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说着,对伙计道:“给我包一斤。”
  玉秀对她话中隐隐的刺并不在意,只笑道:“婶子以前在镇上,必定是来惯了的。我第一次来,也不知道什么好什么不好,只挑着名字好听价格不贵的买了。”
  柳氏道:“有些东西便宜却不好吃,不如多花几文钱,买那好一些的。”
  她又低头看手边小小一颗包着玫瑰花瓣、做成玫瑰形状的糖,捻起一颗含进嘴里,道:“呦,玫瑰露还是这个味呢。”有心说也来一斤包起来,可看看那五十八文的价钱,到底没狠下心,只道:“玫瑰露也帮我包上半斤。”
  又对玉秀道:“我从前在家就爱吃这个,只是糖吃多了坏牙,如今就吃得少了。不过这玫瑰露中加了玫瑰,倒真有些养颜的功效呢,你不妨也买一些,虽贵了点,可咱们女人,不就得对自己好一点嘛。”
  玉秀笑着摇了摇头,正要说话,林潜低下头来,在她耳旁道:“买吧,她说好吃,你也试试。”
  玉秀也低声道:“贵着呢,又不是什么必要的东西,干嘛费这个钱。”
  林潜道:“银子不够么?”
  玉秀摇头,“银子当然是够的,可也没必要这样破费呀。”
  林潜便道:“我想给你买,银子没了我再挣。”
  玉秀听了这话,虽还没吃那玫瑰露,心里却已经甜津津的了。
  两人讲话声音不大,可柳氏离得近,自然听得一清二楚。她面色微变,没料到这男人这样疼李玉秀。她看看伙计正包着的玫瑰露,这东西拿回去,给李山看见了,别说主动给她买,不说她浪费银钱已经是好的了。
  玉秀不忍辜负林潜一片心意,便微红着脸对伙计道:“也给我包半斤玫瑰露。”
  林潜却道:“要一斤。”
  玉秀忙道:“一斤太多了,这东西再好吃,我一个人也吃不下那么多。”她见林潜还要说什么,忙打断他,又道:“不如在再买半斤别的,凑成一斤,吃着也不易腻。”
  林潜这才点了点头。
  玉秀再去看别的糖,有一种名叫小金桔的,只有拇指指甲盖大小,却做了成桔子圆圆的形状,上面一瓣瓣的脉络都清晰可见,半透明的橙色糖中还包裹了许多桔子肉,看着又可爱又诱人,再一看价格,四十八文一斤,虽还是觉得贵,可到底比玫瑰露便宜,玉秀便指着这个道:“这种也给我称半斤。”
  伙计连连应好,将柳氏的东西递给她,忙又去称糖果。
  柳氏接过了,脸上的笑有些勉强,道:“你家男人对你倒是舍得。”
  玉秀含羞笑了笑。
  林潜这一买,好似来了劲,他在店里看了一圈,指着柳氏刚才说过的山药枣泥糕,道:“这个三斤,分三份。”
  玉秀吓了一跳,忙道:“怎么买这么多?”
  林潜道:“你一包,娘一包,岳母一包。”
  玉秀张张嘴,正要说她自己不要,林潜又指了指松子糖、杏仁蜜、莲子羹、芍药卷,道:“每样一份。”
  伙计脸上笑开了花,连连道:“好好好,您稍等。”
  玉秀呆了一瞬,待反应过来,忙拽了拽他的衣袖,道:“买这么多做什么?”
