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细想起来,展君魅会那么年轻辞官,一是因为主上昏庸,二便是厌烦于她这皇妹的纠缠吧?
奉茶的宫人低头走了进来,为她们三位主子奉了茶点后,便行礼低头退了下去。
太后在上笑看向她,慈爱道:“这是婺州东白新茶,哀家也是头回尝到,茶味鲜醇,汤色清澈,倒是你五弟有心了。”
五弟?那个抱太后大腿的卑鄙小人?上官浅韵端起茶杯的手微顿,本看着茶不错,她还想好心情细品味一番呢!而今,算了,湿湿嘴唇也就是了,回头可要持珠准备十杯茶水漱口了。
太后母女见她喝了那加料的茶后,暗笑相视一眼,也抬袖遮面,好心情的饮了这杯千里迢迢进贡而来的茶,啧啧啧!真是好茶!
上官浅韵湿了湿嘴唇,便放下抬起的袖子,将茶杯放回到了桌面上。
太后见她举止优雅,姿态端庄,哪怕是说话都是从容舒缓的,比宫中许多自幼受教的公主,甚至是她花重金请名师教习的女儿,都还要更像一位尊贵无比的公主殿下。暗咬咬牙,却也知没用,便心里冷哼声,小贱人,且等着吧!后面有她受得呢!
上官浅韵见她那位皇妹已开始皱眉,她低头以白嫩纤长的手指摩挲杯沿边,嘴里已开始缓慢数数:“一,二……”
“你这是在数什么?”太后已发现女儿的不对劲,所以在问完这句话后,她便在女儿一生痛呼声中,起身疾步跑了过去,抱着歪倒在她怀里,脸色青白的女儿便冲着宫人怒道:“还愣着做什么?去传御医!”
上官浅韵缓缓起身,举步端庄的走过去,低头看着太后这位爱女慈母,她嘴角微扬起淡淡浅笑:“母后,刀割到自己的肉,您知道疼了吧?可若是现在如此痛苦的是我,您心里还不知道会怎么乐开花呢!”
“你……”太后抬头看向那冷睨着她的继女,这那是回来的什么凤女,完全是个讨债恶鬼。
上官浅韵弯腰端起桌上的茶杯,手微动,茶杯卸倾,杯中清澈的茶汤流下来,浇在了漆黑的桌面上,她声音微凉道:“母后,这真是好茶,一杯下肚,这辈子可就干净了。”
“你……你胡说什么!”太后这茶是在她来之前让人沏好的,药粉是她挥退所有人,自己亲手下的,绝对没有一丝一毫假手于人,怎么可能会在这么短短的时间里,便走漏了风声?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母后活了这么老了,怎么还不明白这句至理名言呢?”上官浅韵手指一松,杯子先掉落在桌面上,而后滚落地面上摔成碎片,声音可真清脆,好瓷器!
“啊!你走开,走开!”
太后紧抱着身受痛苦煎熬,心受极大刺激的女儿,对于这个变得很可怕的继女,她紧攥着拳头,恨不得喊出暗卫来将她碎尸万段。
可她不能,展君魅还在宫外,这贱人没明伤还罢了,要是真身有受损,展君魅定然会抓着此事不放!若是告到朝堂上去,到时这贱人身上的伤便是证据,而展君魅手握重兵,又是个没亲没牵挂的,天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不能为了一个女儿,便毁了自己儿子的皇位,而她更不愿再去做那被人随意践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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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八掆舆,八人抬的,没顶子的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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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装病
上官浅韵对于冲她乱吼乱叫的皇妹,不屑的连一眼都不施舍对方,她双手置于腹部,转身向着椒房殿外走去,走至门口,她回头淡笑道:“母后,本朝似乎有个规矩,只要公主不点头,驸马永远不可纳妾,连通房也不能有,一经发现驸马背叛公主,轻则杖责一百大板,重则便是杀头断根之罪。”
太后当然知道她这话里的恐吓威胁之意,展君魅是孤儿,他没兄弟姐妹,而今又是驸马,如果上官浅韵被她害得一生无子,那展君魅这个驸马不能找别的女人生孩子,还不得真为活命与展家香火,非反了她的儿子不可啊!
持珠在后跟随她家公主离开,她仿佛看到了太皇太后的影子,公主真不愧是在太皇太后身边长大的,那怕痴呆那么多年,也耳濡目染了不少,瞧!那妖妇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多可笑。
那些被太后邀请而来的妃子,是到了这时才急忙忙赶到,可这一到来,她们就看到那位曾经痴呆的公主,正带着一众伺候的宫女,从椒房殿走出来。
上官浅韵对于这群大小弟妹,她只是淡漠的看她们一眼,举步离开。后宫中那些个带着人皮的鬼,她以后有的是时间收拾,现下太后的宝贝女遭遇如此惨事,她还是躲躲老疯狗发狂吧!否则,真被疯狗逮着咬一口,不死她也得疼着啊!
