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柳丞相带着人起身退开,让出道路恭请太后上进宫的轩车。
太皇太后手搭在慈姑手背上,在另外两名宫女的伺候下,上了盖顶垂轻纱的轩车,旁边跟随坐着的是慈姑,这是她给慈姑的恩典,毕竟是跟了自己一辈子的老人,年纪都不小了,那还能让她一路跟着年轻人似的追车啊?
牵马前行的两名宦者,一直没敢走的太快,好在宫里的道路都是青石板铺的,一路走来也平稳无事。
等到了未央宫东阙门,却已看到太后母子带领后妃、公主一众人站在远处相迎接。
慈姑下车搀扶下了雍容尊贵的太皇太后,在人群中,她一眼就瞧见了持珠,那旁边激动的眸中含泪的女子,定然就是长公主了?真是女大十八变,两年不见,她这老眼昏花的,都差点认不出长公主来了。
太后带领众人行礼,包括皇上这一国之君,因礼孝传天下,也行了跪拜大礼:“恭迎母后/皇祖母/太皇太后回宫!”
“嗯!都起来吧!”太皇太后抬手让众人起来后,便慈爱的笑向上官浅韵招手道:“龙儿,来!到皇祖母身边来,让皇祖母好好瞧瞧我的龙儿,是不是又长高了。”
上官浅韵奔跑过去,站立后眼中含泪,伸出双手抱住了久别的皇祖母,哽咽的喊了声:“皇祖母……”
太皇太后抱着高过她的乖孙女,听着孩子哽咽委屈的唤她,她心疼的拍抚她消瘦的后背,温柔慈爱道:“好孩子,皇祖母这一走两年,让你受苦了。”
上官浅韵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两世以来,要不是皇祖母全心相护,她又怎么可能长大成人?太后那妖妇可是恨不得她死的,谁让她长得那么像她母后。
太后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这老太婆这话是什么意思?说上官浅韵受苦了,这不是摆明说她苛待继女了吗?
上官羽眼中浮现嫉妒和伤心的神色,从小到大,父皇和皇祖母疼爱的,从来都是他这个没娘孩子的皇姐,而皇室其他的公主皇子,父皇是严苛以训诫,皇祖母……反正没给过他们一丝慈爱温柔,永远都是那样的淡冷严肃。
太皇太后可不管别人怎么心里难受,她已是年近八十的人了,年轻时活的不痛快几十年,年老没几年活头了,可不得怎么恣意怎么活了吗?
祖孙二人坐上八掆舆,一路说说笑笑的进了未央宫,而其他人,却脸色都不好看的在宫门前站着。
而皇后的眼底却含了笑,一个上官浅韵就够众人头疼的了,而今太皇太后又回来了,这宫里可真是要热闹了。而太后……上有婆母压制,下有继女挑衅,她的日子,可没得好了。
而正如皇后所料,果然在太皇太后回宫后,太后更没好日子过了,她身为儿媳,自然要日日早起去向婆母请安的,而老人睡眠少,太皇太后自然是有空闲多折腾太后的。
而太后多年来养尊处优的,别说是伺候人了,就算是走路都很少走,出门做什么的,不都是轩车或八掆舆代步吗?
这下是心里觉得屈辱,身体还要劳作,因为太皇太后有养蚕的习惯,未央宫里便设了一间小蚕室,里面又闷热,而且那些蚕又看着吓人,太后每每当傍晚离开后,都是脸色苍白,仪容微乱的……
上官浅韵对于她家皇祖母这一招,她抱着闪电,笑点头夸赞道:“皇祖母真是厉害,也只有您……能让她吃这闷亏了。”
太皇太后端杯呷了口茶水道:“闷亏吃几日也就罢了,毕竟她是一国太后,哀家不能真一点不给她脸面。龙儿,你的委屈皇祖母都知道,等以后有机会,皇祖母定然会再为你讨公道的。”
上官浅韵也不是个不懂事的,她笑点了点头道:“我都知道皇祖母的良苦用心,您老放心吧!就算您现而今放过了她,将军回来也不定会轻易罢休的,毕竟……她可是差点害我无子,害将军绝后的人。”
太皇太后见她脸颊微红,便笑问道:“皇祖母为龙儿挑选的夫君,龙儿可尚且满意?”
上官浅韵回想之前和展君魅的相处日子,虽然二人相处的状况有点……不过,不可否认,这个夫君她还是满意的,至少对方是个坦荡君子,是个外刚内柔的人。
太皇太后一见她低头含羞的模样,便摆摆手笑道:“罢了罢了,皇祖母不问了,省得把我家龙儿羞的埋头不愿见人了。”
“皇祖母……”上官浅韵在外是看着刚强,可在这位慈爱祖母面前,她却像个孩子一样,因为没有母亲,父亲又是一国之君,所以从小到大,她最最亲的就是这位皇祖母了。
“好了,皇祖母什么都不说了,别摇了,我这把老骨头,可要被你给摇散架了。”太皇太后伸手将身边的孙女抱在怀里,这样会说会笑的孩子,让她喜欢又欣慰,可怜的孩子,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上官浅韵在她皇祖母怀里害羞撒娇时,远在边关的展君魅,却是身陷围困之中。
一名青衫书生拉住展君魅的手臂,在激战的乱军中大声喊道:“将军,那边山上有路,我们且上山去,在下自有退敌之法。”
他便是展君魅将军府的管家——墨曲。
展君魅手臂上还在流血,手中长枪挑杀一名敌兵后,便一手拉着墨曲向着山上退去:“全军听令,撤往山上去!”
