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当西岩国皇帝明腾带着皇后落座之后，陌杉和陌萱终于到了。
“夜国福安长公主驸马，凤飞公主到。”到了清风殿门口，听到太监高声唱名，陌杉突然觉得很搞笑。她跟陌萱原来不过是夜国陌将军府的公子和小姐，如今听起来倒都成了夜国皇室之人了。
陌杉今日穿着一身墨色的锦袍，领口和袖边都绣着简洁雅致的靛青色花纹，右手的袖口还绣着一朵美丽的玉兰花。腰间挂着一个看起来十分古朴的双层刀鞘，其中插着两把形如圆月的弯刀，看起来十分不凡。发顶的簪子是木制的，看起来不名贵却别有一番自在风流。
陌萱今日盛装打扮过，一身茜素红的衣裙勾勒出窈窕的线条，佩戴的首饰无一不名贵至极，却又丝毫不显得花哨。
“兄妹”两人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虽然她们眉眼之间有些微的相似，陌杉的皮肤甚至比陌萱更要白皙光滑，但是并没有人觉得陌杉女气，传说中的锦云城第一小白脸儿，容貌果然得天独厚，而自信傲然，清爽随意的气质也让人不可小觑。凤女陌萱让所有人惊艳的同时，又觉得天定凤女理应就是这样，完美无缺的容貌和身段，尊贵的出身，高贵的气质。
因为注意力都放在了陌杉和陌萱的身上，很多人都忽略了陌杉身旁那个小小的身影，但是明珏和明彦却是没有忽略，甚至从陌杉一进来就注意到了。
明珏和明彦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昨日他们在游湖的时候碰到的那个小乞丐。当时陌杉把这个孩子带走了，明珏认为她不过是假仁假义，以为不用多久这孩子就会做回乞丐，甚至更惨，明彦的想法也差不多。可是他们怎么都没想到，陌杉竟然还留着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而且竟然带着他进了宫？！
陌城生得很好，如今被陌杉一打扮，看起来倒是有了几分天生的贵气，不知情的人绝对不会想到这孩子在昨天还是西风城街头流浪的小乞丐。
见别国的皇帝，自然是不用跪的。陌杉和陌萱都对端坐高位的西岩国皇帝皇后行了礼之后，就在左手最前方的位置坐了下来。陌城挺直小身板儿坐在了陌杉的身旁，吕江也有一个位置。这也是当初陌毅选择让吕江带队保护的原因之一，因为清楚西岩国皇宫的规矩，一般不是世家子弟出身不会让进宫，所以才选了吕江。作为吕侯府的世子爷，他的身份在很多时候还是有用的。
“欢迎陌驸马和凤飞公主来到西岩国。”
西岩国皇帝明腾跟曾经的夜国皇帝夜枭气质大不相同。如今中年的明腾看起来依旧很年轻，精神状态也非常好，而且言行气质都带着几分儒雅温和。当然了，这些都是表象。西岩国皇室一直以来都子嗣繁茂，明腾曾经的兄弟数量绝对不比他的儿子数量少，而他甚至非嫡也非长，照样坐上了西岩国的皇位，而且稳稳地坐了十多年，绝对不可能像他表现出来的这么温和。
“多谢明皇。”陌杉微微一笑，对着明腾举杯一饮而尽。
“不知陌驸马身边这位小公子是？”明腾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陌城。
“本驸马的义弟陌城。”陌杉话落就看到明珏和明彦神色十分诡异，她微微一笑，不在意地转移了视线。那两个皇子在想什么其实不难猜，但是陌杉做事发乎于心，并不在乎外人能不能理解。
西岩国没有任何人听说过陌杉有个义弟的事情，就连跟陌杉一路同行的明宸都是第一天见到陌城，看到众人的疑惑，明珏大声说：“父皇有所不知，陌驸马的这位义弟原本是西风城中的一个小乞儿，是陌驸马宅心仁厚，才收做义弟的。”
明珏说的其实是事实，当然了，陌杉算不上宅心仁厚，不过是这个小孩子入了她的眼而已。但这个事实却让西岩国所有人，包括明腾都十分意外，因为陌杉的行为很令人费解。
陌杉神色如常，陌萱心中却生出了不满。她原来看这个孩子生得这么好，想着出身肯定不差，谁知道竟然是个小乞丐，而且如今被明珏当殿说出陌杉收了一个小乞丐当义弟，陌萱觉得自己高贵的身份瞬间就蒙了尘。所有人都知道，陌杉是她的兄长，而陌杉的行为势必会影响到她。她不知道陌杉在想什么，竟然做出如此不合身份的事情。
