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陶梦阮看了岳临风一眼,他目光落在王若云身上的血迹上面,拳头攥得死紧,像是在隐忍着什么,却不知为何,并没有上前去。而王若云疼得身上冷汗一阵一阵的冒,下意识的看向岳临风,道:“表哥,我、我疼,快帮我找大夫,不然、不然我们的孩子就保不住了……”
“别胡说!”岳临风脸上的神情变了几变,王若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终于咬着牙反驳,“表妹,我今日带你出来只是念着我们幼时的情谊,你难得来一回京城,带你四处走走。原本还想为你寻一门好亲事,可你怎么……”
陶梦阮见王若云的脸色瞬间白得像纸一般,一脸不可置信道:“表哥、你、你在说什么?”
第一句话开口了,接下去就容易多了,岳临风甚至将目光都移回到王若云身上,一副兄长的模样劝导:“表妹,虽然王家已经没落了,但你也是书香门第出身,怎么能做出如此不自爱的举动来?如此,怎么对得起你早逝的母亲?怎么对得起疼爱你的祖母?”仿佛痛心疾首的叹了口气,岳临风向围观的人拱拱手,道:“各位,表妹虽然做错了事,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何况她还是个未出嫁的弱女子,请各位口下留情放她一条生路吧!”言罢弯腰将王若云抱起来,大踏步往外走去,陶梦阮甚至见他用力挺直了腰杆,仿佛自己理直气壮一般。
“……”这一番动作别说围观的人,便是动手打人的红衣少女都呆住了,眼睁睁看着岳临风抱着王若云离开,还留下一个目瞪口呆的丫头。
陶梦阮被岳临风恶心了一回。当年葛婷的死,岳临风假惺惺的恶心了葛家姐妹包括她一回,如今更是。陶梦阮曾经听宁阳郡主说起岳临风的事,那时觉得岳临风这个人恶心的注孤生,可至少对那青梅竹马的表妹还是真心真意的。如今只有呵呵,所谓情深义重,不过是没有遇到更加重要的罢了,岳临风或许确实是喜欢王若云的,可这份喜欢,抵不过他的前途和未来,在两者可以得兼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为王若云铺一条好路,可涉及到了他的前途,青梅竹马的表妹,未出世的孩子,他抛弃起来也没有什么犹豫。
岳临风那一番话说得漂亮,在场的人却基本上没有哪个会相信。王若云是不是刚刚到京城来投奔亲戚的没人知道,但她说的那一句话却没有人怀疑,所以岳临风抱着王若云一走,后面的风言风语是更加热闹了。
陶梦阮和司安然那时没走成,司安然完整的看了一回岳临风将锅甩给王若云,成功脱身的大戏,只觉得心头一阵发凉。陶梦阮微微皱眉,司安然的手冰冷冰冷的,陶梦阮放心不下,何况到了这个地步,岳夫人今日也不大可能见司安然了,索性直接带着司安然一起离开了玉露楼。
陶梦阮确定了司安然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外面人多口杂陶梦阮虽然不放心,却也没有带司安然去医馆,直接带着司安然回了国公府,送到荣安堂。
司老夫人正站在檐下逗鸟儿,见陶梦阮和司安然回来,叫人将鸟儿拿开,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两人走近了些,见司安然脸色发白的模样,不由皱眉道:“怎么回事?岳家还在这上面拿乔?”
陶梦阮摇了摇头,叫绿荞先带司安然回去,去请大夫过来,才向司老夫人道:“出了点事,我们没有见到岳夫人就回来了。”说着,将事情同司老夫人解释了一遍。
连司安然都不信的话,司老夫人自然不会相信,尤其岳临风都没有追究大人的人,直接带着王若云离开,是个人都能想到其中的猫腻。原本司安然到了这个地步,也只得让她嫁了岳家,横竖有靖国公府撑着,总不至于叫司安然当真被岳家磋磨,可出了这样的事,司老夫人不得不怀疑岳临风的用心,沉吟了片刻,道:“我会告诉安氏,岳家这门亲暂且不结了,至于安然,等我细细思量一回。”
司老夫人的想法,陶梦阮也能想到一些。司老夫人看重靖国公府的名声,更不愿意司安然连累了其他孙子孙女,可也不会明知是个火坑,还将司安然推下去。岳临风再是大才子,再是名声好,可原本葛婷的事不说,今日的事司老夫人是从头到尾听了个全乎,不说王家姑娘如何,那怀的毕竟是岳临风的骨肉。若岳临风能当面认了下来,司老夫人还能欣赏几分他的担当,可为了自己的声誉前途,连有过肌肤之亲的表妹,未出世的孩子都能否认的,能指望他对司安然好?