副将雷飞腾骑在马上喊道:“将军有令,全军撤往山上!”
撤退的号角声响起,扛旗的士兵在几人护送下,带着人向着山路奔去。
“将军小心!”墨曲惊喊一声,腰间便抽出一把软剑,软剑轻薄锋利,瞬间抹杀掉了一名偷袭的重剑男子,对方是敌军中一名猛将,那怕脖子上鲜血如雨喷洒而出,可那把重剑,也还是向着展君魅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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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凯旋归来
展君魅出枪挑开了那把重剑,可就在这片刻空隙间,一直利箭夹杂着劲风呼啸而来。
“将军!”墨曲抱住展君魅,转头便看到远处手持弯弓的匈奴新单于,这人果然是没人性,竟然用一员大将的命,来换展君魅重伤。
“走!”展君魅折断肩上的利箭,一把抓住墨曲,便跟随承天国兵马向山上奔去。
墨曲担忧的同时,内心也骂了句展君魅不是人,哪有人受这么重的上,还能像正常人一样杀敌撤退的,而且还带着他跑,他是不是真看他穿青衫久了,便把他真当成文弱书生了?
而在长安的上官浅韵,却在当夜从噩梦中惊醒。醒后一抬手便是满头冷汗,脸色也苍白的吓人。
持珠守夜就在床边地上锦席上坐着,一听到动静,便睁开了双眼,起身握剑,转身望着屈膝抱被而坐着的公主,她单膝跪地安安慰道:“公主,只是个噩梦而已!”
上官浅韵转头看向床边的持珠,她轻眨了眨眼睛,眼神几分担忧道:“我梦到将军被黑豹扑倒了,持珠,你说……将军是不是出事了?”
她与展君魅之间,虽然现在还没有男女之情,可他们是夫妻,相处融洽的夫妻,展君魅保护她,她自然也会关心对方。
持珠闻言一怔愣,而后安慰她道:“公主放心,驸马神勇非凡,身边又从不缺少能人异士,定然会凯旋归来的。”
“嗯!”上官浅韵点着头,垂下了眸子,掩去眼底的担忧与不安,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展君魅纵然真是战神,也不可能真的做到毫发无损。
更何况,他也不过只是血肉之躯,一个会伤会死的凡人?
所以,持珠的安慰之言,她无法真听的进去。
夫在外,生死难料,妻子那有能安心的?
持珠安抚她睡下后,她便又坐回了锦席上,望着手中握着的剑,她眼底也浮现担忧之色,公主与驸马虽然相处的时日不多,可外冷内热的驸马,却待公主很好,至少一个丈夫能做的事,驸马全做的很好。
虽然夫妻是开始无男女之情,可来日方长,都是那样出色的人,二人长久相处下去,焉不会真的日久生情?
可而今将军远征在外,公主在宫里又是危机四伏,千里迢迢之外,不知对方处境,怎能一点都不担忧对方?
太皇太后的回归,将宫中的妖魔鬼怪,一时间全都镇压住了。就连太后,也是谨小慎微的,唯恐自己有什么把柄被那老太婆抓住。
上官浅韵在帝都,日子过得倒是真挺安乐,可人是安乐了,心却一刻都静不下来。
直到八月初,玉门关传来大捷的好消息。
而后四五日,又传来匈奴战败后求和的好消息。
飞鸢是个爱说爱笑的姑娘,她听到这个好消息后,便跑来极其夸张的说道:“公主您不知道,展将军可厉害了,想那匈奴的新单于,是个怎样嚣张的人啊?硬是被展将军给打怕的求饶了,哼哼!真是太解气了!让他们这些蛮夷,还敢侵犯我承天国边境,打不死他们。”
上官浅韵听到大捷胜利的好消息,她脸上并没有露出多么喜悦的笑容,反而是更心忧起了展君魅,这人的作战方针一向是精心计划后,才会付诸行动的,要的便是万无一失。
可这回却是猛打,完全不似前世他作战的方式。
难道,真是出了什么事,才会让他决定要速战速决的?
持珠跟随上官浅韵多年,一见她蹙眉,她便宽慰对方道:“公主不要过于担心,驸马吉人自有天相,且一直作战以来,从未有过败迹,这回之所以会这样速战速决,或许是担心公主您的安危吧!”
“也许吧!”上官浅韵缓缓闭上双眼,而后再次睁开,掩去心里的担忧,眸光清明的看向持珠问道:“让你办的事,都办好了吗?”
