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许妙婵垂眼理了理袖襕,道:“不用了,王爷不想让祖母担心,连受伤一事都是瞒着祖母的。祖母近来夜里睡眠不好,用完早饭这会儿是要休息的,不相干的人罢了,我去见见就是了。”
那管事嬷嬷立刻就应了是,引着许妙婵往待客的花厅去。
花厅东侧临湖,有风从湖面吹过来,带着氤氲雾气。萧央穿了身淡粉色的襦裙,那粉色极淡,几乎化去成雾。许妙婵神色渐渐冷下来,她很了解自己,她虽也长得不错,却并不娇媚,但萧央不是,萧央皮肤细润,柔光若腻,即便是她看来,也让人觉得怜惜,欲罢不能。
许妙婵慢慢捏紧手里的帕子,她是一定要嫁给重渊的,如今全京城的勋贵夫人都知道她要与重渊定亲一事了,若再不成,她就要成为全京城的笑柄了。
她眯了眯眼睛,范荣也是蠢,为他铺垫了那么多,他都没能成事!还被重渊发现了她插手其中。否则若真成事了,即便让重渊发现了她的端倪又能如何,萧央已经不是清白身子了,除了嫁给范荣,还能有第二条出路不成?
许妙婵走进花厅,吩咐人给萧央上茶,笑了笑道:“萧六姑娘怎么有空过来?”
萧央皱了皱眉,看到进来的是许妙婵,她难免有些意外。她听说重府内院如今是由许妙婵打理庶务的,但以重渊的势力,这府中之事只要他想知道,只怕没人能瞒得过他。
其实来之前她就想到重渊或许不会见她,只是却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让许妙婵来赶她走么?
她心里微微刺痛了一下,站起身淡淡道:“既然王爷不肯见我,我就不打扰许姑娘了。”
许妙婵有些好笑的道:“他为什么要见你?”她走到萧央面前,冷笑,“希望萧六姑娘能有些自知之明,也不知道你这般过度纠缠王爷,萧家是怎么教养的?”
萧央沉默很久,静静道:“许姑娘自己做了什么,许姑娘再清楚不过了,若论教养好坏,我想许姑娘更应该反省自己才是。”
说完就转身出了花厅,站在栏杆边上,才深吸了口气,他还敢不想见她了……她心里郁着口气,就唤抱石回府。
走到垂花门时,就看到站在门外的曾子铮,曾子铮看着她眼神有些微妙,她是鼓了半天的勇气才过来的,现在想要逃避的心态又占了上风。
曾子铮背着手,笑着夸赞她,“六姑娘果真是有能耐!”
她不禁有些懊恼,来之前鼓起的勇气瞬间就没的一干二净了,对曾子铮屈了屈身,转身就走了。</dd>
第59章 ——顾慕
暮.色.降落时,下起了小雨。
永嘉胡同口种了一株高大挺拔的梧桐树,高过墙头,枝叶扶苏。
陈成上前要替陆泽披上披风,他淡淡道:“不用。”
他在细雨中站了一会儿,才进了陆府大门。
大太太派来的小厮照常在影壁处等他,一见他进来就忙上前道:“大爷,太太让您赶紧过去一趟!”
陆泽皱了皱眉,突然冷声道:“滚下去!”就径直去了外院的书房。
雨下得大了起来,雨滴打在书房外种的一丛芭蕉上,他坐在桌案后,屋内只点了一盏微弱的烛火,手掌慢慢捏紧,想起在萧府时她看过来的那一眼,她应该是对自己失望极了吧。
他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要利用了。
连他都觉得自己很可耻,在永兴墓前,她看到自己的时候明明是带着激动与忐忑的,她提着裙子跑过来时,他甚至以为她会扑到他怀里来。
现在,她可能不会愿意认他这个二哥了吧?
