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海妈妈是老夫人身边贴身伺候的,知道这些也不奇怪,但她入府半月有余,陈氏应该也瞧了她的容貌,与生母并无相似,可陈氏却不见半分累赘,依然生活上好生照顾。
尤其是昨日萧静敏受了她的气,依着那被娇惯了性子,岂会不去母亲那告状,也许是她多心,但萧三不说,府里上上下下的那么多张嘴侯府夫人怕是早知道了,可竟是不见陈氏找她半分麻烦,她可不信陈氏是因为心疼她孤女身份才这般宽待。
尤其是黄氏对她的态度,太过诡异,还有墨兰今日的气言,这一切都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或大或小,沈婳只能细细的串着,她有很多想不通的不合理之处。
她将墨兰今日之言一字不差的批注在新的宣纸上,墨兰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记下这些线索是不想错过任何一丝能发现端倪的机会。
沈婳落笔完了,再将所有的线索铺在小案几上,她仔仔细细掠过每一处,批注勾画,将所有关键的再归整在新的一处,这些杂乱的信息汇集,很快就清晰起来,沈婳一遍遍的认真过目。
莫非是要……
萧绎与萧瑞的画像,陈氏与黄氏的态度,墨兰的狠话与府里世子的传言,煜哥儿梦境……如同一颗一颗的珠子,被串成了一条完整的线。
难怪她们要编出那样的借口接她入府,更难怪黄氏要拉拢般的对她好,这侯府里的阴暗着实让沈婳震惊。
只是她现在一切都是猜测,也毫无证据,若是这般莽撞的说出来只怕没人会信,更不会有人替她做主,但是她唯一确定的这府里能暂时护着他的便是大表哥萧绎了,她这个替身倒也是算做的有些价值。
“爹爹,煜哥儿好想你……”黑暗中,床上小麒麟又在呢喃,沈婳被小儿的声音分了神,哑然一笑,现在不仅是小麒麟在盼着萧将军回来,沈婳也希望能快点见到萧绎才好。
这样盼着日子,总算到了入了六月初,侯府里的一切都照常走着,陈氏已经为萧静妤备好了成婚的嫁妆,接下来只要挑选出陪嫡长女一起入裴府的婆子丫鬟等就没什么大事了,本来女方家的准备就要比新郎家的简单。
这期间老夫人查了两次账,倒未说什么,沈婳去蘅芜苑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听海妈妈的意思,老夫人觉得六月府里事多,便是等萧静妤成婚后再与陈氏说说账目的事,她知道萧老夫人经过那次是要重新开始分权整治侯府了。
那么说陈氏接下来要应付的事情还很多,她这边似乎也没搁置,都是黄氏在处理。
黄氏自那次小雅宴后常常请她入苑陪她吃饭,以至于萧静妤来麒麟居找过沈婳两回,都未见到人,沈婳觉得失礼便也去了大表姐的苑子,偏不巧萧静妤也不在,不言而喻定是女扮男装又出府了,沈婳还真有些隐隐的羡慕之感。
黄氏近来愈发对沈婳像是胞妹一般疼爱,送来麒麟居的东西也全是大补身子的上好之物,燕窝羹食的便从没有停过,沈婳身子又不虚,最后全哄骗着红玉食用了,因此红玉近日来还纳闷喃喃着自个儿长胖了不少,倒是不曾想那每日吃进肚子里的却是大补之物,不长上一些肉儿都对不起燕窝的银钱。
至于萧家的几位小姐,似乎几日来女夫子心情不甚爽快,皆是每日课业极重。
三天一大考,两天一小考,几位小姐也是尊师重道者,哪有敢怠慢之礼,若是让外祖母和侯爷知晓,少不了要家法处置,再严重的送到西山姑子庙,每日对着一群面无表情的师太听禅念经,青菜无香,便是三日就要疯掉的。
黄氏前些天还无意中提过一句等萧静妤的婚事过去,就让沈婳也同姐妹一起入了学堂上课,沈婳道真想瞧瞧能让几位小姐都服服帖帖听话的女夫子,是何等厉害人物?