  林潜道:“给你吃。”
  玉秀哭笑不得,她想说不要了,可是那伙计手脚麻利,都给包起来了,一点不给她反悔的机会。
  林潜见她这样,猜她大概心疼银子,便道:“我会赚更多银子,别舍不得。”
  他从前那二十几年,从不觉得银子有什么重要的,也一点都不在意,手头有钱了就花,没钱了照样能活,有时候手里银子丢哪里去都不知道。这半年来,才晓得银子的重要之处,心里默默下了决心,以后再不干免费的买卖,那些师兄弟若再有事来求他,都得奉上银票来。
  如今他可是要养家的人了。
  玉秀轻叹口气,只得随他去了。
  松子糖、杏仁蜜和莲子羹都是三十八文的,芍药卷竟要六十八文一斤,这一算,就得四百二十三文。
  伙计把零头抹了,又送了一包店内各色试吃,笑眯眯地递过去。
  林潜接过拿在手里,玉秀付了钱,笑着与柳氏道:“家里还有许多事情,这就与婶子别过了。”
  柳氏脸上的笑已经挂不住,站在原地,看那山民提着大包小包,护着李玉秀走进人群里。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上两个小包,征怔地想,那芍药卷,她从前也是极爱的,偶尔手头富余,就要买来吃,如今却再也舍不得买了。
  ☆、第44章 要媳妇儿亲亲
  两人从店里出来,玉秀看着林潜满手的大包小包,无奈道:“买这么多,怎么吃得完呢。”
  刚才在店里,有伙计和柳氏看着,她虽心疼,也没说什么,眼下却忍不住道:“以后可别给我买东西了,我又不是小孩子,有些地方能省就省了,你挣钱也辛苦,到头来尽给我破费了。”
  林潜却道:“银子就是给你用的。”若是他自己,身上一文钱没有也行,可是有媳妇儿要养,情况就不一样了。总不能让媳妇儿跟着他却受委屈,别人有的她没有。
  玉秀知道他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嘴里说什么,心里就是真心实意这么想的,他是真的待自己好,这份心意,谁忍心辜负呢。
  况且今日虽花了二两多银子,在一般人看来或许很多,可这人还有一百多两银子在自己这儿呢,而且往后,他还能挣更多银子,这么一想,也就觉得没什么了。
  想到他方才在店里的举动,玉秀心中便又甜又软。
  两人提着许多东西,手上又有一个鸡笼子,不好意思与别人挤一辆车,就花十文钱包了一辆牛车,直接坐到小院门口。
  到了家,玉秀先把小鸡放进鸡圈里,撒了一把碎米给它们吃,又把买回来的东西整理了一下,另外拿出一个纸包,将几种糖果每样拿了一些包起来,和一份山药枣泥糕一起提着回了娘家。
  夏知荷见了她自然高兴,道:“后院的菜这两天又长了不少,我正想着让你爹傍晚摘了给你们送过去呢。”
  她将玉秀迎进屋里,看见她带来的东西,又说:“怎么费银子买这些?”
  玉秀便把今天去镇上买东西,准备明天送去山里的事说了。
  夏知荷赞同道:“是该上门一趟,说起来,你这新媳妇还没进过婆家门呢。不过你给你婆婆买东西也就罢了,怎么还买给我,百味居的东西可不便宜哩,何必花这笔钱。”
  玉秀轻声道:“我原也想买一些给婆婆就好,是他说也该给您买。”
  夏知荷听说是林潜的心意,心里更加满意,道:“那我就收下了。”
  她说着就打开两个纸包,见其中一个是工工整整山药枣泥糕,另一个却是各色糖果混杂在一块,而且两个纸包也不太一样,心下一转,已经明白了,拈了颗松子糖送进嘴里,笑道:“阿潜连我都想到了,肯定没忘了你吧,都给你买什么了?”
  玉秀面上飘红,不好意思地一一给她报来。
  夏知荷听了一阵无言,摇头笑道:“这实心眼的傻小子,他以为你有几张嘴呢!”
  玉秀便低头笑了笑。
  夏知荷看她面色,比前几天回门时还好些,而且脸蛋也圆润了点,心下越发安心了。
  玉秀道:“那天您说置田的事,我回去和他说了,他说我做主就好。我想着,看他的样子,以后也不是以这个为生的,不如就和家里一样,买个五亩,租出去收租子,当作我们二人的口粮,等以后有了别的打算,再多买一些。”
  夏知荷听了,道:“也行,晚上我就跟你爹说,让他请七叔留意一下。”
  玉秀又和她聊了一会儿,之后提着一篮子青菜回去。
  路过李柏家时,正好看见李月萍坐着马车离开。
  她身边的丫鬟换了一个年级大些,看着更稳重的,方才扶她上马车,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看来她是真的有孕了。
  玉秀看着那马车走远,脚下并未停留。
  此时李柏家里,却不太平静。归根到底,还是银子的事。
  王氏把女儿送去做妾,得了十两银子,马上就给小儿子张罗婚事了。不过因李月萍做妾的事,她一家子在李家沟名声不太好,附近人家没有愿意把女儿给她的,最后只得找了一户山里的人家。
  十两银子听着虽多,可给了媒人辛苦钱,又下了聘礼,把后院两间茅草屋修缮一下,也就不剩多少了。
  王氏的心思就又打到女儿身上来,她看着李月萍身上的衣服、头上的簪子眼馋许久了,那一根金簪子卖了,随随便便又是一个十两。
  可李月萍又不是真傻,每次回来,除了那点吃的用的,银钱是一点都不给的,更不要说头上的金簪子了。
  这可把王氏气得不行,面上笑眯眯地把人送走了,转头就呸了一声:“赔钱货就是赔钱货,以为自己飞上枝头了尾巴就翘起来了,忘了根还在地上呢!”
