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你要真想去，我给你留一张前排的。”陆少阳道。
  季宁宁顿时开心地点头：“好啊好啊。”她笑得心满意足，又忍不住揶揄：“你说我要是不去，转手卖给其他粉丝，是不是能赚挺多钱的？”
  “至少能翻一倍。”陆少阳说。
  季宁宁拉长了声音：“噫——真好，找到一条发家致富的路了。”说到最后，脸上还带着笑，却是不屑的嗤笑。
  陆少阳的表情也严肃了些。
  只要涉及到买票的事情，无论是火车票、比赛门票还是演唱会门票，总会出现这样一拨人：低价买进高价卖出，不费吹灰之力即可从中攫取巨额利润。
  但粉丝往往一边痛恨着，一边从来没有停止过从黄牛手中购买。
  于是饭圈虽动辄对黄牛喊打喊杀，也常有人说：“从黄牛那儿好歹花钱就能买得到票，呵呵，比起肉体交易来说要光明正大太多，简单粗暴。”
  “追星本来就是烧钱的活动啊，没钱的人瞎嚷嚷什么？黄牛的存在就是把你们这些人淘汰出去，让你们别追星”
  “谁出的钱多谁得票，很公平”
  “如果没有黄牛，我连演唱会的大门都迈不进去，所以我还是得感谢黄牛……”
  既然有市场，黄牛这个行业自然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fews曾多次号召大家不要给黄牛生存空间，也用了些手段打击黄牛，迫于各种各样的因素，收效并不大。
  因而在季宁宁公开嘲讽的时候，陆少阳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将话题拉回来。
  “……你们发单曲的时候，稍稍注意一下这些。”这才是迫在眉睫的事情。陆少阳格外认真地嘱咐季宁宁，又和她讲了讲相关的经验。
  季宁宁点头，不再和陆少阳纠结黄牛的事情，而是先一一记下。
  同时她真心实意地说：“陆少阳，谢谢你。”
  明明是陆少阳请她吃饭，到头来他却还甘愿说这些。
  即便男团和女团少有冲突，却也不是完全没有。陆少阳作为一个和季宁宁没有任何关系的前辈，能够这样耐心而体贴，无论如何她真的很感激。
  “不客气。”陆少阳同样真心实意地说。
  他看着季宁宁，眼中荡漾着温柔的水波，像是慈祥的母亲在看着蹒跚学步的女儿，又像是隔着遥远的岁月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比起bloom，fews的路看上去似乎要走得顺遂许多，但辉煌永远不是凭空而来的，想要维持住付出的永远比得到更多。
  个中辛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并且无人引领，无人分享，只能靠自己一步步摸索，直至今天。
  好在，他们还是走到了今天。
  新单曲发售的前一天，整个bloom都沉浸在紧张的气氛中。
  没办法不紧张。
  cd销量的重要性，对她们而言已无须赘述，尤其在前期积累了极高人气、这张单曲也在各方面都被寄予厚望的情况下。
  倘若数字稍有让人不满意之处，或许丢不起脸的公司会用别的方式遮掩，可对她们来说没有意义，卖得不好，就意味着再也得不到任何好资源。
  谁让她们现在风光不过是空中楼阁，急需切实的成绩来铺垫未来的路。
  这是一次试水，更是孤注一掷。
  ——可是在华昌公司这样的顶级平台上，在音乐市场萧条的大环境下，什么样才算卖得好？
  这太凶险了，她们不敢想，失败之后会是怎样。
  练习室里，小姑娘们一个个都心不在焉，季宁宁干脆和老师打过招呼，放她们休息一天。
  但她们没有走，而是坐在一起开始刷着相关的微博，互相安慰打趣缓解情绪；也有实在不安心，仿佛临时抱佛脚般，注册了小号暗搓搓在微博或者贴吧猛夸自己的……
  还有不动声色已经烧香拜佛了的。
  季宁宁有些好笑，也坐下来开始刷微博。
  这一刷，就刷出来了徐安彤的私信：
  “宁宁，天宇恋爱了，也不知怎么跟教练大吵一架，直接翘训了，男队全都跑去找他了……我听说好像是和你们团的人………………”