今日,沈婳又被黄氏请去苑里一起绣花,待到夕阳泛红,她从黄氏住着的萱芳苑出来,行到一处僻静的地方竟然用力撕扯掉裙角的一方污渍,那是刚才沈婳在跟黄氏学绣花的时候,有丫鬟送来汤药让黄氏服用,沈婳正要起身那丫鬟撞到她的身上才染了裙角。
原本黄氏是让她换了衣服再离开,沈婳道:“表嫂不用麻烦了,妹妹现在就回去洗漱换身衣裳,蘅芜苑不是来了人告知,舅舅和二位表哥今日回府,晚上有家宴,我现在就去收拾下。”
黄氏点头:“那便不留妹妹换新衣了,晚上妹妹可要好好打扮一番,你二表哥瞧见了一定会喜欢你的。”她一顿似乎觉得这话不妥便又笑着补充了一句,“妹妹到哪里都招人疼呢。”
沈婳羞赧的低头便提裙告辞了,出了苑子撕下裙角,对着木葵仔细嘱咐,“你快跑去交给木槿,让它在味道散了之前想办法出府去找个大夫问问这些都什么药?有何功效?”
现在的麒麟居,木槿基本做起了管事的职务,出府比起其他丫鬟容易许多,木葵瞧表小姐神色严肃,也没有多问,先离开了。
待到夕阳渐下,沈婳回了麒麟居洗漱干净,木葵正在一旁替表小姐挑选今日去家宴的头簪耳饰,笑眯眯的举着一只玲珑羊脂茉莉珠簪给沈婳瞧,“表小姐一会儿带这个去吧,咱们少将军最喜欢茉莉花了。”
沈婳坐在铜镜前面无表情的往脸上涂抹香膏,那镜子中照应出了茉莉簪的精致的形状,配着沈婳清雅的女儿香,仿若那簪子真的活了一般。
沈婳抿唇一笑,推开了簪子,“哪个都不带了,你派个丫鬟去蘅芜苑跟老夫人说我今日身子不适,头痛的很,便是不扰大家的兴致了。”
侯府的家宴,她去了岂不是多余,再说黄氏想让他去见萧瑞,她便偏偏躲着这位表哥,倒要瞧瞧她和陈氏作何反应……
☆、第23章 家宴
侯爷和世子要回来,府中上上下下早就做足了准备,陈氏自然是思念久久未归家的丈夫,带了儿媳黄氏和一众仆妇在内院门口迎着二人。
但瞧今日的陈氏妆容细致,穿着新制的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衫,下身着了暗花细丝褶锻裙,头面是一套镶嵌暗红玛瑙圆珠乌银扁钗,陈氏的容貌虽不算上乘,也是端庄,这些年又因着萧景舟的疼爱,倒是不怎么见脸上生了褶子。
从站在内院口陈氏已经数次捋了发鬓,扶了又扶那毫无半点歪斜的发饰,面上难掩紧张与喜悦,但她毕竟是侯府的女主人,站在那里背影倒是故作了沉稳庄重的姿态。
身后的一众婆子丫鬟即便瞧不见夫人脸上的神色,心底也是明了,碍着两位主子不敢交头接耳的私语,自然是知道侯府夫人的心情,夫人年近四十,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思念三月不见的丈夫也是人之常情。
陈氏这般站着,天色都已经侵染了墨意,久等不见丈夫回来她心内也是焦急,便想做些事情分分神,于是低语问道儿媳黄氏,“府里近日来事多,道忘了问问你沈婳那边如何?”
黄氏眉头蹙着,如同所有府宅的媳妇对陈氏恭敬回道:“补品都送去了,吃没吃媳妇倒是不知,问过一次,说是平日都吃了。母亲也知现在的麒麟居都是大叔伯的人,丝毫探不出口风,而媳妇与沈婳这十来日的接触,待她也是如同亲妹儿一般,倒是没瞧出来她有半分与我疏远的意思,若是以后想也是好劝说的。”
陈氏满意的点头,“我倒是不担心她,这般好的出路想那过惯苦日子的丫头也不是个蠢的,岂有不接受的道理,能入了侯府过上正经小姐的生活那是她因我修的福气,将来我更会为她寻上个门当户对的好亲事,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
“母亲思虑的周全,若是顺当倒也好了,可大叔伯这般强势让沈婳入了麒麟居,不知是不是大叔伯觉察到了什么?还有……”
想到萧绎这根刺陈氏便浑身的不舒坦,赵氏生的这个孩儿简直是她人生中的不完美,萧绎与她那美貌的娘亲相貌是一模一样,尤其是每次他那双冷冷的眸子望着自个儿时,她便觉得赵氏阴魂不散的横在她和侯爷之间。
再说萧绎从小又性情孤僻,长大后就愈发像是个威胁,和自个儿瑞儿一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老夫人疼嫡长孙,侯爷也器重长子,瑞儿道成了一个可怜的,连这世子的位置都是他赵氏的儿子让出来的,若是有一天他兴致起来再想要当世子,便是谁都拦不住的。