司老夫人重重叹了口气,道:“看来,安然的事不能再拖了!”
陶梦阮知道司老夫人说的是什么,正想说话,司老夫人摆摆手,道:“你只是安然的嫂子,这件事你做不得。何况,你和大郎这一两年也该做父母了,这个孽你造不得,祖母这把年纪了,不怕这些了。”
☆、第三十六章 北巡计划
“祖母——”
“前两天祖母就派人进宫,跟太后讨了宫里的药来,不会叫三丫头受苦的。那孩子来得不是时候,与其生下来就受苦,不如托生到别的好人家去。”司老夫人摇着头,这也是她现在唯一能为司安然做的了,没了孩子,便是因为岳家弄出些风言风语,也不过是没有证据的捕风捉影,否则,若让有心人抓住了把柄,逼死了女孩子也是有的。
陶梦阮默然点点头,道:“三妹妹如今的身子,怕是……”
“我看得出来,安然那孩子这回是用了心了,这心病哪是一天两天能好的,可这事是拖不得了,之后好好养着,想来也会好的。”司老夫人哪能不明白这个,只是这事不能拖了,孩子还在,司安然就不会死心,拖下去有害无益,“行了,你回去吧,这件事你不要管了。”
陶梦阮点点头,退了出去。心里有些怅然,但也没有过多的想法,若是双方已经谈婚论嫁了,将婚事提前,孩子生下来也无妨,但如今别说岳家的算计,便是司老夫人都不准备将司安然嫁给岳临风了,孩子就更不能生下来了。在这个时代,遗腹子能得到旁人的怜惜同情,私生子却不同,只会从小就被人指着脊梁骨骂,不是谁都承受得起那样残酷的命运的。
陶梦阮回到熙园,见司连瑾正匆忙往外走,只道他有急事,也没上前拦着他说话,只往旁边让了让,让他先走。
司连瑾见陶梦阮却停了脚步,道:“我听说你陪三妹出门了,怎么这就回来了?”
“哦,出了点事,我们没见到岳夫人,就先回来了。”陶梦阮没有细说,只简单解释,顺口问了一句,“夫君要出门办事吗?”
司连瑾原本往外走的脚步便转了个弯,挽着陶梦阮的手往回走,道:“原是听说柳家那个煞星回来了,担心你碰上她,所以准备去接你回来,既然你回来了,就不用出去了。”
陶梦阮由司连瑾挽着往回走,柳家的煞星她也听过,是户部柳尚书的二女儿,闺名唤作柳如月。柳如月上面有个姐姐,叫柳如云,跟柳如月自幼习武好打抱不平不同,柳如云像极了母亲,说话都是细细柔柔的,没有半点脾气。柳如云性子软,被人欺负了也只会掉眼泪,柳如月自小就是姐姐的护身符,谁欺负了柳如云,柳如月都是提着鞭子就打的。
柳如月这性子叫柳家人都拿她没有法子,后来柳如月拜了个师父,常年在外学艺,才算安生了些。不过柳如月似乎不在爱慕司连瑾的人当中,陶梦阮也没有欺负她水一样的姐姐,那小姑娘应该不会莫名其妙的找她麻烦吧!
司连瑾挽着陶梦阮往回走,顺便给她解释了一番,道:“我才得到消息,之前的宫宴上面,柳如云对岳临风一见钟情,私下里派人给岳临风送了信,表明心意,结果岳临风拒绝了,以至于柳如云自那时起便缠绵病榻,眼看着人都不好了。今日听说柳如月回京来,我怕她去找事,你们不是去见岳夫人了吗?柳如月自来天不怕地不怕,便是长辈,她也是一口气就顶上去的。”
“……”陶梦阮扯扯嘴角,岳临风还真是风流潇洒,这边跟司安然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那边又把人家姑娘搞得要死要活的。不过以岳临风的性格,柳家也是个联姻的好人选,难道说他觉得司安然更好拿捏一些,所以放过了柳家姑娘了?