  可能跟年纪偏大有关，徐安彤的标点符号用得规范到吓人，因而此时看着加长省略号，季宁宁仿佛完全体会了此刻徐安彤懵逼的心情。
  不过季宁宁自己也挺懵逼的：“？？？什么情况？”
  杜天宇谈恋爱？
  和bloom的小姑娘？
  有没有搞错！
  不提bloom里居然有人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偷偷恋爱，就说这两者看上去风马牛不相及……bloom里除了季宁宁之外，杜天宇还有认识的人吗？
  排除掉她自己，季宁宁还真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但徐安彤是个老实人，不会无缘无故拿这种事情和她开玩笑。
  因而在消化掉这一信息后，即便季宁宁劝自己，她不能光站在个人的角度考虑问题，实际不愿意按部就班的人不止她一个，在集体活动之余团员们难免会想着用自己的方式吸引更多的关注……
  鼓励团员们多元化个性化发展的是她，春晚后台上跟戴雨桐辩论凭什么偶像不能谈恋爱的也是她。
  她没必要生气的。
  ……可季宁宁控制不住自己，她甚至在什么情况都不明了的情况下暗自迁怒：真是服了这帮人，就不能安安稳稳过着走上人生巅峰的日子，非得自己折腾出点幺蛾子来。
  ——真以为为了爱情什么都不顾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即便季宁宁自认对团员的关心或许并不是很多，但这种事情，想要揪出来容易，想要隐瞒也很容易。
  只要当事人不说，旁人就很难知道。
  季宁宁虽然能看到弹幕，可真正要获取到有用的信息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首先，她必须在当事人发的那一刻正好看到，这个难度就已经很高了；更重要的是她需要能从浩瀚如烟海的弹幕中筛选出来。可想而知，无论季宁宁再怎么习惯，当她看向数十人自带的密密麻麻的弹幕时，很难有耐心从中挑出自己需要的内容……
  以前是被逼的，她不敢错过任何信息。
  现在……一来确实松懈了，二来最近忙到见小姑娘们的机会都不多，更不用说仔细研究她们的动态了。
  总之徐安彤这个自己都不知道真假的消息一经抛出，就震得季宁宁坐立不安。无奈徐安彤去年年底就退役了，现在正过着自己的潇洒日子，对现役队员的情况实在不清楚，也没那么浓厚的兴趣八卦。
  还是听着这件事情和季宁宁有点关系，徐安彤才来跟她说一声。
  好在季宁宁跟国乒队其他人的关系，尤其是钟欣的关系很好。她便谢过了徐安彤，自己再去打听。
  钟欣年轻，倒是比徐安彤八卦得多，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季宁宁这通电话打得不合时宜，她在那端支支吾吾了好久，才干巴巴地说：“这件事情我也听说了，是天宇的小学同学……吧？过年回去的时候他们出去聚了一次，不知道怎么又看上眼了……那女孩据说长得秀气，性子温和，乒乓打得不错，天宇挺喜欢她的。之前有一次，好像是她过生日，天宇还特地大老远跑去给她庆生。但他这次居然直接翘训……听说教练大发雷霆……”
  国乒队平日里训练紧张，又对这样的事情有抵触心理，钟欣状态不对劲再正常不过，季宁宁便没有多想。
  再者，她大致也能猜到钟欣说这番话的心态。
  她和杜天宇年龄相仿，对于杜天宇恋爱的事情，理应乐见其成。
  他们是运动员，就算曝光率再高，在这方面受的束缚也比不得艺人。尤其国家队现在对于恋爱管得并不严，相对来说大家反而更操心到了年纪的队员怎么还不找对象。因而杜天宇能有喜欢的人其实是一件好事，一般情况下粉丝也都会祝福。
  可杜天宇毕竟还是备受瞩目的新人，是国乒队的一员，要是因为恋爱影响到训练，那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往小了说是为了儿女私情一时冲动，往大了说就是个性嚣张顽劣不服管教。