她根本猜不透这个继子心里在想什么,世子的让位便不说了,可就拿沈婳来说,也不知他那日为何突然有这种要求,当时她因着那小混世魔王被毒的一事露了短处,竟是半句辩驳不得,日后总的想个法子将沈婳从麒麟居弄出来才是稳妥。
而儿媳最后的犹豫,她也知晓是何意思。沈婳这边虽然不愁,倒是他的瑞儿固执的很,想了想道:“这事可先缓缓,瞧瞧瑞儿见了沈婳是何心思?而且妤儿月底便要成婚,我要忙的事情还有许多,正好趁此瑞儿回来你好好劝着些,是关瑞儿能否稳坐世子之位,你且用些心思。”
“是,母亲您放心,儿媳都知晓轻重的。”黄氏垂眸应声,低语的一瞬间眼角眉梢尽是遮掩不住的郁郁苦涩。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小厮终于急匆匆的跑过来禀告,“夫人,侯爷和二位公子们到了。”
说着陈氏便露了明显喜色,再整了整妆容,让下人都掌灯分立两侧,将这地儿照的明晃晃的白亮,好让她仔细瞧瞧侯爷和儿子,自个儿则不自觉得又往前走了两步,灯晕随着她的步子晃动,远处忽而出现了三个身影。
萧侯爷在最前面,一袭紫红绣鸟纹鹤兽官服,身子挺拔宽厚,虽是文官却是器宇轩昂,难得冷面的脸上露着一丝笑意,身后跟着的两个儿子皆是同样的官服打扮。
萧绎是麒麟武服,萧瑞是青绿鸟兽文服,两个儿子同承袭了家中好相貌,只不过萧绎长的像赵氏,而萧瑞则更像侯爷一些,父子三人站一块萧瑞除了相貌不俗,道与父兄比显得纤瘦单薄,缺了些男儿气概。
“侯爷一路劳顿辛苦,快快换下衣服,府中已经备了晚宴,母亲也从别苑回来甚是思念侯爷您和瑞儿。”陈氏上前,打量久违见面的丈夫,话语温柔体贴,待瞥见自个儿子的时候,更是慈目般柔光,独独的掠过萧绎时淡了神色,不闻不问。
不过萧将军也不甚在意陈氏,要不是碍着父亲的面子,他便早早离开去麒麟居,与小表妹和煜哥儿许久不见,不知二人要如何思念自个儿呢,想着想着便愈发想赶紧去了家宴,清冷的面上不自觉露着一丝不耐烦。
萧侯爷的话语不多,简单让两个儿子都回各自的院子去准备下,便跨步离开了,陈氏随在身后给了儿媳一个眼神示意,黄氏恭顺的点头,柔声细语让萧瑞他也移步换洗。
萧瑞置若罔闻,却走到大哥的跟前,俊雅的面上显出一丝尴尬局促,“大哥,刚才母亲她许是太思念父亲了,才会对大哥那般态度,望大哥别介意。”
萧绎眉梢一挑,嘴角噙着淡笑,抬手用力拍了拍弟弟单薄的肩膀,昂昂下巴,“赶快随弟妹回去,我这便要也回将军府了。”
萧瑞被大哥的手劲捏的一阵酸痛,便是勉强挤着笑容点头,一脸的敬重姿态,“大哥回了,便快些来侯府,我与大哥今日不醉不归。”
萧将军别有深意瞥了一眼黄氏,“今日可不行,二弟还是要清醒些的好!”萧将军话是这么说,心里可不想喝的醉醺醺的见小表妹,姑娘家的哪个喜欢近身带着酒气的,倒是自律起来,反正今日便是不喝。
风尘仆仆回来的三人难得着家,都是舒舒服服的洗干净了身子,换了便服才赶去老夫人的蘅芜苑请安,厅堂里聚集家中所以人,连三房的四个娇妾都隐在三爷和三夫人身后站着。
另一边上小姐堆儿里的墨兰左等右等,屁股都坐不住了,才盼到萧绎过来,当那昕长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时,墨衣白玉,墨兰差点激动的将手里的茶盏摔在地上。
引的萧静敏对这点调侃了许久直接都喊了声大嫂子,墨兰画了极美的妆容,双颊本就红扑扑的,这会儿更是红透了却掩不住的高兴也不否认羞涩的垂着头让静敏小声些才好,说来也是奇怪,陈氏不喜长子萧绎,倒是她生的三个孩儿都是十分敬重这位大哥,不曾有半分疏离。
陈氏对这点儿也是心塞不已,就连与自己最亲近的二女还曾因她对大哥态度不好而闹过几天别扭,陈氏拍着胸脯心痛,倒真是觉得上辈子定是欠了赵氏母子什么,今生他生的孩儿才都围着她的儿子转,时间久了陈氏便是当做不知,任由她们心意罢了。
“孙儿给祖母请安。”萧将军朝坐上的萧老夫人行礼,老夫人怀中的小麒麟咧嘴扭动身子,问问祖母可以去找爹爹么,老夫人摸了摸煜哥儿头发,笑容早就说明了一切。
就算曾祖母不舍得小麒麟,他那小身子也早就不管不顾的蹦下来了,跑到爹爹跟前,萧绎将小猴抱在怀中,萧老夫人最疼的两个,自然是赶紧让丫鬟上了椅子给她的心肝宝贝孙子坐下歇着。
小麒麟扒着爹爹的脖子开始说这几日有趣的事情,萧将军边听着,凤眸微眯,毫无遮掩的转向墨兰的那边,似乎在寻找什么,萧静敏瞧见了赶紧拽着墨兰的手道:“墨兰,墨兰,快点,大哥在找你呢!”
