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但该说的,他还是得说。
“世伯,我以为当年韶亓芃也许是那个置伯仁而死之人,但如今向北翟输送盐铁一事,并不是韶亓芃的手笔。”
他没有义愤填膺地挑起吴家对四殿下的仇恨,吴煜安是满意的。
毕竟当年他曾仔仔细细盘问过西府伺候那位不孝子孙的所有下人,得出的结论叫他更是心惊——四殿下当年从未伸手招揽拉拢过那人,皆是他主动凑上去的,那人比他所想的更加狂热权势。总是自己家的子孙,他如何不悲凉?
韶亓箫见他久久不语,自动解释道:“韶亓芃完全没有动机。崔、王两家是士族,手下人才济济,百余年积累的财富也足够叫他行事,他完全没有必要冒着通敌的危险同北翟人交易。”
吴煜安定了定,道:“七殿下是以为,此人是冲着钱财去的?”
通外族这种事,最先想到的不应该是谋朝篡位吗?
韶亓箫一顿,心里暗自骂娘。
他才这么一句,就听出来这意思了。要这么精明做什么?他家大舅兄,该不会就是从小学得这个堂舅舅吧?
他面上不露,淡然颔首道:“该是如此。北翟自从那年战败,元气大伤,还要年年朝大周上贡,已不是大周外围的威胁。即使有此人暗地里朝他们输送铁器,但当年战后北翟大军被大周消灭了十之□□,他们的人口不是短时间内能补齐的。要想组成铁骑大军,我预计最少也得花上大约二三十年,大周境内,想必也不会有人愿意花上如此长时间去赌一个不定的未来。所以,我想幕后之人只是冲着短期之利去的,除了钱财难不成还有其他?”
吴煜安捻了捻胡须,又问:“殿下心中可有怀疑的人选?”
有,但不能告诉你。
“我只查到,这些人与内城有关,究竟是谁却无法肯定。”韶亓箫道。
吴煜安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若不是位高权重,哪儿有人会有这个本领来行事?而内城里除了陛下的大兴宫,建安、兴安、昌宁、昌平四坊里头住的,基本是大周最有权势的人家。
范围如此之大,说了也等于白说。
他叹了一口气,转而提醒道:“殿下,这事不能不上达天庭!”
韶亓箫自然同意。
若不是朝廷出面彻查,谁知道韶亓荇还会不会再另外组建一支商队,若无朝廷震慑,他也许还会肆无忌惮地干下去。
“但若幕后之人乃是出自兴安坊,”吴煜安紧紧盯着韶亓箫,“此事就决不能由殿下你捅出去!”
他的潜台词,韶亓箫听明白了。
宗室府邸全部聚集在兴安坊,不管是宗亲也好,天子骨肉也罢,都不该由他这个“自家人”去揭发!即便所有人都明白,全天下的家族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有皇家是例外。但坐在御坐上的承元帝,却一定不愿看到骨肉相残,说不定还会认为他冷情冷血,不顾骨肉之亲!
第168章
韶亓箫与吴煜安先后从福运茶楼离开。
他路上绕了些路去了一趟朱雀大街,买回了一些赵敏禾和圆圆爱吃的糕点才回府。
进了存墨院的正房,他一眼便看到了房里的几人,赵敏禾与拨云坐在一起打络子,榻上则有三个大大小小的粉团子。
最大的圆圆正一本正经地在做着身为姐姐应该做的事——喂弟弟们喝温开水。
稍大一点儿的小婴儿稳稳地靠着身后的靠垫自己坐在榻上,仰着头,睁着星星眼静静等着小姐姐小心翼翼地捏着个小银匙喂水。
这是陶卓与拨云的儿子,小名牛牛,已经八个月大了。因陶卓是璟郡王府的属官,他们一家三口一直没有搬出去郡王府。
不但拨云闲暇时会来陪赵敏禾说说话,牛牛出生后,圆圆更是多了一个可以充当姐姐的机会。
韶亓箫眼见女儿的动作,笑着转头对身后的陶卓道:“圆圆只怕手上还不稳,倒又要叫你儿子受累了。”
圆圆喜欢亲手“照顾”弟弟,偏她还根本没这能力,连自己都顾不好的小家伙,硬要软手软脚地照顾弟弟们的生活起居,倒是叫人忍俊不禁。像牛牛每次来存墨院这里时,圆圆总是要喂他吃东西,除了辅食便是温开水,但她年纪太小,做这些精细活儿时手上便不稳,常常喂了一半却有另一半洒在了牛牛的衣襟上。
陶卓含笑摇头,道:“小郡主如今手劲已经稳定多了,我想她不会将水撒了的。而且……”他犹豫了下,忍不住说了自己的实话,“牛牛被小郡主喂了这么多次,已经学会了配合。倒是轮到小世子时,只怕他不愿配合,还坐不起来,也许会撒得满身都是。”
韶亓箫挑眉,转头去看三个小家伙。果真见牛牛嘻嘻笑着抬起小脑袋,配合地仰头将小姐姐递来的温开水吸进了嘴里,只余少许从他的嘴角滑落。
圆圆高兴坏了,捏了自己的小手帕给他擦擦嘴角,又转头去喂自个儿亲弟弟长生。
长生还不能坐起来,本自个儿躺在榻上,双手掰着自己的一只小胖脚玩儿呢,嘴里咿咿呀呀的,自娱自乐得很,却对姐姐充当小大人的行径完全没兴趣。
圆圆将盛着一点点水的小银匙递到他跟前,长生便皱着小眉头扭头了。圆圆执拗地将小银匙继续送过去,小银匙里的水顿时被洒了个干净。
圆圆毫不气馁,继续从碗里舀了些递过去。长生不堪其扰,“吧嗒”一声,软趴趴地朝旁边翻了个身,试图躲开自家姐姐的骚扰。
小家伙两个多月时便学会翻身了,圆圆已经不像第一次看到时那么新奇,只自顾自地又把小银匙凑到他嘴边去。
长生人小,脾气却大,不想喝就是不想喝,趴在榻上像个小胖青蛙似的挣动着短小的四肢,奈何他如今的力气只够他翻身一次的,翻过来之后……就翻不回去了。
而圆圆手上小银匙里的温开水,已经重复舀了好几次了,榻上、长生身上都沾得湿漉漉起来,也幸好这些日子天气开始热了,不然赵敏禾也不会随女儿这么折腾。
眼看儿子皱着小脸儿开始露出怆然的表情来,韶亓箫心里咯噔一下,心道一声不好,便马上大跨步过去。
但,已经迟了。
“哇——”
下一刻,男娃娃突破了天际的哭声已经从榻上传来。
韶亓箫心里也怆然了,但还是没办法,上前抱起儿子,任劳任怨地哄起来,谁叫他是父王!
*
过了几日,赵祈身上不大爽利。赵敏禾便抱着一双儿女回娘家看望。
因不是休沐日,韶亓箫便得到下了衙才会过来接娘仨。
他这一日提早出了宫门,殿中省的其他官员早已见怪不怪了,索性七殿下心中有数,不该耽搁的事从没耽搁过,又是陛下亲子,他要早退其他人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