司连瑾从前一向是目下无尘的,从前喊着要嫁给他的姑娘一大票,他记得的却没有两个,更何况其他的路人甲,不过光听传言,司连瑾对柳家姐妹两个就没有什么好印象,向陶梦阮道:“那柳大姑娘柔柔弱弱的,喘口气都要掉两滴眼泪,不知多少姑娘家因为她不经意间的举动挨了柳如月的鞭子,咱们家跟柳家没什么交情,以后若是遇到她们,离她们远些。”
陶梦阮闻言点头,柳如云那病怏怏的样子也不知道真的还是装的,但柳如月就是个疯子,这两人,还是离她们远些的好。
司连瑾挽着陶梦阮的手回院子里坐下,提了茶壶给她倒水,道:“你说今日出了事情,难道司安然的的婚事又有变动?”
这事还没有定下来,但陶梦阮对司连瑾没什么可隐瞒的,点点头道:“听祖母的意思,应该不会把三妹妹嫁到岳家,不过具体要怎么做,祖母还没想好。”
司连瑾点点头,道:“才得了消息,今年天热,皇上决定北巡,我肯定是要跟去的,阮儿可想到太原转转?”
每年天热的时候,当皇帝的都要到出门避暑消夏什么的,不过每年都往太原那么远的地方跑国家财政肯定是支持不住的,所以一般都是往云山行宫小住一段时日。当然,国家那么大,皇帝若是一直在京城呆着,别处难免觉得天高皇帝远,做些小动作,所以皇帝还得不定期出去刷刷存在感,比如北巡、南巡什么的。江南的海寇去年才平定下来,尤其刚刚才拔出了临安郡王那一家子,往南边走肯定不够安全,最终的选择只有北巡。
陶梦阮穿越以来杭州去过一回了,还不曾往北边走过,何况这个时代的女子,想要出门的机会实在太少了,陶梦阮听司连瑾说起,有些高兴道:“我也能跟去吗?”
司连瑾见陶梦阮高兴,心里已经在行程后面打了个勾,点头道:“自然,皇上也会带上妃子公主同行,随行的臣子当然也可以带家眷,大约中旬后出发,阮儿可以慢慢收拾着行李了。”
司羽然的婚礼定在十一,等司羽然的婚礼一过,这边也要出发了。不过陶梦阮没有管着府里的事,府里办喜事事情多些,但收拾一下行李是不耽误的,陶梦阮连忙点头,道:“好,反正二妹妹的婚事有夫人操心,我收拾行装就可以。不过跟皇上一起北巡,我们还是不要添太多麻烦的好,带必要的东西就好了!”
司连瑾闻言一笑,道:“有皇妃公主们添麻烦呢,你怎么添麻烦能添得过他们去?这回北巡多半要十月以后才能回来,北边天凉的早,御寒的衣物也要带上一些。”
陶梦阮想想也是,暂且将司安然的事也放下了,拿了笔准备先列一份单子,免得到时候落了什么。
司连瑾告诉陶梦阮原本是想叫她高兴一下的,实在没想到陶梦阮会高兴到冷落了他,有些不高兴道:“还要好些日子才走,那些东西又不会跑,你怎么能丢下我去管着它们?”
陶梦阮闻言一笑,道:“好吧,那就改日再整理,你陪我下棋怎么样?”
司连瑾满意的点点头,道:“好啊,就在这边吧,这边有水,也凉爽些。”
司连瑾这么说,小丫头们连忙将桌子移到小池子边上,摆开了棋盘。陶梦阮其实不大喜欢下棋,但司连瑾陪她浇花什么的都做过了,她也得体谅体谅夫君,何况跟喜欢的人下棋,那重点当然不在下棋这个表象上面。
池子旁边有一个葡萄架子,京城葡萄成熟的季节比南边晚些,这个季节葡萄还没有成熟,一串串绿色的葡萄挂在绿叶下面,不仅遮阴凉爽,抬头看一眼心情也好,至于葡萄的味道其实不怎么好这个事实大可以不用计较。
司连瑾棋艺好,但知道陶梦阮对棋艺没有花多少心思,也乐得让着她,两人玩到下午,也没有过去司老夫人那边,直接叫人将晚膳摆在葡萄架子下面。陶梦阮亲自下厨做了两个小菜,其他都是大厨房送来的,最近府里事忙,大厨房送来的饭食也偷工减料了些,司连瑾也懒得挑这个毛病,只是那几样菜基本上没碰上几筷子。
陶梦阮也发现这个问题了,但最近事多,这件事不大不小的她也没有太放在心上,总归院子里有小厨房,不喜欢吃自己另做一点就是了,也不用跑去为难人家厨子。
两人用过晚膳之后才一起去司老夫人的院子,司连瑾对司老夫人既是敬爱,更是感情深厚,早晨他要赖床,下晌必定是要过去请安一回的,有时就留在司老夫人那里用晚膳。司老夫人一见陶梦阮和司连瑾过来,便向两人招招手,道:“过来啦!用过晚膳没有?”