墨兰微微抿唇,脸蛋羞的更红,但她今日足足一个时辰坐在妆镜前悉心打扮,头上的每一个珠钗都是她反复甄选出来的,无不可谓用心,墨兰对自个儿的容貌也是有信心的,可不想错过让表哥瞧见她的美丽。
抬了如水的眸子,娇滴滴的向着萧将军也瞧过去,表哥身材颀长高大,英俊不凡,便是在哪里都是人中龙凤,只一眼就让人璀璨的移不开眸子。
可当她望过去时,萧将军却忽而收了目光,不知煜哥儿说了句什么,表哥的脸上就沉了下来。
因为是静敏起哄惹的,旁边姐妹都在瞧他们这位冷面的大哥,因为萧绎先前在南疆带兵,回来又自立府邸,也有好些年没见了,墨兰长的出众被大哥瞧上算是人之常情,却不想……原来是在自作多情。
墨兰一时好不尴尬,绞着手中的牡丹帕子,微咬了娇艳欲滴的红唇,萧静敏扭头呵呵干笑了两声,谁能知道大哥就只是随便瞧瞧而已,坐在一旁向来高冷的萧静妤却不这么想,大哥哪里是随便瞧瞧,分明是在瞧那不曾过来的。
有人不肯过来,陈氏和黄氏这会儿的也是恼着无奈,让萧瑞顺理成章的瞧见沈婳,这般是多好的机会,却都被一个麒麟居隔着变数,若是沈婳没搬入麒麟居,病了,就算快要死了,她也要将人架着过来。
既然人都到齐了,陈氏便让人开了家宴,原本已经很晚了,这家宴再一吃,便是早过了休憩的常规时辰。
萧将军坐在其中想着儿子刚才的话——婳姑母她病了,不能来家宴了。他便吃的毫无兴致,虽然很晚了,她也应该已经睡了,但小表妹病了,做表哥的总该去瞧瞧的,他还给她带了礼物呢。
☆、第24章 礼物
家宴散了,萧将军抱着小麒麟回了将军府!麒麟居现在毕竟有女眷居住,这般都吹灯歇息,道不好再打扰,按理说萧将军只能到明日再瞧表妹了,可他心里念着,想着,索性不管不顾的换了一身夜行衣,一个时辰后直接抱着睡熟的小麒麟闪进了小表妹的闺房。
他这般抱着煜哥儿回来,也是费了番心思,若是不小心吵醒了表妹执意赶他离开,他大可拿这小儿当借口,只道煜哥儿吵闹着要回来和表妹一起睡之类的言语,想是儿子也是十分乐意当挡箭牌的。
他将裹着小薄被的煜哥儿放在耳室的软榻上,自个儿则悄悄拿出了另一颗夜明珠,走到床榻前。
举着夜明珠,他微微用大手挡住,敛去些芒光,梨花黄木床上的小人侧身朝里睡的似乎很熟,她看不到她的睡颜。
却瞧着薄被盖在她的身上,料子细腻贴合,将里面裹着的曼妙的曲线勾勒的若隐若现,此起彼伏,萧将军喉咙一紧,目光闪烁的不自觉的游移到那白皙而修长的脖颈上。
小表妹的墨发如瀑布般散在枕边,也许是天气太燥热了,白颈上因为细汗还沾着几丝香发,他挨近她,她身上的香气就愈发浓郁,萧绎喜欢这味道。
蹲下身子,也不敢离的太近,偷偷的嗅,沈婳突然不安稳的动了动身子,萧将军的心里也跟着一动,他还挺紧张的,哪曾这般做贼的入过姑娘家的闺房。
怕刚才那一动是小表妹因为沾着碎发而睡的不安稳,便又挨近了几分伸手准备将她的发丝重新拢一拢。
可就在这时,那本该熟睡的佳人却突然握着一个尖锐的东西,猛力朝身后挥手划过去,萧绎根本没有防备,哪会想到佳人突然醒来还这般出手,虽然已经惯性的去躲闪,但还是被那尖锐划到俊脸一侧,夜明珠从萧绎的手中滑落,咕噜噜的滚到床底,房间里顿时一片漆黑。
沈婳这时候已经扭过来身子,翻身挪到大床深处,手中高举着“凶器”,乃是今日木葵想让沈婳戴的羊脂茉莉小簪。
