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芳冉在门口传话,自有小丫头去院外通传,自己则站到门边等候差遣,萧氏对芳冉招手,指了指傅新桐的膝盖,芳冉立刻就反应过来,走上前替换了萧氏的位置,让傅新桐的双腿搭在自己的腿上,接替萧氏继续按揉起来。
萧氏低头整理了一番裙摆,傅庆昭见她有事,就往书房去了,萧氏坐在主位上,蔡嬷嬷进门之后,就笑眯眯的到了萧氏面前请安:
“夫人今儿脸色真好,这绾色的料子果真衬的皮肤红润了许多呢。”
蔡嬷嬷是萧氏的乳母,也是素商院的管事嬷嬷,平日里与萧氏回话最多的便是她,生了一副好口才,每每都能将萧氏夸赞一番。
萧氏笑得祥和,对蔡嬷嬷问道:“嬷嬷来所为何事?”
蔡嬷嬷这才正色回禀:“哦,就是上回与夫人说起的,要将府里的花木重新换过一遍,奴婢已经找好了合适的花坊,说这两天就能将替换的花木运来了。”
萧氏有些糊涂:“呃?将花木重新换一遍?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蔡嬷嬷笑得慈祥:“夫人贵人多忘事,不就是那回夫人在院中赏花时,奴婢说的嘛,夫人怎的忘记了?”
萧氏依旧想不起来有这回事,蔡嬷嬷似乎等的有些不耐烦,语气夹带了些急促:“夫人忘记了也没什么,奴婢记着就得了,奴婢心想着,这不马上就是老太爷生辰了嘛,府里花木焕然一新,也算是个好兆头不是,老太爷和老夫人瞧了,定然是会高兴的。”
“可是……”萧氏话音刚出,就被蔡嬷嬷打断:
“夫人!奴婢都是为了您好,难不成奴婢还会害您不成?”蔡嬷嬷倚老卖老,对萧氏这般说道。
萧氏不善言辞,又怕蔡嬷嬷真的生气,赶紧摇手:“不不不,我自然知道嬷嬷的好意,可是……唉,我该做什么,嬷嬷直接跟我说了吧。”
听了萧氏妥协的话,蔡嬷嬷脸上又有了笑容:“这就对咯,奴婢一心为了夫人着想,这事儿办下来,定会让老夫人与老太爷对您刮目相看的。夫人只需同意奴婢去账房支取银子便是,回头账房来与夫人对账,夫人签押便是。”
萧氏最不耐烦的就是处理这些事情,刚要点头,却听见一旁传来一道稚嫩柔软的声音:
“娘,后宅之事不都是三婶在管嘛,府里替换花木这么大的事情,娘您做的了主吗?”
萧氏和蔡嬷嬷全都转头看向靠在软榻上的傅新桐,见她眼神明亮清澈,嘴角一抹天真的笑容看起来那样纯良,可她问出来的问题,却着实让萧氏和蔡嬷嬷都一愣。
两人对视了一眼,蔡嬷嬷在萧氏还未开口之前,就赔笑道:
“夫人是什么身份,府里什么事情管不得?就连三夫人管家,还不都是夫人您让出去的嘛,若是夫人您愿意管,还怕老夫人不把权柄交到您手中?所以……”
蔡嬷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傅新桐给打断了:
“蔡嬷嬷此言差矣,之所以三婶管家,那是因为三婶管得住家,与我娘身份如何或是谦让不谦让没有关系,连我都知道无规矩不成方圆,府里人若都像是蔡嬷嬷这般自作主张的话,那府里秩序岂不是乱套了?所以,这替换花木一事,蔡嬷嬷其实可以直接去和三婶商量,若是三婶同意了,那便再让三婶来与我娘吩咐便是。”
第八章
第8章
傅新桐一番话说的条理分明,让在萧氏面前顺利惯了的蔡嬷嬷都语塞了,愣了好一会儿,才干咳了一声,对傅新桐说道:
“三姑娘小孩子家家的,管大人的闲事做什么。芳冉,你好生给三姑娘按腿,别在这里打扰了我与夫人说话。”
芳冉看着蔡嬷嬷,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片刻后才看了一眼萧氏,将头低了下来。
傅新桐将她们的表情全都看在眼里,心中冷笑,看来这个蔡嬷嬷比她印象中还要嚣张很多啊,居然敢当着萧氏的面,数落起她来了,傅新桐将腿从芳冉腿上挪下来,芳冉讶然的看着傅新桐,见她从软榻上站起身,芳冉也跟着站了起来,傅新桐来到蔡嬷嬷跟前,仰头对她冷道:
“蔡嬷嬷的意思,是指桑骂槐吗?”
