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的确,若放在平常,她或许还不会这么直接。
然而……
只要一想到这流言又会被归为危楼的杰作,她就忍不住心烦意乱。
更重要的是,这流言与软软息息相关,这才让她失了冷静。
稍稍压了压心头的怒火,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一字一句的重复道,“不是棠珩,是谁?”
东郭彦笑,“其实幕后之人是谁重要么?我说的可是实话,那孩子离开大晋之日,便是止戈之时。”
颜绾面上掠过一丝不耐,“我问最后一遍,是谁?”
东郭彦无可奈何的耸了耸肩,“好吧,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告诉你也无妨。”
顿了顿,他轻描淡写的说道,“是北齐。北齐皇帝贺归,就是我的雇主。”
北齐贺归?!
颜绾眉心一蹙,揪着衣领的力道再次加重,“贺归他有什么理由做这些?!”
东郭彦挑眉,“这理由……就不必我说了。再过几天,你就什么都清楚了。”
见他不肯开口,颜绾咬牙,猛地松开手,将人一把推向无暇,嗓音没有丝毫温度,“……撬开他的嘴。”
“是。”
无暇干脆利落的应声,只打了个响指,便召出了两个死门暗卫,将还在笑的东郭彦压出了暗室。
“楼主……这里闷,上去喝口茶吧,顺便等无暇审出的结果。”
莫云祁也察觉出了颜绾的不对劲,要知道往日她可没有这么重的戾气。
颜绾盯着地上的阴影,手心汗津津的,眼皮忽然跳了几下。
下一刻,无暇去而复返,面上头一次出现了冷漠以外的神色,“楼主!”
“怎么了?”
颜绾刚松开的手又一次收紧。
“东郭彦消失了。”
在风烟醉里,在无暇和两个死门暗卫面前,东郭彦凭空消失了。
第一一四章取舍
风烟醉里一团糟,朝堂上也同样不太平。
奚家军的一部分精锐被调离北疆前往燕晋边境后,北燕的敌情暂时得到压制,但另一边的北齐却是越战越勇。
奚息和棠遇的领兵增援的确让北齐的势头有所收敛,但却不足以完全控制局面。
然而今日早朝上除了战事,还有一个重大议题被拎了出来。
战情军报启奏完毕后,有一大臣突然站了出来。
所奏之事竟是坊间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流言。
自然,作为当朝臣子,他启奏的缘由并非是信了这谶纬之说要查出那颗流落大晋的灾星,而是要尽快安定京中百姓,让他们不再被“谣言”误导,对皇子的名声有所污蔑。
哪位皇子?
那句“少年流落在并州,乞与王孙取次游”早就被传的沸沸扬扬,朝堂上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棠观面色沉沉。
坊间的流言他也是昨日才有所耳闻,果然,那不着调的活神仙是冲着他来的。至于是谁指使的……
他冷冷的看了一眼那已经启奏完退回原位的朝臣。
太仆寺少卿,棠珩的人。
果然是他。
棠珩面色同样不好看,尤其是在看清那站出来的是自己人之后,眉头蹙的更紧了。
该死的,是谁让他在朝中提及此事的?!
如此一来,棠观定然会以为从头至尾,这流言都是自己派人散布出去的……
若是他一怒之下,将拓跋陵岐遇刺的真相捅到父皇面前可怎么办?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晋帝对此事却像是不甚上心,听到那句诗后,眼皮都不带抬一下,就将这个话题一带而过了。
不仅连棠珩等人惊讶,就连棠观也有些意外。
下朝后,棠珩还在琢磨着要如何开口表明此事并非自己所为,走在前面的棠观却是被急匆匆赶来的徐承德给拦住了。
见棠观跟在徐承德身后朝御书房的方向走去,棠珩原本放下的一颗心又吊了起来。
看来父皇还是在意那坊间传言,必定是不能容那个孩子的存在。
颜绾和棠观将那孩子视作己出,若是将如今这样的情势归为他棠珩所为,想来即便是鱼死网破,这两人也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想到这里,棠珩眸底掠过一丝戾气。
究竟是谁,将那孩子的消息散布了出去?!