但重渊身边向来护卫森严,除了利用她,根本就没有其他办法可以近他的身。
他很了解自己这个小妹妹,她或许会恨重渊,但绝对不会想要他的命。
只是没想到婉娘竟然失败了,他还是低估了重渊,婉娘身手极好,在狭窄的次间里,应该一击即中才是,怎么会失败呢?婉娘是南越王养的死士,倒不怕她在酷刑之下会说出什么。
他慢慢靠在椅背上,那种在黑暗中茕茕孑立、踽踽独行的孤寂感又一次席卷而来,他本是楚家嫡子,却要冒充成为陆家一个见不得光的外室子,这么多年是如何过来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揉了揉额角,内院突然传来喧闹声,他目光阴冷下来,过一会儿就有小厮在书房门外大着胆子通禀,“大爷,太太非要见您,硬要闯进来!奴才们也不敢拦着……”
陆泽的书房是绝不许旁人进出的,连为他倒茶、收拾书房的也只是那两个看守书房的小厮。陆泽听了慢慢道:“让她进来。”
门外的小厮立刻就应了一声,将槅扇打开,请大太太进去。
室内的烛火微颤了一下,进来的女子大约二十岁左右,梳着妇人发髻,穿了一身水红色缂丝通袖袄,嘴角带着笑意,是十分明艳的长相,头上一支凤簪衔的珠串垂落下来,端丽难言。
她走的很慢,扶着一个丫头的手进来,看见陆泽就笑着道:“我让人叫你回房,你怎么没回去?可是徐大人还有什么事交待你做?怎么说也是回府了,该歇歇才是,我还让人做了你爱吃的酸笋汤呢!”
陆泽让她坐下来,才道:“还有些事情没忙完,你要是闲着无聊,就去找母亲说说话。”
陆泽的嫡母严氏是浙江人氏,手段了得,即便陆大老爷风.流无状,她都能将陆大老爷内院的姨娘控制在三人之数,养的外室她一概不管,至少府里还算是清净的。
陆泽这个外室子,原来严氏连看不会看一眼,没想到后来他中了榜眼,当时老太爷陆巡抚尚在,要提携自己这个孙子,严氏才不得不重视起陆泽来。担心陆泽日后仕途走的顺遂,她压制不住,便为陆泽张罗娶了自己的娘家侄女。这都是做嫡母的很常见的手段,陆泽那时虽中了榜眼,但在官场上没有人脉,几乎是寸步难行,他没有能力对抗嫡母。他也不能对抗嫡母。
严氏将陆泽认回来,重新排了行第,算了算年纪,他竟然是最大的,便称为大爷了。
小严氏名叫严蕊,长得颇好,就是脾气骄纵了些,处处要人迁就。严氏是她嫡亲的姑母,她还时常会将严氏气得罚她立规矩。
严蕊就道:“我可不敢去找母亲说话,我想跟你说话,你一天都不着家,回府还要到书房来,我有话都没法跟你说。今儿晨曼文那丫头还将我最喜欢的那个斗彩花瓶摔坏了,我罚她在那花瓶碎片上跪了一天。”
曼文是伺候陆泽的丫鬟,将来有可能做通房的。
陆泽忍了忍才道:“我今晚还有事,你先回去吧。”
严蕊皱了眉,声音中就有些不高兴了,“还有什么事?我看你就是不耐烦我了,徐大人当初能收你做学生,还是我祖父为你引荐的!如今你能在徐大人面前得脸,还不是我家替你铺的路!你如今就不耐烦我了,卸磨杀驴也没你这么快的!”
严蕊祖父曾做过国子监祭酒,与人交往颇多,学问很好,但严蕊却未读书开蒙,只是跟着家里的几个姐姐学过几个字,说话很不讲究。
旁边还有仆从在呢,她就这般不给陆泽留脸面。
陆泽沉默一会儿,笑了笑,“是徐大人交待的,若是处理不好,我明日可没办法就见他了。”
他声音软和下来,严蕊才笑着说:“我是有一桩喜事要告诉你的!本来母亲想派人立刻就去告诉你,我把母亲拦住了,想亲自告诉你。”她手抚摸着小腹,有些得意的说:“我这个月小日子没来,母亲知道了就请了大夫来把脉,大夫说我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陆泽手上一僵,严蕊看着他道:“你怎么不高兴啊?”
“既然有身孕了,怎么还这么晚跑过来,夜里露水深重,你先回去,我处理完事情就回去陪你。”陆泽吩咐她身边的丫鬟,“给太太披上披风,送太太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