司连瑾笑着答了,在司老夫人身边坐下,道:“祖母,过些时日孙儿要随皇上北巡,想带阮儿一道出去走走。”
“哦?皇上今年要北巡吗?”司老夫人对陶梦阮跟去没有意见,陶梦阮跟司连瑾才成亲不久,没有这么快两地分开的,况且在司老夫人眼里,便是女子也该多在外走动,长些见识,至于家里管家管账什么的,倒是没那么重要,毕竟想要寻一个管家、账房并不难,可作为一家的当家主母,更重要的其实是眼界和心境,才能担得起一个家族的责任,养育得了家中的子弟。
正是这个缘故,虽然安氏家世才华都不差,这些年管家也没有出过什么岔子,司老夫人依然不甚满意,安氏在眼界和心境上面到底差了些,只是到底是正经国公夫人,司老夫人私下里说过几次,也不好说得太过,何况如今她儿女都要成亲了。
“是啊!”司连瑾点点头,“去年蛮族入寇了一回,皇上也有心借着北巡再去威慑一回,免得边境上再有些不安分的动作。”
司老夫人闻言点点头,道:“既是皇上北巡,那太子必定是要留在京中,不知哪位皇子随行?”
“皇上命二殿下去了西北,三皇子一向身子不好,所以是四皇子和五皇子随行,哦,还有年纪小些的七公主和九殿下同行。”司连瑾解释道,年长些这一两年就要嫁人的公主自然不可能跟着到处乱跑,而年纪大些的皇子有学业要做,也不可能跟着出去玩,所以最后将刚刚九岁的七公主和才七岁的九皇子带上了。
司老夫人点点头,道:“既然你去了,想来你父亲就不会同去,不过,你三弟年纪也不小了,要不带他也出去见见世面?”
司老夫人提司连珏,也是因为这些日子安氏放弃了司安然,心思都放到了司连珏身上。司连珏性子纯善,安氏的想法他不赞同,却不会让生身母亲难看,只得时常躲着,若是能出去走走,过一段时日或许能好一些。
“阿珏跟去是没有问题,只是今日阿珏同我说,要出去游学一段时间,似乎他与同窗已经商议好了。”司连瑾今日原本是打算叫司连军准备一下,随他出门的,没想到司连珏先对他说要出门游学。曾经有位皇帝提倡世家子弟要出门行走,体验民间疾苦,方可明白事理做得大事,后来出门游学一度成为风尚。到了如今,大多数世家子弟年纪差不多了,也会结伴出游一回,所以司连珏的想法司连瑾也是支持的。
“是吗?”司老夫人还没有听司连珏说起,想来司连珏是怕安氏知道了阻止,便也点点头,道:“阿珏也不小了,是该出去闯荡闯荡,与同窗一起出门,我们也放心,既然如此,你就不必替阿珏安排了。”
司连瑾点点头,道:“祖母放心,阿珏是出门历练,我不会替他安排什么的。再说阿珏又不笨,武功也不差,祖母也不必担心他受伤。”
司老夫人点点头,其实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司连珏跟司连瑾不同,司连瑾是长子,从小就要独当一面,而司连珏虽然不是幼子,到底是娇惯了些,他跟着靖国公出征,跟司连瑾出门,司老夫人都能放心,可要独自出门游历,司老夫人却始终放心不下。
司连瑾见司老夫人这个模样,心里暗暗扎司连珏的小人,他才不信司连珏没有听到皇帝北巡的风声,特意跟他说出门游学的计划,分明是要他帮忙说服司老夫人,实在没想到呆呆的三弟都已经学会耍心眼了。
☆、第三十七章 迁就
司老夫人疼孩子,但也不是溺爱,虽然就是最小的司嫣然和司琪,司老夫人多怜爱几分,也不会让他们荒疏了学业,虽然有些不放心,也点头道:“也罢,阿珏有这份心是好的,像二郎一般自小养在富贵窝里面,才养得这般眼界狭小。”
司老夫人说这话不是嫌弃庶出的孙子,司蒙小时候养在司老夫人身边,但杨姨娘总是疑神疑鬼的,司蒙着凉受风也要指桑骂槐的说安氏不安好心对付司蒙。那时司蒙养在司老夫人这里,只每日去给安氏请安,说是安氏算计,也无异于说司老夫人对司蒙不上心,次数多了,司老夫人也没了那心,将司蒙送了回去。等司蒙长到十五六岁,司老夫人提出让司蒙出门游学长长见识,杨姨娘又道司蒙身子不好,受不得那苦,自然也就不了了之。原本司老夫人担心司连珏上安氏也要用这个阻拦,好在司连珏自己是个有主见的。
司连瑾自然点头,道:“祖母放心,三弟心里都清楚,这回出去历练,回来肯定是不一样的,至于二弟那边,他如今还年轻,等日后体会了人间疾苦,自然就明白了。”司连瑾对司蒙没有多少兄弟情分,任谁自小被人当成敌人,都不大可能把人当成兄弟,但他知道司老夫人年纪大了,最喜欢的就是一家子和和乐乐,他当然不会吝啬这么两句好话让司老夫人开心。
司老夫人果真开开心心的拍拍司连瑾的手,道:“你呀,自小就惯会哄我!”
