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沈琼楼讪笑着指了十米外的一个箭靶:“其实...臣瞄准的是那一个。”
殷怀瑜:“...”
他伸手要帮沈琼楼摆正姿势,一边训道:“好歹当初老侯爷也是军中一等一的好手,你这般岂不是堕了他的威风。”
沈琼楼老早就发现他有好为人师的毛病,正要回话,就听见重门那边传来哒哒的马蹄声,有道昳丽的身影骑在马上,虽然只是远观,但那排山倒海般的气势却已经堆涌了过来。
沈琼楼好像听到了一阵bgm,等等,bgm?她忙抬头去看,就见枣红色的良驹已经骑到了近前,上面的果然是豫王,身后由打理杨威园的内侍呵腰小心陪着。
豫王虽然是王爷,但在太子跟前也是长辈,太子略怔了怔便上前道:“皇叔。”
豫王颔首:“殿下。”他目光自太子肩头越过,落到沈琼楼身上,瞧见她不伦不类的拿箭姿势,翻身下马,唇角微扬:“沈侍读也会骑射功夫?”
沈琼楼自觉跟他不熟,按着礼数行过礼,摇摇头道:“回王爷的话,臣不会这个,只是随意练练。”
他似笑非笑:“王爷?乖乖侄女是不是又忘了什么?你上回可不是这么叫的。”
沈琼楼:“...”她艰难地开了口:“叔...叔。”也是不懂豫王对让她叫叔叔的执着了。
他有些受用了,目光落到她张弓搭箭的手上,白皙的手还带着圆圆的肉涡,瞧着十分可爱,只是拇指被弓弦勒出道儿红痕,显得有些碍眼。
他转了转拇指上的羊脂玉扳指,摘下了递过去,见她下意识地缩手,侧身想要避开。
他挑了下浓冶的眉毛,一臂绕了过去,手指无意地滑过她面颊,最终稳稳地把套在她拇指上,直瞧着眼前眉眼精致的小胖子:“女孩子舞刀弄棒的,仔细伤了手。”他手臂绕到他身前,看起来倒像是半搂着她。
指尖还残留着方才柔腻的触感,她肉皮跟雪一样的剔透细腻,只轻碰了下就留下道浅浅红印,真正的吹弹可破。
沈琼楼当然也感觉到了,尴尬癌都快犯了,也只能装啥都不知道,眼珠子往太子那里飞,盼着他来救场,手上就要把扳指退下来:“无功不受禄,臣哪里敢受王..叔叔这般贵重的赏赐。”
听着跟王叔叔似的。
豫王一眼瞧穿了她的心思,偏了偏头转向太子:“殿下,我记得杨威园里新得了匹蒙古马,你可要去瞧瞧?”
殷怀瑜比较迟钝,还没觉出什么来,一听激动这话地跟什么似的,转眼把沈琼楼给忘了,向他道过谢之后,转头让内侍带路,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沈琼楼:“...”人不如马啊!
她见唯一的救星走了,就想顺手把扳指褪下去跟过去。
豫王见她对着自己一副见了活鬼的神情,慢慢地眯了眯眼,不急不忙地收回手,在她肩头轻轻一压:“长者赐不可辞,长辈的话你也敢不听?”
沈琼楼脚步一挪就想找个机会跑路,他却先勾唇笑了笑,靡丽的眸子越发动人:“走什么?留在这儿学射箭。”
☆、第15章
豫王的一只手就搭在她肩头,纤长有力,漂亮非凡,温热和力道透着薄薄的春衫传了过来。
除了家里人之外,沈琼楼很不喜欢别人离她太近,特别是他身上清淡雅致的香味将她完全包裹着,让她有一种私人领域被入侵的危机感。
不过这时候再推脱显得小家子气了,沈琼楼略一犹豫,便出声道谢:“谢王...额,叔叔赏。”大不了在家里找个差不多的还回去。
她道完谢就借着这个机会退开几步,身上松快不少,大方答道:“回您的话,臣当初也不是没学过射箭,只是总也学不会,这才失了耐性,劳您纡尊降贵地过问了。”没忍住最后怼了一句。
他的手被她退后这个动作带的滑下了几寸,沿着的胳膊滑到拐肘处,隔着衣衫都能觉出的柔软滑腻。
他手指微弯,加了些力道,带着她往跟前几步:“知道你原来为什么总是学不会吗?”