也许是傅新桐眼底的冷意让蔡嬷嬷觉得有些心虚,但到底没把傅新桐这个小女娃放在眼里,不耐的转脸过去叹了口气,再转过来时才开口:
“三姑娘莫要闹了,奴婢正与夫人说正经事呢,芳冉还愣着干什么,三姑娘怕是乏了,将她带回去歇着吧。”
傅新桐站着不动,往芳冉那儿看了一眼,只见芳冉目光求助萧氏,而萧氏却一脸为难,似乎想要来劝,又不知道如何劝,蔡嬷嬷这么多年来,或多或少都有积威,尽管芳冉并不太愿意,但最终还是期期艾艾的来到了傅新桐身边,弯下腰,小声对傅新桐说道:
“姑娘,别和她一般见识了,奴婢带您……”
因为她弯着腰,俏脸就在傅新桐对面,在芳冉还未说完一句话的时候,傅新桐就狠狠的一巴掌甩在了芳冉的脸上,将她整个脸颊都打的偏了过去。
傅新桐动手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萧氏也吓了一跳,从座位上站起来,惊愕的盯着傅新桐的小小背影,芳冉也是难以置信的转过头看着傅新桐,眼底居然泛红,一副要掉眼泪的样子,只见傅新桐面无表情的冷道:
“我打你,你还好意思哭?自己好好想想,我难道还不该打你?你和玉锦都是宫里出来的正经宫婢,入宫之时你们的教习嬷嬷是教你们到了主子身边伺候,不需要听主子吩咐,只要听一个面目狰狞,目无尊上的奴婢吩咐就可以了?我打你这巴掌,你还觉得冤吗?”
芳冉还未从被打和被说教的阴影中走出来,自然无法回答傅新桐的话,而傅新桐也没打算她能立刻反应过来,与她说这些,不过是想点醒她罢了。
傅新桐转过身,仰首直面蔡嬷嬷,傅新桐虽然是个十一岁的小姑娘身形,可是在与蔡嬷嬷对峙之时,竟比一位成年的夫人还要冷静无惧,漆黑的眸子里仿佛盛满了逼人的气势,叫人不敢小觑。
“你这贱婢简直该死!是谁给你的胆量这样和主子说话?我先前不过是顾全你的脸面,没把话说透,既然你自己不要脸,那我还客气什么?府里替换花木是多大动静之事,凭你一个奴婢自作主张就想替换了?还是说你根本不是想将花木换新,而是想从中光明正大的捞一笔?你今日若是不将此时说清楚,那就休怪我闹到老夫人跟前去,倒要看看老夫人是如何处置你这等吃里扒外的贱婢的。”
傅新桐气势惊人,说的话也同样惊人,可以说是一点都不留情面,遣词造句,都是萧氏想都不敢想的。
蔡嬷嬷在府里顺利了十几年,还从未有过这等被人指着鼻子骂贱婢的时候,更何况,这个骂她之人,还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她老子娘也不敢这样与她说话啊。
“三姑娘说话可得有证据!奴婢随夫人出宫来,在傅家帮着夫人打点家务这么些年,凭的便是夫人的信任与赏识,三姑娘一口一个贱婢称呼奴婢,实在令奴婢心寒。这回花木之事,纵然有处置不妥的地方,却也没有三姑娘说的那般恶毒没人性。”蔡嬷嬷也不是省油的灯,随即便想出了辩驳之言,看着傅新桐那一派笃定的模样,气便不打一处来,脑瓜子一转,就想趁机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一个狠狠的教训,眼光一动,继续说道:
“从前三姑娘是那样好的一个人,定是给你身边那些嘴碎的蹄子教坏了,夫人,此事非同小可,三姑娘是夫人的女儿,今日这些恶言,与奴婢说也就罢了,奴婢自不会与三姑娘计较,可若是此等恶习不除,今后三姑娘在外面失了方寸,那丢的可就是夫人和整个傅家的脸了。奴婢给夫人一句劝,还是趁早将三姑娘身边伺候的春桃和画屏打发了,另找几个教授规矩的女先生来府中好好管管三姑娘吧。”
傅新桐好整以暇的看着蔡嬷嬷,转过头对萧氏说道:
“娘,您可瞧见了,这贱婢不仅敢贪赃枉法,如今还想要挟我呢。”
萧氏两边为难,不知道该相信谁好,想着蔡嬷嬷这些年劳苦功高,又是年长之人,转首对傅新桐说道:“蔡嬷嬷纵有不对,你也不该一口一个贱婢称呼她,这种市井之言,绝非大家闺秀口中可以说的。”
傅新桐看着萧氏,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她也知道自己有些粗鄙,但是萧氏哪里明白,对付这种粗鄙之人,你若说的太文雅,她们反而要拿捏你的短处,看萧氏这样子,若没有一剂猛药下来,她怕是还认不清蔡嬷嬷是个什么腌臜东西呢。
转过头去,正好瞧见蔡嬷嬷脸上自得的神情,仿佛因为萧氏说教了傅新桐,就是站在她那边了,傅新桐不甘示弱回瞪,口中犀利问道:
“母亲教训的是,就算我是用词不当吧。蔡嬷嬷满口道理,为我母亲所用多年,想来是个做事有条理,有分寸的,既然你说要替换花木,已然找好了花坊,那我便问问蔡嬷嬷,你找的是哪家的花坊?花坊老板叫什么?男的女的?你总共定了多少株花木?都有些什么花型?每样花型卖多少钱?总共需要多少钱?还有那么多品种,你准备各自摆放在什么地方?府里花木一开始都是由风水先生用五行八卦算过的,蔡嬷嬷要替换花木,可有再找风水先生回来盘算?暂且就先问这些问题,蔡嬷嬷若是能一一回答出来,那便算我今日冤枉你了,我给你这个奴婢斟茶道歉,只要你受的起。”
蔡嬷嬷被傅新桐问的哑口无言,这么多问题一下子砸过来,就是神仙也答不出来,更遑论,这替换花木一事,本就是她胡乱绉出来欺骗萧氏的,哪里经得起这样的盘问,一时竟慌了神,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子。
傅新桐却没那么好心就此放过她,来到萧氏跟前儿,指着明显心虚的蔡嬷嬷,对萧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