顾盼生姿,凌婵顿时欣喜。凌家大姑娘好美人,不论男女,如这家里她最喜欢她六叔,自然是因为她六叔最好看!
  众人见凌婵已经挽着洛婉兮胳膊了,俱是好笑,她那点子毛病,她们岂不知道,这会儿就喊上婉妹妹了。
  被她挽着的洛婉兮心情十分复杂,凌婵这‘肤浅’的毛病,小时候就已经有迹象了,比方说她只吃好看的点心,不管好不好吃,自己当年挖空心思琢磨吃食,一半是为了这小祖宗。犹记得当年为了争夺最后一块牡丹花样的糕点,凌婵把陆钊按在地上揍,陆钊比她小一岁,女孩儿小时候比男孩早熟,故陆钊只有挨打的份,也是因此为了报仇的陆钊才开始认真学武。
  眼下,被曾经抱着她腿讨过点心的凌婵一口一个婉妹妹叫着,洛婉兮觉得十分滑稽。
  “婉妹妹,你平日都在家做什么?”
  “……闲时便看些书?”
  “你都看什么类型的书?”
  “最近在看山水游记一类的、”
  “哎呀,我也喜欢看这类型的书,那下回咱们一块看书,还能互相交流,这书啊还是得一起看才有意思。”语气里的轻快几乎要飘出来。说完了觉得自己可能吓到人了,于是意义不大的补了一句:“可以吗?”
  “……可以。”
  “那我们就这么说好了,明天我就去找你。”凌婵雷厉风行。
  “……好!”
  凌婵笑眯了眼,心满意足的握了握的她手:“来,我给你介绍几个朋友,以后可以一起玩。”
  角落里的许清玫望着不远处被凌婵带着在人群中游走的洛婉兮,轻嗤了一声:“以为攀上了凌婵就能翻身,她这样的丧门星还退过亲,哪户好人家看得上她,白费心机!”去年和洛婉兮退婚之后,他们家着实有一阵子不敢出去做客。弄得她那门说的差不多的婚事也黄了。
  一旁的洛婉如苦笑:“凭她那张脸未必不行,何况,”她摇了摇头,轻声道:“她把退婚的责任推到了你大哥身上,与她影响并不大。”
  许清玫一怔,脸色一变:“什么叫她把退婚的责任推到我哥身上?”
  洛婉如咬住了嘴唇。
  许清玫心急如焚,拉着洛婉如到了更偏僻的地方,追问:“你倒是说啊!”
  “你以为我在临安是养病,其实我是被祖母罚了,”洛宛如难堪的低下头:“洛婉兮知道了我和你哥的事还告诉了我祖母。”
  许清玫惊得瞪大了眼,半响后喃喃:“怪不得,怪不得!”一直以来她大哥和洛婉如都是借着她通信的,可在一年多前,洛婉如那突然中断了通讯,他们就猜测是不是事发了,然一直没法确定,后来又出了她哥养外室的事情,她再给洛婉如写信,都是石沉海底,当时她还想着洛婉如定然是因为外室之事生气。
  外室!?许清玫不敢置信的看着洛婉如:“那外室是洛婉兮安排的?”
  第七十三章
  邀月楼上,一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的老者抬手将黑子落在棋盘上:“听说陛下又训斥太子了,这个月第几回了?”
  执着白子的凌渊望着棋局,漫不经心道:“第三回 。”
  老者幽幽一叹:“这一月才过去一半呢,堂堂储君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指责为朽木不可雕也,还说不如福王慧颖,这话有些重了。”
  “您没听过私下陛下如何责骂太子,与之相比这话可不算重,”凌渊微微一笑,落子:“太子资质的确比不上福王。”
  老者瞪眼,恼他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太子是你教出来的!被陛下这么指着鼻子骂愚钝,难道你就有脸了。”
  凌渊把玩着手中白子:“最好的少年时期在幽禁恐慌中度过,二叔,我也回天无力。”
  老者便是凌渊二叔,凌老爷子。
  凌老爷子摇头一叹,也知道凌渊说的是事实。太子五岁进了南宫,十二岁才踏出,最为至关重要的七年就在朝不保夕的惶恐中渡过,再好的资质也被荒废了,何况本就资质平庸。倒是福王,虽在南宫出生,但彼时还懵懂无知,几年幽禁对他无甚影响。
  “长此以往,太子在朝中还有何威望可言!”三五不时被皇帝拉出来痛骂一顿,文武百官该怎么想,凌老爷子看着镇定自若的凌渊:“你就没打算做点什么?”
  “老子教训儿子天经地义,我有什么办法。”凌渊失笑。
  凌老爷子眯着眼打量他,半响哼了一声:“还跟我卖关子!”说罢也不追问,他对这侄儿还有几分了解,他不说,说不得又是剑走偏锋,怕他唠叨。
  思及此,凌老爷子就想起了另一桩事,拿起茶杯啜了一口,状似随意道:“瓦剌退兵了。”
  凌渊略一颔首。
  凌老爷子看他一眼:“还好是虚惊一场。退兵好啊,不打仗好啊!自来一将功成万骨枯。”
  凌渊轻笑:“谁都不希望发生战争,不过边关太平了好些年,将士难免懈怠,这次屯兵让他们醒醒神,也算是因祸得福了,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凌老爷子看着他笑了笑,望了望外头院子里的景色,轻咦一声。
  凌渊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洛婉兮望着眼前一脸兴师问罪冲过来的少女,只觉得莫名其妙,她不过是去一趟净房,回来就被人堵在这了。
  许清玫怒火冲冲的瞪着洛婉兮,那目光像是恨不得扒了她的皮,洛婉兮不悦的皱眉:“姑娘有何事?”她并不认得许清玫。
  “你少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会不知道我找你做什么!”许清玫气急败坏道。
  洛婉兮拧眉:“我连姑娘是谁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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