那些妃子公主全一头雾水,茫然的互看着,这是怎么了?太后在宫中喊着传御医,长公主却在她们刚来时,便就这样离开了?
得!好戏没得看了,这局长公主胜,而且胜的很诡异!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在太后毫无准备之下,一个正常的长公主进了宫,太后能在这位一瞧就不好惹的长公主身上占了便宜,那才有怪。
持珠一路上都很是谨慎的警惕四周,她不知道在吃了这么大的亏后,太后会不会暗中派人来伤了公主,危机四伏的宫廷,步步惊心,她自小便早已明白。
“尽快出宫!”上官浅韵坐在八掆舆上,神色淡然,语气也很平静,可袖中的手指却紧捏着,掌心都冒了汗,说是一点都不担心太后有那个胆子伤她,可她之前却忘了件事,那便是宫中的人,最喜欢用的便是借刀杀人。
“是!”持珠立刻催促八掆舆的太监道:“走快一点,驸马可还在宫外等着公主呢!”
“喏!”八名抬八掆舆的太监加速了脚步,他们这位大驸马也可不是一般人,那可是出了名的冷血将军。
想当年,先帝还在世,一名贪了军饷的武将,虽然还沾了点皇亲,可不还是被展大将军给一剑斩杀于朝堂之上了吗?先帝为此不止没怪罪展大将军,还赏了展大将军一匹西域大宛国进贡来的汗血宝马呢!
自那件事后,谁还敢再招惹这位煞神爷爷啊?躲还来不及呢!
宫门口
持珠扶着上官浅韵走出来,一出了宫门,上官浅韵便晕倒了,持珠惊喊了一声:“公主,快来人,公主受惊过度晕倒了。”
一句“受惊过度晕倒了”,惊得将军府和守宫门的禁卫军都吓了一跳,这长公主晕倒,莫不是与太后有关?
展君魅骑马走过去,翻身下马,从持珠怀里抱过了那脸色苍白昏迷的女子,飞身而起上了马,手握缰绳调转马头,便疾驰而去。
众人一见不近女色的展大将军如此紧张长公主,心想糟了!要是长公主真是被太后吓晕的,那展大将军明日会做出什么事……便只有天知道了。
宽大的街上,一马疾驰而过!
幸好这条街是官道,没有什么人走,要不然,还不知道这样的马速,会伤了多少人呢!
可还是有些官宦人家的下人,认清楚了那匹汗血宝马,那不是展大将军的马?那展大将军怀里抱着的紫裙女子是谁?唔!今日听闻凝香公主进宫了,该不会是凝香公主出事了吧?
众人边走边低声议论着,都在想这位凝香公主是出什么事了?怎么展大将军抱着人这般失态疾驰的模样,看样子是急着会将军府吧?
将军府
展君魅手握缰绳一勒紧,停下了马,他怀抱着装昏迷的公主殿下,飞身而起,脚一落地便疾步进了府,冷声吩咐道:“将府里所有的大夫都找来。”
一人应了声,便忙转身跑去找府里的三名大夫,这公主是怎么了?之前好好的坐车进宫,怎么回来就成这副样子了?
竹轩
展君魅抱着人进了卧室,满身杀气的挥退了所有要伺候的人。
床上本该昏迷不醒的上官浅韵,睫毛微微颤动几下,便倏地睁开了那双明眸,坐起来一转身,双脚就踩在了床边脚踏上,起身走过去颔首淡笑道:“多谢将军成全!”
展君魅坐在桌边,鬼面具后的那双沉冷的眸子,将她打量一番后,方开口似关心的问了句:“太后对你做了什么?”
上官浅韵没想到他居然会要过问此事,不过也好!她走过去抬起手,将衣袖递给他看,启唇道:“你要的答案,便在这衣袖上。”
展君魅站起身来,鬼面具后那深邃的眸子看她一眼,便单手背后向门口走去,走至门口,他脚下微顿了下道:“让人送去给管家。”
上官浅韵站在桌旁,目送他离开,展君魅虽然不是个细腻温柔的夫君,可他却是个有担当负责任的男人。回想前世,今生能嫁这样一个人,是她何其的幸运。
在府中养着的三名大夫去给公主诊脉后,当天下午将军府便传出,公主受惊过度昏迷不醒的消息。
而大事在后面,展大将军翌日在朝上,便请奏休假几日,说是公主受惊过度噩梦缠身,他担心公主会有事,要休假几日寸步不离陪着公主,已安公主惊慌惊恐之心。
“惊慌惊恐”四个字一出,满朝文武皆不由得私下议论起来,这长公主进宫一趟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像展大将军这样的铁血男儿,也变得如此男儿柔肠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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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病危之兆
众所周知,当年的唐皇后可是承天国第一美人,未曾出嫁前,便已名动中原与塞外。
可惜后来进了宫,虽说是一嫁便是太子妃这般尊贵的身份,可奈何红颜薄命,先帝三十岁登基,她为后不过三年,便因生凝香公主而难产薨世了。
而先帝为何三十岁无儿无女还没被废,还能当皇帝?