陌城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陌杉，发现她神色如常，这才放下心来，谁知微微偏头就看到了早些时候还对他和颜悦色的陌萱，这会儿看着他的眼神中满是厌恶……
陌杉握了握陌城微凉的小手，看着明珏似笑非笑地说：“多谢二皇子的夸奖，本驸马不过是看不过这么小的孩子就要流落街头挨饿受冻而已。”
陌杉顺着明珏的话给自己脸上贴金，顺便还刺了一下明珏。乞丐哪儿都有，其中也不乏小孩子。但是像陌城这个年纪的乞丐，绝对是被父母抛弃的。没有人会怀疑，陌城如果没有被陌杉收留的话，很可能会活不下去。陌城原本是西岩国的子民，还是个无辜稚子，却活得那么悲惨，西岩国皇室是不是该反思一下，所谓的国泰民安百姓安乐是不是徒有其表了……
在座的很多人都不是傻子，都能够听出陌杉的言外之意。其实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陌杉收养了一个西岩国的小乞丐还带在身边，如今看来倒是打了西岩国皇室的脸了。
“陌驸马真是让人刮目相看。”明腾微微一笑看着陌杉说。其实这件事情根本什么都影响不了，如果不是明珏非要点名陌城曾经是个小乞丐的话，陌杉大概也不会说刚刚那些话了。明腾现在是真切感受到了，这个传言中文不成武不就的夜国驸马爷，绝对不是个简单角色。
这个话题就这么揭过去了，而原本想看陌杉出丑的明珏，偷鸡不成蚀把米，被明腾暗含警告地看了一眼。他知道，那是明腾在警告他安分点。今日早些时候他被明腾召见，就是明宸在明腾面前告了状，说先前回国路上被人刺杀，还拿出了证据，证明刺杀他的人中有明珏的人。当然了，明彦也没有躲过去。
明腾倒是不介意他的儿子们为了皇位争斗，因为他还想多坐几年皇位，至于谁继位，现在就板上钉钉也没有必要。有压力才有成长，最后最强的那个才能成为西岩国的主宰。目前明腾最看好的当然还是明宸，尤其是明宸去了一趟夜国，竟然将凤女陌萱给迎回来之后，明腾更加觉得明宸比其他的儿子要出色很多。
而明腾跟夜枭很不一样的一点是，他倒是从来没生出将凤女占为己有的想法。得凤女者得天下，西岩国皇室中不管是他的哪个儿子娶了凤女，最后的胜利者都是西岩国，而他有自信他的儿子不会篡位也篡不了位。
陌杉感觉有人在看她，转头就看到了明蝶娇美的脸庞。陌杉对这个西岩国的公主倒是不讨厌，视线对上了，就对着明蝶勾唇露出了个微笑，算是打过招呼。
陌杉不知道的是，她转移了视线之后，明蝶连忙低下头去，掩饰自己控制不住染上红晕的脸庞，心中也如小鹿乱撞一般。彼时在夜国皇宫的宴会上，因为出现了刺客，作为侍卫统领的陌杉飞身而来，一举一动都潇洒至极，出手狠辣利落，让在场的所有人惊艳，尤其是这位西岩国的公主……
从那天之后，陌杉墨衣银甲的身影就在明蝶脑海中挥之不去。而也是那天之后，夜白宇放话坐实了陌杉的长公主驸马身份。明蝶倒是不觉得嫉妒夜安然，因为她知道夜安然跟陌杉的所谓婚约只是有名无实的。她只是很替陌杉感到可惜，公子如玉，理应有如花美眷相伴，而明蝶动了的春心中，幻想陪伴陌杉的如花美眷自然是自己。
只是明蝶知道她跟陌杉在一起的可能性太小了，如果陌杉没有夜国驸马的身份，她倒还可以争取一下，明宸未必不会同意。如今陌杉就是被夜安然的驸马这个身份所束缚，不可能娶别人，更不可能娶一个西岩国的公主。
少女春心萌动的时候，虽然理智告诉自己不可以，但是还是忍不住会想要见到那个人，想要知道那个人的消息。当时在夜国，明蝶小心翼翼地不让明宸发现任何端倪，状似无意间去询问明宸送亲之人是谁，当时不过是在想，如果真的是陌杉的话，那就太好了……
最后的结果，果真是陌杉前来西岩国送亲，一路走来，明蝶的心都是雀跃的，虽然从没有任何异样的表示。她能够每天看到陌杉，偶尔回头可以看到陌杉骑在马上唇角微勾的模样，心中就感觉一阵甜蜜。
明蝶知道，她的心思不能让别人知道，尤其是明宸，否则明宸不会让她好过的。她是个理智的女人，也想过在明宸和陌萱成亲之后陌杉就会离开，届时这辈子都未必有再见的可能。她没想过要做什么来成全自己这份心动，她不敢。不是懦弱，而是明知不可为，所以不为。