两人眉眼相对,他羽睫半垂,眼里意兴盎然:“是因为你没找对师傅。”
沈琼楼就是没蛋这时候也开始疼起来了,僵着脸木木道:“您说的是,臣这就回家寻个好师傅,勤奋练习,誓不堕了祖宗威风。”
“何必这么麻烦?”他的手就势往下,搭在她握住弓箭的右手上,润如膏腴,手感绝佳:“我来教你。”
沈琼楼头大:“您有要事在身,臣怎敢打扰。”真搞不懂这哥们想干啥。
他慢悠悠地道:“那我来打扰你好了。”他把她的手握紧了,慢慢抬起来,抬手把另一只也握住,张弓搭箭,姿态飘逸洒然,地上的影子重叠在一起,显得颇是暧昧。
扳指带在手上大了一圈,在她的大拇指上打着晃,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的。
他竟然还真的教起了射箭,微微倾下身,在她耳边提了几句要点,然后笑问:“都听清楚了吗?”眼睁睁地见她耳朵不由自主地抖了抖,很是可爱。
真是个琢磨不透的人,沈琼楼收着下颚点了点头,他操纵着她的手猛然张弓,箭矢破风稳稳地射了出去,毫无疑问地中了靶心,将稳稳扎在地上的靶子都射的晃了晃。
她这般心不甘情不愿的也不由得赞了句:“叔叔好准头!”
豫王终于站直了错开身,似笑非笑看过来:“谁是你叔叔?”
沈琼楼:“...”
他已经伸手探过来,拇指有意无意地拨弄一下她的耳垂:“乖,叫师傅。”
沈琼楼:“...”太子呢?!太子呢?!再不回来她就要犯上了!
她冷脸几乎破功,幸好殷怀瑜这时候终于看完马,心满意足地赶回来,这才想起把侍读表妹落在射场上,心里难得惭愧了下,笑呵呵地赶过来:“刚一时把你忘了,勿怪勿怪。”
沈琼楼如蒙大赦,忙不迭地大步走过去:“您看也看够了,这就回去吧。”
殷怀瑜摆摆手:“不急不急,反正你又没事儿,先在这儿歇歇,我都吩咐在花厅里备饭了。”
沈琼楼只要不跟这豫王呆在一起去哪里都行,闻言匆匆跟豫王行礼告辞,反拉着太子往外走。
殷怀瑜茫然地扯着嗓子喊:“哎,你走错了,花厅在这边呢!”
沈琼楼:“...”
豫王眉梢眼角泛起笑意,人显得颜色极艳。
花厅就设在园子里,是供贵人们练骑射累了休憩的地方,一应物件都准备齐全。
沈琼楼终于安安稳稳地坐在花厅,靠在椅子上出了口气,低头又看见自己领子上的盘扣歪了,强迫症发作,忙不迭地低头整理衣着,等到衣裳头发都一丝不苟才停手。
两人好歹处了这些日子,对彼此的小毛病还是知道的,殷怀瑜简直替她心累:“你就不能先歇歇?衣裳乱了就乱了,又不是没穿,这里也没外人。”
沈琼楼见他坐的吊儿郎当,冠帽的一边也歪了,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上前替他扶正,自己也挺郁闷的:“我也知道老这样不好,但都这么久了,实在是改不过来。”
殷怀瑜递了个斜眼给她,颇有些嗤之以鼻:“以往都听说你在京里如何如何威风,连豫皇叔都敢得罪,没想到...哎。”
沈琼楼怔了下,下意识地追问道:“我怎么得罪豫王了?”想了想,又怕太子多想,抛出恶俗的失忆梗来:“上回脑袋撞到柱子上,好些事儿都记不清了。”
殷怀瑜没多想,但他自己对这事儿也不怎么清楚,转头去问常永:“就你最爱打听小道消息,来说说当初她是怎么得罪皇叔的?”
常永含含糊糊地本不想说,见太子皱了眉方才开口:“回殿下的话,当初...当初王爷过年时返京,带人在京郊狩猎,侍读和京里的几位公子别苗头,也跟了过去,没想到惊了两只猛虎,得亏王爷身手不凡,这才没事,要是换了旁人,只怕命都留不住。”
‘噗’沈琼楼一口茶好悬没喷出来,她原来还埋怨过豫王小肚鸡肠,但听完这话觉得王爷不愧是王爷,真大气!要是搁在她自己身上,至少得把对方揍个哭爹喊娘的。
殷怀瑜也震惊地看了过来,挑了挑大拇哥:“还是你厉害,京城一霸果然名不虚传。”
沈琼楼:“...谁起的?难听死了。”
殷怀瑜用宫婢端来的茶水漱了漱口,有些含糊道:“公认的,你自己不知道?”
哎,就是冲着这个外号,她也得抓紧洗白了。
这时候宫人流水似的捧着佳肴上来,两人闹了一早上,到了这时候早都饿了,也顾不得再闲话,低头安安静静地吃饭。
她先低头喝了碗鲜美浓香,用羊汁煮制的金玉羹,方才觉着心里有了底,又吃了几筷子山家三脆和少油的莲房鱼包,再不敢多吃,生怕这些日子才告别的脂肪又回来。
在穿过来之前沈琼楼总觉着古人随性自然不看脸,但来之后才发现,古人的颜控比现代人更甚,甚至五官不端正的,身有残疾的都不准入朝为官,简直不给丑逼留活路!
