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爱月先拆了快递,沈婳凑过来,很惊讶,“林爱月居然会有快递!”
  一来,是因为日本的物流实在太慢,同城快递都要等个三五天。二来,这位一心做学术的小姐姐,实在不怎么喜欢买东西。不喜欢吃零食,衣服够穿就行,护肤品化妆品,都是沈婳逛街顺带给她捎回来。
  包裹里是一封邀请函,和一本画册。爱月答:“主办方寄来邀请函,我的作品入选了画展。”
  沈婳:“哇!我就知道!我爱月一定能选上!”
  爱月捏了捏她的脸蛋:“还不是谢你啊,帮我投稿。”
  魏子煜:“是什么作品?什么画展?”
  “是关于野生动物主题的画展,我看爱月画的那只北极狐好可爱,就给投了过去。爱月,我早就料定你能入选。”沈婳抢答。
  那幅画她发过朋友圈,魏子煜也见过,笑言:“那幅画真是很可爱啊,爱月真厉害。”
  “从小画画到大,我不算什么。你们看——”爱月抬起手中的画册,“这是这次画展年龄最小的参展作者,才六岁,应逸晨,也是华人,真是个小天才啊。”
  魏子煜:“画展是什么时间?我陪你一起去。”
  沈婳:“我也去我也去!”
  画展举办地在南青山,离学校不近,沈婳一般是懒得去的。可魏子煜要去,她就得去。
  周六晚上,又是去尖端时尚汇聚的南青山,虽是三人行,也算是个约会。
  所以林爱月整装待发时,沈婳还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地试衣服。爱月撑着脑袋看她,昏昏欲睡:“嗯……好看,好看,都好看……”
  “林爱月!”
  爱月如梦初醒:“啊……你随便穿一件不就好了嘛。”
  “你以为我是你啊,长得那么好看,穿块抹布也像礼服一样!”
  “得,”爱月立起手掌,“这个月工资花完了,没钱给你买口红。”
  “……什么嘛,人家是很认真地在夸你!”沈婳鼓起小脸,爱月不耐烦地催她快点,抄起包包就往外走,她抓起外套跟了上去,“诶,爱月,爱月月,现在真的没有男生在追你吗?”
  “没有!”
  “真的真的没有吗?”
  “魏子煜真的没有在追我!”
  “……林爱月你好讨厌啊!”
  约在本乡三丁目站见面,魏子煜穿了件长风衣站在入口。沈婳拉着爱月悄悄说:“他是有多喜欢白大褂?买个外套也跟白大褂似的。”
  一路闲聊,很快到了地方。沈婳今天作死穿了高跟鞋,上楼梯时脚踝一崴,连着往下摔了两层,还好魏子煜及时捞住了她,否则后果难想。
  魏子煜将她打横抱起,放到了路边的花圃旁。她痛得要死,又怕哭出来花了妆,小脸憋着,看得爱月忍不住想笑。魏子煜屈身在她跟前,手握她的脚丫,检查片刻,说:“脱臼了。”
  沈婳害怕得大叫:“爱月……”
  “不哭不哭,魏医生在这里,你怕什么?”爱月倾身揉了揉她的脑袋。
  “你忍耐一下,”魏子煜的动作极其小心,手劲一掰,嗝咯一声,沈婳瞪大眼睛,却死死咬住牙,魏子煜缓缓放下她的脚,“好了,但暂时先不要走路。”
  “啊?可是画展马上就要开始了。”
  爱月:“你就别去啦,让魏子煜给你开点药,回去休息吧。”
  魏子煜:“爱月,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没事,这一带我熟。”爱月拍了拍沈婳的脑袋,笑容有些诡异,“好好休息哦。”
  不等沈婳红着脸喊她,她就转身走开了。
  画展在一幢别墅改装的店铺里举办,规模不大,主办方是志愿性的环保组织,像这样小资文艺的主题画展,南青山几乎每天都有。
  场馆里却是人头济济,有凑热闹的游客,也有艺术院校的学生。五彩斑斓的作品在墙面上铺展,绝大多数动物不用看角落的标签,爱月也能准确地叫出名字来。
  雪鸮,朱鹮,苏门答腊虎,还有她的北极狐。
  她也是环保组织的一名志愿者。
  她一路寻找,目光终于落在墙面上一处画卷上。
  画面近乎纯白,只有寥寥几笔黑墨勾勒线条。图画有两张,一张是白茫茫的雪地里,一只纯白的北极狐一头扎入雪地,露出毛绒绒的屁股和小腿,另一张是北极狐叼着一只旅鼠跃然空中。
  那是她之前去俄罗斯极北地区旅游时,见到北极狐捕食的景象。
  正有几人驻足在她的画前。爱月抬眼一看,有些愕然。
  是应绍华,一身黑色大衣,英俊而挺拔。他的目光定在那幅北极狐的右下角,爱月知道,他一定是在看她的名字。
  孩童啼哭的声音突兀响起,爱月这才注意到,应绍华身边站了个美丽的女人,与他年纪相仿,女人怀中抱着个小男孩,看上去不过六七岁。
  是他的妻子和儿子?