那还真是一个令人牙疼的真相,因为先帝是独子,上有姐姐七位,下有妹妹十三位,而他排行老八,是高宗在为四十年,唯一的一个儿子。
而在高宗驾崩后,先帝便顺理成章继承大统,而后又过两年,唐皇后有孕的消失传出,才真的算是稳定了承天国朝野内外。
可惜,嫡出的是位长公主,令那些老臣摇头叹气了不少。
而当年还不是玉夫人的太后,却在当日生下一子,虽为庶出,却真是长子,国有继承者,不管是嫡是庶,都令满朝文武大松了口气,心也安了。
可谁能想到,这位被众人又求又盼的皇长子,竟然会是这般软弱无能呢?
而长公主也一生下来便缺少一魂,痴呆了这么些年,而今才刚好,又出事了。
唉!那些老臣本就是愁白了头发,而今更是叹气的弯了腰驼了背,承天国难道也到了盛久必衰……若真如此,他们纵然累死在朝堂之上,也是难以回天的了!
上官浅韵不会想到她这次装病,会引起如此大的动静,而后面出的事,更是令她惊讶不已。
将军不上朝,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自己住处也不出门一步,整日的留在房间里安慰被吓病的公主爱妻。
以上,纯属传言!
真实的情况,是展君魅坐在桌边抄佛经,而上官浅韵倚在床头看书。
房门紧闭,持珠一人一剑挡了所有的人或事,总之公主没好之前,什么天塌地陷的事,都先放一边去。
上官浅韵已经好几日不梳妆打扮了,看书看得她眼睛都发涩了,抬手揉揉眉心,抬眼就看到展君魅背对她在默写佛经。这人真是很奇怪,明明是中原人,为何会信奉西域所谓的佛教呢?
可她也读过从西域天竺国传来的佛经,虽然天竺文很难懂,可她前世跟着皇祖母,恰巧学了些,那些佛经都是导人向善的,说什么慈悲为怀,莫造杀孽之类的。
而展君魅这个双手染满鲜血,战场之上杀敌无数的铁血将军,怎么瞧也不像是真信奉佛理的人吧?
展君魅再次默写好一卷经文,中原文字的经文。他搁笔后起身,拿着那卷竹简走向床边,伸手递给了半躺半倚在床头的素颜女子。
上官浅韵没去伸手接那卷竹简,她抬手让对方看她手里的竹简,眸含不悦之色道:“这三日来的闭门养病中,我已经前后看了十三卷佛经了,将军,这里是中原不是西域天竺国,你就算真把我变得心如止水,我也无门可出家。”
“你已经出嫁了。”展君魅伸手拿过她手里拎着的竹简,将一卷新鲜的竹简放到了她手中,转身回去盘膝坐下继续默写经文,执笔的手微顿,他未抬头的问了句:“你想去天竺国吗?西天竺,与罽宾波斯相接,波斯的猫比你的大笨猫好看,眼睛是蓝色的,像宝石。”
“多谢将军美意,我不喜欢长途跋涉。”上官浅韵低头继续读佛经,要不是这人的字不错,她才懒得看这些绕脑子的东西呢!还诋毁她的猫闪电,真是个爱记仇的小气男人。
展君魅是不喜欢这只大白猫,这种猫个头很大,长的也凶狠,最主要的,这只猫总用防贼的眼神盯着他,他很不喜欢。
闪电是恨死这个人类了,那夜要不是它家主人护着它,它早就被这男人给一掌拍死了。
上官浅韵对于怀里又“呜呜”叫的大白猫,随手抚摸它背脊的几下,见它不炸毛叫了,她才专心的默读这卷佛经。这人够厉害的,这一卷一卷的佛经,他竟然不止能默写,还能轻松的翻译。
“驸马,大夫来给公主请脉了。”持珠在外敲了敲门,通知屋里的人。
上官浅韵这回是故意想报仇的,直接将竹简抛给了展君魅,而她则已躺回到了床上,双眼紧闭着,挂起的一半幔帐,也被她随手放了下来。
展君魅头也没回的伸手抓住了竹简,淡冷道:“进来!”
持珠闻声才伸手推开了房门,请了三名大夫进了去。
三个花白胡子的老大夫,进来后先对那位写字的将军行了一礼,而后便放轻脚步,小心翼翼一点声音不敢发出来的,走到床边隔着帘子,拿出手帕为还在病中的公主诊脉。
他们都很不明白,为什么药他们开了,厨房也不断的熬着,端进竹轩来,公主也每日都喝了,这只是受了点惊吓的公主殿下,怎么就是成碗成碗的药喝下去,就不见病情有一点起色呢?
再这样下去,他们三个曾经的名医,可就要变成庸医了。
三人心里再苦闷不已,也已经轮番诊完脉了,这公主不止身子一点不见好,怎么脉象还更虚弱了呢?脉若游丝,这可是病危之象啊!
“如何?公主几日能好?”展君魅也不想再默写什么佛经了,这几日他心够静的了,无需再继续静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