司老夫人又说了些话,看着天色不早了,就叫陶梦阮和司连瑾回去。
六月里天热了,这些天一直晴好,白日里都躲在屋子里吃西瓜,到了下晌才出来走走。陶梦阮和司连瑾从司老夫人那里出来,还有些凉风,两人便慢悠悠往熙园走,一路上还能看看风景说说话。结果还没走出荣安堂,司安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拦住陶梦阮和司连瑾。
司连瑾跟司连珏关系好,但对司安然却没有更多的接触,皱眉道:“三妹妹身子不好,不好好在屋里休养,这是做什么?”
司安然咬得嘴唇发白,看向陶梦阮,道:“大嫂,求你帮我一回!”
陶梦阮微微皱眉,却见司安然犹豫了片刻,跪下道:“求大嫂帮我同祖母说说,我、我想留下孩子!”
“司安然,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陶梦阮原本以为司安然放不下岳临风,还想劝她听司老夫人的话,却没想到司安然还有更疯狂的想法。
“我……”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司连瑾暗瞪了司安然一眼,好不容易跟媳妇一起吹吹风逛逛园子,还要被人打搅,司连瑾心里暗暗不爽,但毕竟是亲妹妹,司连瑾拉着陶梦阮往前面的凉亭去,示意司安然跟上。
这一处凉亭就在荣安堂外面,周围种了些花草,在凉亭里一览无余,不用担心被人偷听。司连瑾拂了拂石椅上的灰尘,让陶梦阮坐下,才看向司安然道:“什么事?说吧!”
司安然对司连瑾这个兄长是有些敬畏的,更何况这些话,她对亲兄长司连珏都说不出来,更别说司连瑾,只扯着帕子不知如何开口。
司连瑾见状就有些不耐烦,道:“有话就说,不说就回去好好养病。”
司安然抿了抿唇,她虽然不算聪明,但安氏从小就对他们兄妹说国公府日后是她三哥的,她自小听得多了,自然将司连瑾不当兄长看待,更别说才过门不久的嫂子。陶梦阮家世不如她,其他的样样都好,祖母总是夸奖陶梦阮稳重聪慧,她既是嫉妒,心里又有些不屑,可也不知是不是陶梦阮先发现了她的秘密,又替她想法子,又陪她出门的缘故,这两天以来,她对陶梦阮更生出了些信任和感激来,就这件事,她连生母都不敢说,却跑来求陶梦阮。
“我、”司安然见司连瑾有些不耐烦的模样,也顾不得许多了,她是知道司连瑾的性格的,他们这些兄弟姐妹,在司连瑾心中也占不得什么分量,若陶梦阮不管,司连瑾肯定不会插手。可若是司连瑾插手,她相信没有司连瑾办不到的,说到底,她来求陶梦阮,心里明白最后还得是司连瑾出手帮忙。
“我明白祖母的意思了,我也知道岳公子不是个良配,我不会违背祖母的意思嫁给他,可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喜欢高兴都不是假的,我还是想把孩子留下来。”司安然微微垂着头,声音有些弱。她也知道,这事放到哪家都接受不了的,今日见到岳临风那般模样,她心里的那一份期盼碎了个彻底,可到底是真心喜欢过的,哪能说忘了就忘了?她心里的岳临风风度翩翩,一派君子之风,她其实更接受不了岳临风真实的这一份心机和凉薄,所以就算祖母不说,她也不想嫁过去。
陶梦阮不大理解司安然的心态,司安然一直是一个未成熟的少女,自小被娇惯着长大,连是非观念都并不明确,她一直以为,司安然是被岳临风引诱着做了这样的事。可现在这般,似乎司安然又是清醒明白的,发现岳临风不是她喜欢的那个样子,所以想留下她幻想中的岳临风?陶梦阮觉得,这么唯美浪漫主义,应该不是她认识的司安然吧!