“什么贼人胆敢私入将军府,若是个识相的便快些离去。”
萧将军黑暗中伸手摸了脸颊一下,有浓稠留在手心,就知是见血了,堂堂一个大将军让人误会成私闯侯府的贼人,还被划伤了脸,真是有些颜面尽失,禁不住沉了面色。
“你再不离开,我便要喊人了,要是你不幸遇到我的大表哥萧绎,定是没有活路的,巡防营的萧将军你且听过吧。”沈婳看不清情形也不敢轻举妄动喊人,想着表哥的名号响亮,应该能唬一唬人的。
萧将军原本心里还不痛快,但黑暗中小表妹搬出自个儿吓唬那“贼人”,萧绎转念一想,至少证明表妹心里危机时刻还是会想着自个儿的,顿时便觉得被多划几下也是无谓的,道想逗弄一番,多听几句从表妹嘴里提到萧大将军的话。
但他此刻却收了心思,因为他能听出来小表妹呼吸不稳,连那呵斥时的声音都带着几分低哑的颤抖,想是真的吓到她了。
一阵寂静的对峙后,沈婳隐约瞧着那身影并无半分要离开的意思,生怕出了变故,心道原来这侯府的巡防也是不安全的,以后还是让木葵木槿这等会武功的在耳室轮流守夜吧,趁着这时候还能张嘴说话,便想赶紧弄出点动静喊来木氏姐妹。
萧将军这种习武的,对人的气息轻重最为熟悉,耳听小表妹吸了口大气,就要张嘴求救了,萧绎及时的倾身捂住佳人的小嘴,“是我。”
沈婳黑暗中却瞪大了眼睛,这熟悉的声音……是萧绎!
倒是没了挣扎,虽然被捂着嘴,可她的手还能动,从枕边摸出一个锦盒,单手打开,夜明珠的光晕向周围倾泻,屋子的有了亮光,沈婳忽而就与萧将军对上眸子,果然是他。
瞧着面前男人熟悉的清冷目光,她终于渐渐平稳了呼吸,可突然内心又忐忑起来,她刚才做了什么?
是划伤了大梁杀敌无数,战场上无往不胜,赫赫有名的萧大将军?还是那张让湘云公主迷恋到非君不嫁的京中第一俊脸。
那张俊脸的确是被她划伤了,沈婳还想在侯府借着萧大将军避难呢,便是越发觉得心虚,细声细气让他松开手,才慢慢道:“表哥大半夜的来别人的闺房,倒是要做什么?”
“……”萧绎紧闭薄唇。
“还穿着夜行衣,岂会不让人……”她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将盒子里的夜明珠推近二人一些,想到那伤口,最后忍不住瞧去,倒是呼吸微微一滞顿了要说的话,萧绎的皮肤其实很白很细,道不似那些常年在外打仗的武将,这般伤口显的尤为明显,再瞧萧将军这板着的俊脸,一时真是不知所措。
其实萧绎能与小表妹说上句话心里是满意至极的,但是一开始被当做贼人还被划伤了脸,总不好还笑眯眯的,倒是要有些男子的气魄,以后这小表妹若是嫁人后动不动便拿簪子划脸,倒是不好了,索性便沉着一张脸不吭声,让她记着些。
沈婳微微抿了抿小嘴,猜不透萧将军现在是何心情,心想更殷勤些总是不会错的,于是跪在床沿,鞠了袖子一角,凑过去替表哥擦拭流血的伤口,说来这般好的俊颜,让她划伤了还真是有些可惜。
萧将军依然不吭声,任由面前的小人摆动,因为沈婳刚才的紧张加上现在又是活动,身上冒着细汗便更是幽香难抑,茉莉花香一阵阵的钻进萧绎的鼻端,他长臂忽然一伸,拿起来刚才的“凶器”,盯着瞧,倒是觉得这般气氛正好,悄悄的便将那簪子塞入了胸前衣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