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季萱再问:“跟谁?”
“不知道。”季兰绮知道钟离妩是跟简让一同出门的,就是不想告诉她。
季萱就不明白了:人是在卯时走的,林氏兄弟却是辰时毙命——或者更早一些,因为外人发现的时候是辰时,那丫头是如何安排的呢?假借钓鱼的由头,半路去杀了两个人的?
猜测全无益处,只能等着人回来再仔细询问。
季萱放松了一些,倚着身边的迎枕,“你去忙你的吧,等小五回来的时候告诉我一声。”
季兰绮立刻称是,起身去了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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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正午的时候,钟离妩钓到两尾鱼,都是不足半尺,简让钓到了一尾鱼,半尺多长。
在岸上瞧着他们的双福兴奋兼暴躁了一阵子:看到鱼,它高兴;偏生摸不着,它生气。
钟离妩板着脸训斥了双福两次,它才不再喵喵喵地叫。但等用饭的时间到了,它又坐不住了,在自己周围来回打转儿,翘着尾巴理直气壮地叫起来。
这是钟离妩不能阻止的,别说训斥,这会儿给双福两巴掌都没用:它饿了,不给饭吃可不行。
她侧目望向那个来添乱的人,“箱子里有吃的,你去跟双福吃饭。”
“你呢?”
“我等会儿再上去。”
简让不忍心看着双福挨饿,嗯了一声,去了岸上。
双福虽然跟他很熟稔了,但是到了这会儿,眼里只有钟离妩。他只好把它捞起来,回到放箱子的地方。
双福看到箱子,立刻挣扎着跳到地上,直起身形,用爪子挠着箱盖上的拉环。
“这里面有什么好吃的?”简让弯腰打开箱子,香味扑鼻而来——是那种菜肴刚做好才会散发出的香味。
“小东西,真有你的。”他笑着望一眼河里那个还在专心致志钓鱼的女孩,随即就将双福抱到怀里,“别急,我先看看。”
双福又急又气,张嘴轻扯着他的衣袖。
一看就知道,箱子是特地打造的:盖子与箱体严丝合缝,边缘嵌着软布料,便使得味道不能完全传到外面,也只有双福四喜这样鼻子灵的才能闻到。
箱子里面,分成了四个格子,一个放着三个锡盒,长度与日常用的筷子差不多;一个放着极为小巧的两个银碗,一个小水壶,是双福的餐具,另有一块叠起来的白棉布;空间较大的格子里的东西很有趣,上面是一个小磁钵,下面则是一个小手炉;最小的一个格子里,是两个水杯,一个大一些的水壶。
简让摸了摸磁钵,竟然有些烫手,“这就有点儿神了。”磁钵上有铁丝,充作提手。
思忖片刻,他把白棉布展开,铺在草地上,把三个锡盒与双福的饭碗、水碗逐一取出,摆在上面。
双福跳下去,循着味道,对着一个锡盒起急。
简让知道因何而起,给它打开来。里面有两条油炸小黄鱼,用油纸包着。他把炸鱼放到一个小银碗里,往另一个银碗里倒了清水。
双福立刻坐在碗边,胡噜胡噜地开吃。
余下的两个锡盒里,一个放着一道虾米豆腐,一个里面有两张饼、两双竹筷。
末了,简让提出磁钵,揭开盖子,见里面居然是一道干锅蒸肉。小手炉里面的炭火即将熄灭。空间刚刚好,只要箱子不会剧烈摇晃,磁钵就不会损坏。
她是事先在灶上做了这道菜,火候差不多的时候,改用小火炉续火,这样一来,在外面享用的时候,也不用吃冷掉的菜肴。
简让细看着箱子,应该有些年头了,边缘都已经磨得光滑圆润。以前她就常带着那条大黄狗出门钓鱼吧?近来是带着双福。
他正要用饭的时候,杜衡寻了过来,是来传话兼送饭菜,还带了一个供人洗手洗脸的小木桶。
杜衡看着简让面前的情形,讶然笑道:“大小姐倒是想得周全。”说着打开食盒,“这里面是盐水牛肉、椒油银耳,还有几个火烧。”又不好意思地道,“路远,凌霄送来时已经凉了。”
“你带去跟小虎一起吃。”简让有热腾腾的蒸肉在眼前,当然不会吃冷掉的牛肉,“有什么消息?”