  可眼下,小男孩正直直地指向爱月大哭,将应绍华与那女人的视线引了过来。爱月诧异,步子微动,才察觉到脚下踩到了什么,低头一看,是一只布偶玩具。
  爱月将布偶拾起,走去还给小男孩,自然而然用了汉语:“还给你,都是姐姐不好。”
  女人教导小男孩致谢,身旁应绍华率先开了口:“林小姐。”
  还不等爱月回应,女人便说:“认识?”
  应绍华:“林小姐是爷爷疗养院的志愿者,时常会去探望爷爷,前两天我才在那里与她碰面。”
  “是这样啊,真是多亏林小姐照顾爷爷了。”
  看来,真是夫妻了。像他这样早早成家生子的企业家,还真是不多见。
  “刚好看到了这张画,我还在想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应绍华看向那幅北极狐,“林小姐读工科还如此有艺术天分,实在是难得。”
  爱月一笑:“应先生过奖了,我不过是旅游时随手画几笔,能入选画展纯粹是运气好。”
  “寥寥几笔就构造得出如此生动的画面,功底一定不浅,林小姐谦虚了。”
  女人在一旁教导孩子:“听到了吗?这个姐姐的画是不是很好看,你还要再练习很多年哦。”
  爱月:“应先生也对野生动物感兴趣吗?”
  应绍华探向眼角挂着泪水的小男孩,目光柔和:“逸晨的画也入选了,陪他过来看看。”
  爱月恍然想起什么:“应逸晨?就是那个年龄最小的参展者吗?真是个小天才啊。”
  女人笑了:“晨晨,快带姐姐去看你的画,好不好?”
  小男孩站到地上,拉着爱月咿咿呀呀地走了过去,指着一幅长颈鹿将脖子伸进屋内偷吃食物的画对爱月说:“姐姐你看,这就是我的画!”
  构图准确,线条流畅,色彩也很新鲜,中规中矩,谈不上出彩,但对于一个仅有几岁的孩童来说,是极具天分了。最灵动的一笔当是长颈鹿的眼神,十分愉悦,正应了画展主题,人与自然和谐相处。
  爱月眼里溢出惊艳:“哇,晨晨,你好棒啊。”
  应绍华与女人在身后跟来,女人说:“这是我们一家在澳洲度假时他看到的,他后来偷偷画下来,我都不敢相信这是他画的。”
  爱月:“哪里,晨晨的确很有天分。”
  “可他才六岁诶!”
  爱月扬起嘴角:“我也认识一个六岁的小朋友,画出了大家都以为是大画家画的画,她还委屈得哭了呢。晨晨真的很有天分,说不定长大了真的会成为一个大画家哦。”
  家庭教师
  想着他们一家三口时光,后来林爱月没再多打扰。
  应逸晨似乎更喜欢粘着爸爸,他坐在应绍华手臂上,有人过来夸赞他这位小天才时,应绍华满眼骄傲,凌厉的气势都敛了几分。应逸晨的眉眼,与他简直一模一样。
  这样向父亲夸耀自己的画的场景,爱月不陌生。
  她眼底潋过异色。
  “爸爸,你看,这是我画的小鸟。”
  “爱月,不要画小花小鸟了,跟爸爸一起画桥梁大船,好不好?”
  “爸爸,你为什么喜欢画桥梁和大船呀?”
  “因为爸爸是港口工程师呀。”
  ……
  “妈妈,妈妈,你看,那个是我要送给爸爸的画,银色的那个!缅栀花!”
  “爱月,不要胡说,那是人家珠宝店的标志。”
  “妈妈!我没有骗你!那个真的是我画的!”
  “能被选为品牌标志的,一定是大画家画的,那时候你才六岁,宝贝,你看错啦。”
  ……
  鼎鼎大名的戴娅珠宝的品牌logo,竟是出自一个六岁儿童之手,谁会信呢。包括她的母亲南月,也不信。
  直到将这对父子的太多神情收进眼里,林爱月才发觉,自己已经偷偷瞥了应绍华好多次了。
  她收回视线,目光移到一幅画上,有点尴尬。
  偷瞄一个已婚男人这么多次,似乎不太合适。
  她没在画展上待太久。
  回到家里,魏子煜和沈婳坐在沙发上,两人表情都不大自然,魏子煜很快起身:“她脚崴了,一个人在家里不方便,我想等你回来了再走。”
  然后道别离开,魏子煜也没再看沈婳一眼。而后者,还沉溺在刚才的时光里无法自拔。
  晚上沈婳一瘸一拐地爬上爱月的床,羞答答喊她:“爱月呀……”
  爱月抠了抠一身鸡皮:“魏子煜亲你了?”
  “……讨厌!才没有!”她吼完,语气突然冷落了,“他不会亲我的。”
  “为什么?”
  “明知故问。”
  爱月转身看沈婳,月光似乎在她脸上泼了层牛奶,很温柔,“婳婳,魏子煜不喜欢我。”
  “我不信,那他为什么要跟你解释?”她是指,魏子煜离开时解释的那句“一个人在家不方便,我想等你回来了再走”。
  爱月有些认真:“他不是跟我解释,他是跟自己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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