别人看到陌杉身边多了一个小孩子，知道这个小孩子曾经是乞丐的时候，觉得陌杉这个人是个怪人，但是明蝶不这么认为。她觉得陌杉就应该是这样的，特立独行，不为世俗的眼光所束缚，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陌杉身上有一种明蝶向往却注定无法得到的东西，那就是自由，这也是深深吸引明蝶的地方。
如果陌杉知道西岩国第一美女去了一趟夜国，没看上夜白宇倒是看上她了的话，恐怕会被雷得晕过去……她跟明蝶迄今为止都没怎么说过话，也不过是见面微笑打个招呼而已。
西岩国皇宫的宴会跟夜国也并没有什么不同，美食美酒美人歌舞，这些都过了之后，就该谈正事了，而这场宴会的正事，自然就是明宸和陌萱的婚期。
“陌驸马，朕已经让钦天监测算过太子和凤飞公主的八字，是为大吉之兆。”明腾看着陌杉，笑容温和地说。
人家好脸，陌杉自然也不会不给面子，当即笑着说：“如此甚好。”陌萱的庚帖，在夜国的时候已经交到明宸手中了，明腾命人算过也很正常。
而陌杉其实挺佩服明腾的，夜枭曾经明知陌萱跟夜昊天有婚约，依旧妄图霸占陌萱，如果不是宁玉即使赶到阻止的话，陌萱不是当时死掉就是成为夜枭的妃子之后不久守寡，因为夜白宇还是会弑父篡位。
明腾显然跟夜枭不一样。他保养得很好，看起来其实比夜枭更年轻一些，只要自己不退位，儿子不篡位，再做个一二十年的皇帝不成问题。如果想要收了陌萱成全自己的野心，虽然不厚道，但也并不是不能理解。
陌杉觉得，明腾身上比夜枭多的，就是自信。当皇帝的自然没有一个会自卑的，但是有些东西是天性使然。夜国的皇室跟西岩国的皇室现在自然差别很大，因为除了夜白宇之外，夜枭跟他的儿子们都已经死了。而曾经看起来很像，都是子嗣繁茂，但却又不那么像。
在夜白宇杀回锦云城之前，夜枭的诸多儿子之中，夜昊天的位置可谓无人能够撼动，而夜国皇室的其他皇子基本都没有什么存在感。至少在陌杉穿越过来一直到那些皇子们都魂归西天之前，除了夜昊天之外，一个都没记住。
西岩国皇室则不同。不能否认，明宸占着正宫嫡长的身份，有靠山有实力有脑子，在如今西岩国所有的皇子中都是最厉害的那个。但相对而言，明珏和明彦都各有自己的优势，能够跟明宸争锋的优势。就算暂时斗不过明宸，也足够明宸有压力了。
如果让陌杉来评价的话，夜国皇室曾近的构成看似和谐无争，事实上并不稳定。夜昊天一家独大的结果就是，身为夜国太子，却是个彻底的草包。而剩下那些皇子比夜昊天更不如。夜枭并不是个合格的帝王，他可以有控制欲，但是不能太过了，因为他不可能长命百岁地当着夜国的皇帝，皇位总是需要传承的，而夜枭显然把他的儿子们都当成了敌人。
先是因为所谓的巫蛊案，废了原配皇后，还差点弄死夜白宇，后来又想要霸占名义上将会成为自己儿媳的陌萱。这些行为都是夜枭的野心和控制欲在作祟的结果。
在陌杉看来，明腾要比夜枭更懂得帝王心术。看似明里暗里争斗不断的西岩国皇室，存在着一种十分牢固的竞争关系。明腾不可能不知道明珏和明彦也在觊觎太子之位，甚至这就是他放任的。他看着儿子们斗，而这个过程给了他一个绝好的观察他们的机会，也给他的儿子们提供了一个成长的机会。
优胜劣汰，在皇室中表现得尤其明显，而最终，适者才能生存。西岩国皇室中也不是没有草包皇子，但是优秀的绝对比曾经的夜国皇室多。看似没心没肺的明珏并没有表面看来那么没脑子，而看似温和的明彦也不会像表面看来那么无争，否则明宸就没有必要头疼了。
“下月初五是大吉之日，婚期定在那天如何？”明腾微笑着问陌杉。关于陌萱和明宸和亲的事情，陌杉全权负责。
“明皇算好的，自然不会错。”陌杉微笑点头。
“哈哈，陌驸马果然爽快！”明腾觉得夜国这位个性独特的驸马爷是个让人觉得很舒服的人，跟陌杉说话不需要拐弯抹角，是什么就是什么。他不会认为陌杉心思单纯，而真正有实力的人，根本就不屑于耍无谓的小心机。陌杉明显是后者。
“预祝西岩国与夜国永修于好。”陌杉对着明腾举杯。曾经她对这句话是嗤之以鼻的，可是在这样的情景下，还真只能这么说。不管听到的人信不信，反正陌杉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