  原本杜天宇的性子就有点像当年的唐慎己，横冲直撞，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国家队却是个讲究纪律的地方，容不得他们胡闹……
  更残酷的是，原来的国乒队就不至于为一个唐慎己改变原则，现在的国乒队更不缺一个自视甚高的杜天宇。
  这真的不是一件可以拿来说笑的事情。
  于是钟欣越讲，声音越像是用尽全是力气才艰难挤出来一样：“天宇这次真是作死，谁都帮不了他。现在处分还没下来，轻一点是禁赛，重一点……直接退队了都有可能。”
  “这么严重？”季宁宁一惊。
  “直接翘训，能不严重么。”钟欣叹气道，“而且，天宇那态度……大概还觉得自己做得挺对的。沈向明他们几个都被气得不轻，说他要真铁了心要走就赶紧走，他们不会拦……唔？”
  电话那边忽然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季宁宁不禁问：“怎么了？”
  “……处分下来了。”过了会儿钟欣才沉声道，“杜天宇将会被退回省队。”
  季宁宁听得也是沉了脸，一边暗暗记下钟欣说的重要内容，一边问：“杜天宇有交代他女朋友的身份吗？”
  “没有，大概还有点理智，知道要保护她吧。”钟欣说。也许是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她不再像之前那样纠结来纠结去，语速也快了不少，“只把理智存了点儿在这个地方，真是挺气人的。”
  “为什么徐姐说是我们团的成员？”季宁宁问。
  钟欣稍稍一顿，仔细斟酌了会儿才说：“你知道天宇平常总被人说成是唐慎己的接班人。他性子冲，本来就很不服气。这次出了事后，也不知道谁又提到了，天宇当时就说了句‘要不是季宁宁有意打压，我们早就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所以男队那边都在猜是不是你们团的谁。”
  “……我知道了。”季宁宁深吸了口气，声音像是暴风雨前的大海，沉稳之下是怎么也止不住的波涛汹涌，“谢谢你，钟欣。”
  “希望能帮到你。”钟欣长舒一口气，终于挂了电话。
  季宁宁揉着太阳穴，慢慢地回想刚才说的内容。
  钟欣是季宁宁的粉丝，也算是个bloom的粉丝，她当然不像徐安彤，什么都没想就大大咧咧地和季宁宁开口。
  她能够把这些重要的信息事无巨细地告诉季宁宁，从一定程度上来说，表明了她经过权衡之后的坚决态度。
  但从她的语气中，也能轻易读出她的犹豫。
  ——所以一个外人都能这样赤诚地为bloom着想，朝夕相处的团员怎么就这么想不开？
  杜天宇翘训的下场如何，季宁宁还真管不着，她在意的就是此举会给bloom带来怎样的影响。
  一个人的形象树立得越正面，摧毁起来就越是容易，对于一个团来说也是如此。
  季宁宁前脚才把她们树立成为了追求事业放弃爱情的新时代自力更生独立自主的女性，后脚就传出团员恋爱的消息，粉丝觉得打不打脸倒还好说，关键是这样的恋爱明显影响到了事业。
  还是国乒队未来之星的事业……传出去不被唾沫星子淹死才怪。
  季宁宁觉得恼怒，又觉得无奈。
  这的确是她埋下的祸根，这个责任她无法甩给任何人。
  其实钟欣不说最后那句话，季宁宁也能猜得到，bloom中会打乒乓球的虽然不少，能够被世界冠军称赞一句“打得不错”，除了在唐慎己的训练下生存下来的季宁宁之外，也就郁嘉一个。
  而那句话一说出口，季宁宁更是百分之百肯定了。
  当初她去拍《乒乓》的时候，郁嘉就想一起去，她的粉丝也想她去，可这么顺理成章的事情，季宁宁偏偏没有松口。
  郁嘉不记恨上季宁宁，反而不正常。
  到后来的退团风波，郁嘉也动了出走的心思，但她在bloom秀乒乓技术的视频中是主力军，可以说就是她自己打了星尘的脸……她还没傻到挖了个坑自己跳下去的程度。
  即便在那时的她眼中bloom是一艘注定要被海浪掀翻的船，船上的她也没有任何可以逃生的途径。
  谁知道后来bloom莫名其妙就起死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