杜衡便将林氏兄弟和方绪之的事情娓娓道来。
简让听了,若有所思,“这么巧。”
“谁说不是呢。”杜衡把烧饼连同盘子放下,“小虎带了芝麻烧饼,这些您跟大小姐吃吧。”
“嗯。你回去吧。”
杜衡没应声,去打了小半桶净水才走人。
简让洗了洗手,与双福作伴,大快朵颐。
饼做得比较薄,撕下一块,把切成小方块的蒸肉一块块夹到饼上,之后把饼卷成桶,末端往上翻,便可开始享用。
这种吃法,最受卖力气的人欢迎,非富即贵的门第里的餐桌上很少见——干锅蒸肉常见,饼卷肉的吃法则让人觉得不雅观。
简让才不管雅观与否,解饿、吃得尽兴才是最重要的。
吃饱之后,简让摸出随身携带的酒壶,喝了几口酒,生出满心的惬意。
这时候,他听到了她低低的欢呼声,展目望去,见她钓到了一条大鱼,得有一尺多长,就扬声问道:“还不来吃饭?”
“就来了。”
简让等着她过来的时候,心念一转,把几个烧饼放到了盛着饼的锡盒里,随后将磁钵里余下的蒸肉倒进盘子,再把盘子放回到箱子里,末了把箱子关上。
钟离妩拎着放鱼的木桶上岸来,脚步轻快,眉飞色舞的,“一共钓到四条鱼,不少了,吃完饭再捞点儿小鱼小虾就能回去。”
简让用下巴点了点盛着清水的小桶,“洗手、吃饭。”
“嗯。”
吃饱喝足的双福原本正在洗脸,这会儿跑到了鱼桶跟前,扒着边缘看着里面,喵呜喵呜地叫起来。
“看也没用,你都不见得打得过它们。”钟离妩笑着说完,麻利地洗手,用帕子擦净之后,席地坐在地上用饭,发现磁钵里已经空空如也,挑眉看着他,“肉呢?”
“吃完了。”
“吃完了?”钟离妩深深吸进一口气,“哦,那多好,本来就是给你给你准备的。”
简让心说鬼才信,有本事你就继续装大方。正腹诽着,就听她说道:
“你信么?”不等他应声她已继续道,“我自己都不信。”气呼呼的。
简让哈哈地笑起来。
“谁让你全吃完的?”钟离妩放下筷子,扑到他身边,小拳头一下下落到他胸膛,“那是我以为一定可以吃到的肉,一下子没影了,抓心挠肝的。”
简让开怀地笑着,背转身形,由着她打。
“又借厨房又借材料,忙了好久才做成的……”钟离妩用力地拍了他的后背一巴掌,“早晚被你气死!”
“你做的?”那么好吃,她能有这手艺?——他很怀疑。
“废话!不自己做怎么知道火候?”钟离妩停了手,“跟你费这力气都多余。”
“怎么跟护食的猫似的。”简让仍旧是满心的笑意,转身打开箱子,把换了地方的干锅蒸肉拿给她。
钟离妩睁大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几下,绽放出笑容,“嗳,这还差不多。”说完重新坐好,专心用饭。
吃相也像猫,神色透着满足,仪态优雅,很可爱。
简让喝了一口酒,问她:“你得十五六了吧?既然来了这儿,想来都不曾定亲——长得又不差,怎么回事?”
