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第二日晚,韶亓箫一用过晚饭便将圆圆抱起来哄她睡觉。
  他脑子里牢记着养孩子的注意事项,因林嬷嬷说一般而言三个月之后才可以竖着抱孩子,免得孩子颈子里的骨头支撑不住,他不但自己抱时一律打横抱孩子,还要时时刻刻约束着别人也这么干——即使圆圆在好些日子前便能自己抬头了。
  就像此刻,圆圆靠在他怀里,小脑袋向上一提一抬地想要起来看远些。韶亓箫这时候不宠着她了,只不紧不慢地摇着手臂,嘴里轻声哄着。
  他摇得舒服,手掌又大又稳,圆圆渐渐忘了要起来,嗯呐几下就打起小哈欠来。
  韶亓箫得意地朝赵敏禾眨了眨眼,手上却依旧稳健,见圆圆睡了过去,又摇了她好一会儿才放进悠车里。
  吩咐了乳娘好好照看,林嬷嬷也留下来照顾圆圆,他为赵敏禾披上了一袭镶金丝飞凤纹大毛斗篷,才拉着人出了门。
  第145章
  月上柳梢头,这一夜的月圣母庙,依旧香火鼎盛,人来人往。
  这一回,韶亓箫赵敏禾夫妻二人去时,老老实实地到后头小径去排队,再没有往平民百姓那一列庞大的人群中凑过去。
  韶亓箫去年有了表字,今年赵敏禾祈福时,便照他去年的原样祈了一遍,不过还是默念于心。韶亓箫倒还是这般恣意,出声朗朗。
  二人手牵手从庙中出来时,天色还早,韶亓箫转头问道:“阿禾,可要去看看花灯?”
  赵敏禾却有些迟疑:“圆圆一个人在家,我们是不是早些回去?”
  “没事,有林嬷嬷带着那么多人看着呢。”韶亓箫笑道。
  见她还是未松口,韶亓箫干脆摇了摇她的手道:“自从有了圆圆,我们都许久没有单独相处了。今日良辰美景,哪儿可辜负了?”
  他声音柔软,赵敏禾不由自主地笑了,盖因他平常哄着还听不懂话的圆圆时,也差不多是这个语调。
  如今听他拿同样的语调来哄她,赵敏禾一下子便决定以后不吃圆圆的醋了。
  两人往前走了十来丈,韶亓箫便站住了,盯着几个刚步入前头灯火微暗处的人影蹙了蹙眉。
  赵敏禾也跟着停下,疑惑道:“怎么了?”
  韶亓箫转头,不确定地道:“我刚才……似乎看见了父皇。”
  赵敏禾跟着注视前方,但那边人来人往,她却也没见着承元帝的人。
  “你是不是看错了。每年元宵宫中也有灯会,父皇不是该和林母妃她们一起赏灯的吗?可有可能出宫?”
  韶亓箫也不确定,而且现在人也走远了,总不至于为个模糊不清的背影追上去吧?
  当下,他也摇摇头,道:“许真是我看错了吧。”
  他刚要牵着她继续往热闹的地方去,这回却是她将视线集中在了一处地方。
  那本该是一条暗黑的小巷,不过今晚却在沿途每隔三四丈便摆上了一盏花灯,叫这里虽不如大街上灯火通明,却也不至于黑灯瞎火。
  除却前世病重时,韶亓箫唯一一次历经生死便是从这里逃生出去,当时他怀里紧紧抱着的,便是他如今的妻子,自然对这里印象很深。
  显然,赵敏禾同样记忆犹新。
  她突然回过神来,求证道:“既然秋猎那回你是早有预谋,那么那一年的赏灯节上,你与我们也不是巧遇?”
  虽是问句,但她的语气是肯定的。
  韶亓箫自然没有不好承认的,当即含笑点头。
  他轻声道:“后来的每一日,我都十分庆幸自己那日来了。”
  他说着,下一瞬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想到当时的危机,又是一阵后怕。
  回想起这一路走来,她在他的干预下提前三年回了襄京城,后头的是却一切都是新的。她是变数,发生什么都有可能。他不敢想象那一晚如果自己没出宫来与赵家人“巧遇”,如果自己慢了一步叫她摔在了拥挤踩踏的人群中,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还好,那只是如果。
  赵敏禾仰着头,看他的眼中流光璀璨,不禁抿了嘴笑一笑道:“我们从这里走过去吧。”
  韶亓箫颔首,随后松开了她,转到她身前蹲下道:“上来,我背你过去。”
  周围人头攒动,他们衣着华贵,气质高雅,还有二人都高人一等的身量,本就惹人瞩目。这会儿韶亓箫就这么蹲下后,更是叫人驻足多看了他们几眼。
  赵敏禾羞恼地扯了扯他,压低了声音道:“你做什么呢,叫人笑话了,快些站起来!”
  她并不如普通的闺阁女子一般娇软无力,此时用了十成力道,竟也就将韶亓箫扯着站起了大半。
  韶亓箫左右环视人群,见了她羞红的双颊,便顺着她的力道起来,又随着她快步躲进了小巷子里。
  一进小巷,韶亓箫再无顾及,飞快在她身前弯腰,将人稳稳驼在了背上就大步往前走。
  赵敏禾乍一受惊,轻声惊叫了一声便赶紧用手抓了他双肩稳住自己。
  韶亓箫回头:“现在可没人看我背你了,不许下来!”
  赵敏禾趴在他背上,看看后头确实没赏灯的人群看进来了——至于后头远远跟的陶卓康平拨云三个,她只好当做自己没看到——这才老实地一动不动。
  小巷子里萤火朦胧,大街上的喧嚣仿佛一下子离得他们很远。
  赵敏禾脑袋抵在他的上,静静地感受了下这温情的片刻,轻声道:“这似乎是你第一次背我吧?”
  韶亓箫想了想,歪着头轻声道:“是啊。等我们老了,我还这么背你来月圣母庙。”
  赵敏禾第一次觉得——“老了”也是这么美丽的词。
  在小巷口子的不远处,一身便衣的承元帝静静看着儿子与儿媳消失在光影中,半响才抬头望了望圆月。
  他身上披着一身半新不旧的黑貂大氅,手中摩挲着一只陈旧的点翠蝴蝶钗,蝴蝶钗精致小巧却带着年代久远的黯淡色泽,钗头的蝴蝶还少了一半的翅膀,叫人可惜了原本该是巧夺天工的一件首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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