  钱氏在一旁扫地,她如今不敢乱搭嘴了,自从她生了个女儿,李月萍又给人做了妾以后,两人在这家里的地位就倒了过来,王氏如今看她越来越不顺眼了。
  她低头看着脚边一坨鸡粪,心里咬牙,最好让李月萍明日就难产死了!
  李月萍之前听玉秀那样说,当时虽嗤笑,后来回过味来,到底留了心,暗中打听了一下,果然知道了前头两个妾难产死去的事。
  她心里慌了两天,后来慢慢拿定了主意。若要她舍了罗家的富贵,就这么灰溜溜地回李家沟去,她是舍不得的。她再也不想看到钱氏在她面前得意洋洋的脸了,而且这一回去,她娘肯定又会胡乱找个人把她嫁了,与其如此,不如堵一把。
  她无意间听到两个下人说话,之前那两个妾之所以会难产,是因为怀孕期间,罗夫人给她们吃了许多进补的药,将胎儿补得太大了,才会生不下来。只要她自己注意一些,别吃罗夫人给她的东西,这胎肯定会没事。等自己生了儿子,又有罗老爷的宠爱,罗夫人年老色衰,怎么比得过自己,说不准过两年就把她休了,将自己扶正呢。
  想到将来别人称自己罗夫人的模样,李月萍得意地笑了起来。
  第二日一早,玉秀和林潜两人前往大遥山。
  大遥山虽然山路难行,可经过住在其中的山民们几代人的努力下,也砌出了一条石阶小路,这比走荒路便轻松了许多。
  若是林潜一人进山,他一贯是不管有路没路,只管挑最近的路线往上走的,这条小路他来往大遥山这么多次,就没正经走过。眼下多了玉秀,情况就不一样了,他老老实实跟在媳妇儿边上,一阶一阶往上爬。
  爬过小遥山,玉秀的喘息渐渐重了一些,腿脚也感觉开始发沉。
  林潜道:“累了?我背你。”
  玉秀摆摆手,拿出帕子擦了擦汗,又走上一个台阶,站在高处给他也擦了擦,道:“还早呢,我爬得动。咱们三份走了一份没有?”
  林潜在心里估了一下,点点头。
  玉秀便道:“那我应该可以爬到。”
  她边走边看,突然看见不远处有一块大石头,便想起来,当初设计了李癞子的那个陷阱附近,也是有这么一块石头的。
  而她身边这个人,当初就是这样凭空从石头上面跃下来,高大挺拔的身影看得人一阵安心。
  那个李癞子,在村里疯疯癫癫了一阵,之后有一天突然就不见了。别人都说他肯定是跑出去,忘记了回来的路,在外头饿死了。他的家人也没有出去找他。
  又走了一段路,玉秀喘着气道:“咱们在这里歇一下吧。”
  林潜点点头,把肩上的背篓放下,拿出水囊递给她。
  玉秀喝了一口,递回去让他喝,又拿出帕子帮他擦汗。
  林潜看她红扑扑的脸蛋,汗湿的头发粘在脸颊上,嘴里急促地呼吸着,胸口上下起伏。他看着看着,目光逐渐幽深。
  玉秀正帮他擦汗,见他这样幽幽地盯着自己,心下一慌,心头跳得更快了。她低下头,避开他的眼光,掩饰般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道:“你也累了么?坐下来休息一下吧。”
  那条手帕沾了两人的汗水,已经湿透了,被她捏在手上,衬得她的手如葱管一样白皙细长。
  林潜依言坐在台阶上,却伸手将她的手掌和手帕一起包在掌中,微微一拉,就将她整个人拉坐在自己腿上,他一手环着人,一手将那手帕拿了塞进自己怀里,道:“你也休息。”
  这大白天的,还是在外头,两个人这样抱成一团,给人看见要臊死了。玉秀忙挣了挣,道:“我坐到边上去休息。”
  林潜道:“地上脏。”
  玉秀忙说:“我还有帕子,铺一块在地上就好了。”
  林潜于是又说:“地上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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