钟离妩牵了牵唇,“看上我的都是歪瓜裂枣,没法儿嫁。”
“……”
☆、第11章 心迹
看上她就成歪瓜裂枣了,这叫个什么事儿?简让很郁闷。
“再说了,嫁人有什么好?怎么算都吃亏。”钟离妩一面说着话,一面将箱子搬到跟前,把蒸肉、虾米豆腐放在箱盖上,这样更舒服一些,“有伺候别人的工夫,我还不如好好儿照顾双福。”
双福听到她提到自己的名字,不再眼巴巴地看着几条鱼干上火,转而到了她跟前,直起身扒着箱子,瞧着虾米豆腐。
钟离妩权当没看到。
双福索性伸爪子要去盘子里抓。
钟离妩没办法,夹了一块豆腐,放到它的小银碗里,“专门跟我抢饭吃,不吃我可要罚你。”
双福转到银碗前,瞧着豆腐,真就是兴致缺缺且有点儿犯愁的样子。
“你那想法不对。”简让到这时才接话,“有的男子成亲,是为着呵护娶进门的发妻。”最起码,他为官期间,就见过不少这样的男子,上至帝王,下至朝臣,其中更有他的挚友。
这时候,钟离妩已经就着菜吃完一角饼,拿起一个火烧,“你说的那都是特例,予以枕边妻万千宠爱的,我也听说过——你们大周的皇帝、韩国公、萧侯爷、崔国公等等。可是寻常女子怎么能与那些女子相较,她们吃得起苦,等得起,熬得起——打量女子都跟她们一样么?打量男子都跟她们的夫君一样么?”
说完,她把火烧掰开来,一块肉、一块豆腐地往里面填,填满之后,放下筷子,一口一口地吃起来。
简让问道:“没试过,你怎么知道自己不会遇到?”
“怎么试?”钟离妩皱了皱鼻子,“上门提亲或是私下纠缠的,一看就烦。再说了,我那位——那位嫡母,一向与我不合,但对我的亲事要求颇高——她很会做白日梦的,也不知想要我嫁给怎样的人物。”
她一度急着恢复本有的身份,就是害怕季萱把持自己的婚事。而在季萱那边而言,也是为着能够左右她婚事的缘故,才一定要与她维持着母女的关系——如果季萱只是她的小姨,就没资格左右她的行径与婚事。
对姻缘的看法本就悲观,上面又有个与她一向不合的长辈干涉她的终身大事——现在跟她说这些,说三天三夜也不会有结果。简让没再接话,默默地喝酒。
双福磨蹭半晌,总算把一块虾米豆腐吃完了,却不敢再跟钟离妩要。舔了舔嘴角,它走到钟离妩身侧,挨着她趴在地上打瞌睡。
钟离妩吃完一个火烧,又拿起一个。
简让打量着她纤细的身形,笑,“真能吃。”
“……”钟离妩横了他一眼,转瞬就不以为意,忙着往火烧里填菜。
小虎寻上来,带着两个捞鱼虾的抄网、两块毯子。他把毯子铺开在地上,对钟离妩道:“山下出了点儿事情,夫人眼下在二小姐房里等您回去。”
“哦。”钟离妩站起身来,偏一偏头,走去别处。
简让懒散地躺到供人小憩的毯子上,招呼双福,“过来。”
双福扭头瞧着钟离妩,见她在不远处站定,没有再往远处走的意思,这才从善如流地到了简让身侧,挨着他趴下,把小脑瓜搁在一双前爪上,眯着眼睛继续打瞌睡。
简让一面抚着双福油亮的毛,一面望向钟离妩。她一面听小虎说话,一面津津有味地吃火烧,面上挂着浅笑。
那边的钟离妩听说了林氏兄弟、方绪之的事情,微微挑眉,“这么巧啊。”
小虎微声道:“是啊,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巧合,夫人才有些慌了。”
钟离妩抿一抿唇,“不用管她。”
“明白。”小虎用下巴点了点盛鱼的木桶,“小的先拎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