长得好的人虽不敢说一帆风顺,但升迁变动绝对比相貌寻常的要快些。要不是陈皇后开后门,按着沈琼楼当初的身材才不可能入宫伴驾,但就是有皇后这尊大佛,她看见好些人诧异嫌恶的目光还是觉得心累,啥也不说了,紧着减肥吧。
殷怀瑜吃的不少,但也不见长肉,又用了些才搁下筷子,任由宫人把碗盘撤走,在花厅里转了一圈,嘴里念叨着:“好容易放一回假,得找点事儿做。”
沈琼楼给他晃的眼晕:“殿下既然闲着没事儿,那要测字玩吗?不准不要钱啊。”她原来有个朋友是周易风水的狂热爱好者,带的她也跟着学了些皮毛。
殷怀瑜抓了个侧重点:“你还要钱啊?”
沈琼楼:“...准了也不要。”
殷怀瑜点点头,终于在她身边的椅子上安分坐下:“下回几位太傅要给诸皇子小测,你帮我算算下回小测我考的如何?”
沈琼楼装模作样地充当业余神棍:“说个字来。”
殷怀瑜想了想,低头写下个玉字:“你帮我测测这个。”
沈琼楼拿过纸来瞧了瞧,先点头道:“玉成玉成,这字的寓意不错,看来殿下对下回的小测已经有把握了。”她又道:“不过玉是王字多一点,殿下若想夺魁,还得在努力些才是。”
殷怀瑜乐了,正想赞她几句,就听花厅檐下的风铃轻响,颀长昳丽的身影迈了进来,豫王温吞地勾了勾唇:“沈侍读竟还有这般本事,不如帮我也测一字,如何?”
☆、第16章
沈琼楼囧了,她本来就是哄孩子的,总不好这时候跟豫王说自己其实也就是个二半吊子,太子听见了万一又不好好学可咋整,简直是骑虎难下啊。
她掩嘴干咳了声,硬着头皮道:“不知道王爷想测问何事?”
豫王微微一笑,幸好没在太子跟前发作,说什么‘你怎么不叫我叔叔’之类的话。
他低头,执笔写下个电字,铁画银钩,比起太子尚显稚嫩的字迹,他的更显雍容华美,笔锋却暗藏凌厉。
都说字如其人,沈琼楼低头也瞧了眼他的字,先是皱了皱眉,然后才问道:“不知道王爷测问何事?”
豫王垂眸,坐下来一手托腮瞧着她:“我初来京城不久,不如就测测我的运道如何?”
沈琼楼想到沈木当初提点的,皇上为了削弱他对藩地的影响力召他回京之事,心里不由得紧了紧,这话在这时候由不得她不多想。
她就是瞧出什么来了也不好说实话,只是干笑着说废话:“王爷运道自然是极好的,看这字形挺拔端正,字态雍容,便能知道王爷是有福之人。”关于电字本身却一个字都不说。
豫王目光在她脸上顿住,眯了眯眼,看得她心头狂跳,这才慢慢地收回目光:“是吗?”
沈琼楼尽量淡定道:“自然。”为了增强说服力,她还补了句:“您是天潢贵胄,运道本就不是旁人可比的,京城又是天子龙栖之所,自然是旺上加旺了。”
豫王嘴角勾了勾,润泽的仰月唇上扬,一举一动似雨中芍药,瑰丽妖娆,只是眼里殊无笑意。
沈琼楼不着痕迹地擦了擦额上的汗,美人有毒,鲜花带刺啊!
殷怀瑜就比较心大了,没瞧出什么来,抬眼瞧了瞧天色:“咱们走吧,你不是一直嚷嚷着要回去吗?”
沈琼楼头回觉着太子声音这么悦耳,忙不迭地点了点头,两人向豫王行礼告别,匆匆回了东宫。
沈琼楼把白玉扳指还搁在自己袖子里,觉得活像揣了块烫手山芋,也没心思再陪殷怀瑜说话,略歇了会儿就忙不迭地出了宫掖。
宫有宫规,除了特许的之外,旁人的马车不得入宫,她每天走的汗流浃背,权当减肥锻炼了。没想到今天才绕过金水桥,就有辆骨碌碌的马车行了过来,她用余光看去,就见着马车华美非凡,恍如仙人车架,踏云而来。
她还没反应及时,腰上就是一紧,人被直拉进马车里,一下子跌在车里的白虎皮毯子上,腰间还缠着长鞭。
一只白洁纤长的手伸到她眼前:“可怜见的,怎么也不小心着些,怎么无缘无故地撞到我马车里了?”
靠,是谁把她拽进来的!沈琼楼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了,头疼道:“王爷到底想干什么?不怕臣喊一声把人招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