“回公主,一切顺利,只是……公主,属下还是觉着此事不妥,还请公主三思!”持珠抱剑低头,她真的不明白公主在想什么,为什么非要去那种地方行医?
上官浅韵对持珠摆了下手,意思持珠无需再劝她,她意已决,谁也劝不动她。
持珠无奈的退立一旁,公主的决定真的很难改变,这事她回头可要去和驸马说一声,无论如何,都要阻止公主去那种地方。
“这事谁都不能告诉,否则,你就回皇祖母身边去吧!”上官浅韵为防持珠坏她计划,只能以威胁来警告持珠了。
持珠内心无奈极了,垂头抱剑道:“请公主放心,此事只有你知我知,绝不会传第三人耳。”
“什么事啊?公主,你们这是又要做什么?捉鬼还是打怪?”飞鸢听了一会儿,根本听不明白她们在说什么,便笑着好奇的凑过去问,眼神中还透着可怜兮兮的水光。
上官浅韵对于这个飞鸢,她哭笑不得道:“你怎么有时候,就像个孩子似的?”
“在外人面前,要为了公主您的威仪,所以我要端着姿态,可在没有外人的时候,我就想当个傻乎乎的丫头,公主,求您了,告诉我吧!我保证,我嘴巴严的就像喝了树胶一样,掰都掰不开。”飞鸢也是在这些日子相处以来,发现她家公主殿下没多大架子,背地里待人也很亲和,她才会敢如此放肆的。
上官浅韵怀疑的看了飞鸢一眼,抿唇忍俊不禁道:“你啊!性子这般活泼,我还真信不过。好了,我该去给皇祖母请安了,你的好奇心就到此为止吧!反正我也不会告诉你什么。”
“啊!公主,您怎么可以这样顽皮,展将军他知道这样的您吗?”飞鸢锦席上爬起来,便追下了阶陛,望着前面的那抹窈窕背影,她眼底闪过一抹疑惑之色,公主到底要做什么?又在谋划什么呢?
八月中旬,过几日便是八月十五,大军在后,展君魅却借着思念上官浅韵之名,抛开大军,快马加鞭的赶回了长安城。
在八月十五的宫廷宴席当夜,上官浅韵在接到消息后,离宴出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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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久的日子,亲们辛苦了,将军回来了,一切都好了,亲们也不用养文了,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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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你在等我回来
将军府
竹轩
上官浅韵一身累赘的宫装都没来得及换下,便神色匆匆的回了来。一脚踏入房门,便疾步走到了床边。
她见展君魅犹如死人般躺在床上,她脸色一白便手指颤抖的想要抚上他的面具,可手腕却骤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抓住,她微惊,便看到那鬼面具后,一双沉冷的眸子盯着她看,她暗舒口气,原来他没事,刚才真是吓死她了。
展君魅一醒来,第一句话便是问:“先帝为你重建的兰池宫,是否有引温泉而注入……咳咳!带我去,即刻!”
上官浅韵没想到他们久别见面,会是这样的情景,展君魅显然受了重伤,而且还需要兰池宫温泉相辅助疗伤,那他岂不是……她伸手纤指扣住他的手腕,果然,他竟然中了很奇怪的毒。
墨曲见屋里都是可信任之人,他便走过去对上官浅韵解释道:“匈奴人不知从哪里找到了墨家人,得到了墨家密不外传的幽梦,此药加一味良药便是救命仙丹,可若加了别的毒……那便是不死,也注定一生缠绵病塌,而将军……恐怕只能等死了,温泉只能延缓毒发时间,还请公主……”
“等死?”上官浅韵再也听不下去了,她等了数月,被那么多日日夜夜的担惊受怕折磨着,等来的就是展君魅必死无疑的结果?
墨曲有点怕这位公主殿下的眼神,这是要撕碎人吧?一个深宫长大的公主,就算不是娇滴滴的,那也不能这么恐怖吓人吧?
上官浅韵瞪着墨曲看了一会儿,方面无表情下令道:“持珠,你回宫一趟,将父皇留给我的令牌拿来。飞鸢,拉着他去准备马车,记住,用可躺卧的辒辌车,车内布置的舒适些,我们连夜出城去咸阳,通知骊山守军,到时候请他们护送我们一程。”
三人应声后,便都退了下各自去忙了。
持珠直接出了将军府,骑马向着皇宫方向赶去。
飞鸢和墨曲去准备马车,二人是一个稀里糊涂不明不白,一个愁容满面似上刑场。
飞鸢不明白,怎么传言中的展君魅犹如战神在世,而她见到的却是个病怏怏的将死之人呢?
墨曲心里恐慌的很,因为他就是墨家后人之一啊!可幽梦无药可解,当初祖先研制出幽梦,便是为了拯救恶症之人啊!谁会想到后世子孙竟然拿祖先济世救人的心血,来做恶害人啊?
竹轩中,房间里,此时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相对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