“所以,你想如何?”司连瑾微微皱眉,微凉的声音道。
司安然被司连瑾微凉的声音吓得缩了缩身子,却依然鼓起勇气,道:“我只想生下孩子来,我、我可以假死的,就说染病没了,我只要这一个孩子就够了……”
“你是说你要一个人养着孩子?”陶梦阮认真的对上司安然的眼睛,不是她小瞧了司安然,做未婚妈妈在前世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何况司安然是国公府的姑娘,自小娇生惯养,若是假死送出去,日后顶多算是国公府的亲戚,带一个孩子,哪怕有国公府照顾几分,也会过得艰难。
司安然也是怕的,可终究点了点头,道:“大嫂,以前是我不懂事,总是做许多错事让人操心,可现在不同了,我要做母亲了,他虽然还这么小,但他是我的孩子,我怎么舍得舍弃了他?更何况,岳公子他那样的人,真实里也是那样的人,我已经这样了,还会有谁对我好,不如我好好地将他养大了,他总会对我好的……”
司安然有孕已经两个多月,这两个多月来岳临风没有半点消息,想来司安然也是从满心期待,到慢慢的化为灰烬,而今日,大约是彻底伤透了她的心了。陶梦阮静静地注视了她半晌,道:“地上凉,你先起来,这事我明日问过祖母,你别胡思乱想,听祖母的意思再说,祖母经历的事多了,总不会害了你。”
司安然含泪点头,心知陶梦阮这是答应帮她了,至于祖母那边,她不敢强求,只是她要做母亲了,总要为孩子争取一点,哪怕是机会不大。
司连瑾原本是不耐的,此时却微微垂下了眸子,不知在想什么。陶梦阮让紫枫送司安然回去,拉着司连瑾起身往回走,却听司连瑾道:“先前听杜嬷嬷提起,我娘生我的时候难产,生下我,我娘丢了半条命,那时大夫都说我娘怕是撑不过几日。可我娘硬生生撑了一年多,我从前怪我娘死得早,叫我从小孤零零的一个,现在想来,那一年多我娘过得有多辛苦,她,只是不愿意我一生下来就背着克母的名声。”
陶梦阮知道这年头生产是一个生死大劫,有那生下孩子人就没了的,留下的孩子虽然叫人怜惜,可也难免让人诟病,让人说道孩子生来就克母。陶梦阮也听过那位早逝的婆婆,当年是京城出了名的大美人、大才女,嫁给靖国公人家都说郎才女貌,结果没两年就香消玉殒了,别人也不过是说梅氏命薄,没有福气,却没人知道她为了司连瑾,在生死线上挣扎了一年多。
陶梦阮握住司连瑾的手,想安慰他,却听司连瑾接着说:“阮儿,我们、我想要个我们的孩子,可我也怕你会像我娘那般……”
陶梦阮知道司安然那一番话勾起了司连瑾的心绪,也知道司连瑾自小孤零零的长大,他一直想要个血脉相连的孩子,虽然孩子几时能有不是她能控制的,但她总能让他安心些,道:“我跟婆婆不一样,我是习武之人,身体强健,自己就是大夫,总能照顾好自己,唯一不能控制的,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个孩子,再说,不是有你护着吗?你会让我出事吗?”
“当然不会!”司连瑾握着陶梦阮的手,“我不是父亲,不会朝三暮四叫你伤心,也不是你表哥没事就跟人怄气叫人生气,只要你喜欢,我情愿变成任何你喜欢的样子!”
陶梦阮心疼的回握司连瑾的手,她其实察觉到了,司连瑾总会向着她喜欢的样子走,她心疼他,可看着他高兴的样子,她也都接受了。那时司连瑾的话,他以为她睡着了,其实她都听进去了,两个人若是相互喜欢,谁迁就谁都不重要了吧!
☆、第三十八章 所谓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