“渊王爷。”
一有些年迈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棠珩回过头,眸中的戾气尽消,笑道,“岳父。”
来人正是荣国侯。
荣国侯缓缓走近,先是替自家夫人问了问女儿的近况。
一提到颜妩,棠珩面上的笑意淡了淡,但却还是点了点头,“一切都好,只是有些郁郁寡欢,怕是思念岳母,还望岳母能多来王府走动。”
荣国侯放下了心,转而却是见棠珩面上似乎带着些忧色,再想起朝堂上那一出,心念一动,开口道,“王爷有烦心事?”
棠珩笑的勉强,“只是最近调查拓跋陵岐遇刺一案没有什么进展,所以有些头疼……”
荣国侯了然。
寿辰那日的所有事宜都是由渊王一手操办,出了拓跋陵岐这么一茬,渊王难辞其咎。
如果渊王能在肃王之前查出真相,那么便是将功赎罪。而要是让肃王抢了先……
“其实如今北燕三皇子遇刺一案的真相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荣国侯笑,“便是让它成为一桩悬案又能如何?肃王殿下此时怕是也顾不得调查此事了。比起这件事,更加要紧的,是战事。”
顿了顿,他看了一眼四周,状似无意的说道,“流言一事,王爷走了一步好棋。万万不可前功尽弃。”
棠珩皱眉。
“只是要想扳倒肃王,光是一个孩子恐怕还不够,”荣国侯压低了声音,“质子府中的拓跋陵修……若是利用的好,也是步好棋啊。”
说罢,荣国侯便告退了,只留下棠珩一个人在原地陷入沉思。
那个异瞳孩子的事情暴露,似乎除了自己,其他人再没有这么做的动机,所以他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与其想着怎么让棠观相信自己,倒不如干脆利用这个机会,抢在棠观供出自己前,让他彻底没了翻身的余地。
至于如何做……
棠珩紧蹙的眉头渐渐松开。
他的好岳父倒是给他提个了醒。
= = =
御书房。
棠观跟在徐承德身后走了进去,晋帝已经坐在书案后,战报被扔在一旁,手里却捧着那副从肃王府“讨”来的四牛图。
“父皇。”
晋帝抬头,见棠观到了,便放下了手中的四牛图,朝徐承德摆了摆手。
徐承德会意,带着御书房内伺候的內侍宫女一起退了出去,随手将门合上了。
“今日朝中提及的流言,朕早就有所耳闻,”晋帝意味深长的看了棠观一眼,“你对此可有什么看法?”
棠观心里一沉,“儿臣以为,此等谶纬之说,不可信。”
不可信,不可信。
晋帝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负着手从书案后走了出来,“少年流落在并州,乞与王孙取次游……”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棠观身边,他顿住步子,“这流言似乎指向的是你。”
棠观抿唇,默不作声。
“朕记得,你收了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孩做义女?”
晋帝淡淡的看了棠观一眼,“上次朕去你府中时,那女孩眼覆白纱,她就是流言中所传的异瞳灾星?”
“……”
灾星二字一出,棠观微微蹙眉,想要反驳什么,却又被晋帝打断。
晋帝突然一改往日的颓然,面上难得带了些肃然,嗓音也严厉了不少,“眼疾?不宜见光?”
棠观脸色一变。
这是当时颜绾的说辞。
“欺君罔上,胆子倒是不小!”
晋帝的声音扬了扬,像是动怒了。
闻言,棠观心中紧了紧,拂开衣摆屈膝跪了下去,“父皇……”
的确,异瞳之说不可信,也不足以怪罪。
但父皇若是动了怒,执意将欺君的罪名扣在颜绾头上……
“……父皇,眼疾之事的确属实。”
难得的,肃王殿下在晋帝面前说了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