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我、成儿,母亲并不知晓会变成这个样子。”刘老夫人到底也不是愚笨头顶之人,刚刚的凶险她自是清楚的。
“母亲,不管怎么样,毕竟天家的人在这里,这国公府之中您是最大的,只是不要忘了,我们都是生存在天子脚下的,哪里能够容许我们生出一分一毫的异心呢?!”威武将军刘彦斌也是对于自己的老母亲深感无力。
这刘老夫人生前就被老安国公宠得上了天,老安国公逝去之后几个儿女更是将她供了起来,况且这人一老,有时候就有一些倚老卖老飘飘然了,此时听到儿子们的训斥,虽然知道自己的错误,但也有些拉不下来脸了。
“那我又能如何?眼看着你们妹妹和玉儿在将军府被欺负的不成样子,难不成我还要继续放任那小蹄子撒野不成?”刘老夫人一想起司懿来就咬牙切齿的,要不是那个小蹄子,今日这寿宴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刘彦成刘彦斌兄弟两人听到自己老母亲说这话,更是无奈。
“母亲,妹妹现在乃是那镇国将军府的主母,虎威将军的正房夫人,即使那明昭能耐再大也大不过妹妹去,而且还要尊妹妹一声母亲,当今圣上所注重的就有孝这一字,明昭被皇上所看重又怎能去自毁前途呢?
今日母亲又怎可跟着妹妹侄女儿她们胡闹?!”刘彦成越说越生气,连语气都重了几分,有时这各家后院之中的事情更能牵扯到前朝之事!
“那又怎样?我安国公府又不是吃素的,怕她一个黄口小儿作甚?!再说了这不是还有广安公主在其中吗!”刘老夫人就是觉着今日她帮助自家女儿和外孙没有错处,理直气壮。
“广安公主?母亲您身在后院恐怕不知,年前时,那广安公主就是因为对明昭不敬,然就被皇上禁了足有半年的足,抄写女戒等书百遍!那广安公主虽然出身高贵但到底是不得圣宠啊!
况且,广安公主到底怎样先不说,就说母亲这次过寿,若是没有皇上的示意,太子和各位皇子又怎么会来这里给母亲贺寿?皇子们如此尊贵,平时只怕巴结他们还来不及呢!
然母亲今天却为了妹妹她们胡闹,惹怒了太子,若是明日御史参一本,恐怕这安国公府吃不了兜着走!”威武将军刘彦斌身为武将性子有些直,看自己的母亲冥顽不灵,直接将这些利害关系简单的说了一下。
刘老夫人本是觉得自己极有道理,但是听了儿子们说的这些话,心中惊吓越来越多,没想到自己只是想帮女儿一把的心思到了这里却成了不敬天家,有外心的举动!
刘老夫人越想,就越觉得惊吓,直怪自己刚刚做了何等糊涂之事!
“那该如何?母亲也只是看到那司懿太过分才帮助你妹妹她们的,母亲也只是想让你妹妹她们日子好过一些啊!?可是现在竟没有想到犯了这天大的忌讳,母亲…母亲……”刘老夫人越说越害怕,说到最后脸色都红了。
“母亲莫急,事情还是有回转的余地的,但是此次母亲已经知晓了事情的严重性,以后可万不能再这样了!”刘彦成出声,刘老夫人点头。
“而且母亲以后也不要再称那将军府大小姐为司懿了,皇上已经为其赐了名了,母亲切莫忘记了!”圣上的旨意只有遵从才是真理。
“那你妹妹和侄女……”
“妹妹那里我们会去看看的,母亲切莫担心。”说这句话刘彦成也不禁皱了皱眉头,毕竟这司玉此次做的事情太过分,也太丢人,竟敢当众诬赖嫡长姐,这等不轨之心实为可怕。
就连他当时也是没有想到,一向乖巧懂礼的侄女儿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当时他还有些怀疑,只是那些疑虑却都被太子所推翻,安国公府这次算是丢了人了。
只是妹妹不是说过那司凯锋与大女儿的关系并不融洽吗?怎地今日还会特地站出来为明昭解释?就连后面他那侄女儿都没能得到司凯锋如此对待。
那司凯锋是又个什么人?虽然同为一家人,但是这些年来他们几个也不曾走过多近,只怕他那侄女儿回去会受些苦头了。
安国公府今夜注定会不安,而骑在马上往将军府而去的父女两人之间气氛也是有些奇怪。
两匹马儿走在杨柳河边,悠荡游荡的,相比较刚刚被送回去有些狼狈的刘氏等人,这对父女俩则是显得有些悠闲过头了,只是这到底是不是真的悠闲,恐怕也只有当事人知晓了。
司懿骑着马儿静静地跟着司凯锋,手中轻轻甩着不知何时折下的杨柳细枝。
“懿儿对爹爹很不信任啊。”司凯锋忽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司懿对上司凯锋的脸,咧嘴一笑。
“爹爹在说什么呢?懿儿怎的会不信任爹爹呢?”司懿一脸迷惑仿佛不知道司凯锋说的是什么,司凯锋眸子微微一黯这个女儿是不信任他的,甚至可以说是不信任任何人的!
从中午的事情上来说,司懿第一个来找他帮助,他当时确实是以为这个女儿也是依赖他的,但是经过晚上这件事情,当这个女儿独独站在那众人视线之中时,他忽然察觉到一件事情,这个女儿从不会向任何人求助,包括他这个爹爹!中午时的事情,司懿也没有说出任何向他求助的话语,晚上亦是!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没有在她的眼中看到丝毫属于女儿对于父亲的依赖,或是那种该有的温情!
这和司玉以及府中其他女儿都不一样,至少别的女儿没有司玉来的受宠,但至少她们眼中还会存在着对于他这个父亲的敬畏与憧憬!
这个女儿自立、自强、有着他的儿子们都没有的能力,况且连皇帝都看重,他又怎能觉着这个女儿是不出彩的呢?
只是他活了这么多年,除了皇帝,又出现了一个让他无法看透的人,无法相信,此人竟是他的女儿。
“懿儿,你还要掩藏吗?即使你不说,即使你笑着,但是爹爹也能感觉到你的不快,以及你的冷淡,你娘当年也是如此,只是你不知道,你的眼中没有任何你妹妹们眼中该对爹爹有的感情或是情绪。”
甚至他有时候就连情绪都无法从这个女儿身上感觉到。司凯锋并没有将最后一句话说出来,只是深深地看着这个从下到大,自己几乎从未亲近过得女儿。
又想起了那个雪莲一般的女子,这母女俩多么的相像啊!
听到司凯锋说这些话,司懿嘴角的笑容慢慢消失了,佩服司凯锋的细心,她就知道只消丢给司凯锋一点点的印子,他就会准确的捕捉到。
“懿儿是在怪爹爹吗?”司凯锋这般问出口,忽然却没有了下音儿,因为他发现自己做这个父亲就从不合格!
听着司凯锋的问,司懿将手中的柳条扔到了地上,轻轻地抚摸着马儿的柔顺又有些坚硬的鬃毛。
“您是懿儿的父亲,懿儿从不怪你。”怪?她要如何去怪?难不成回到前世去报仇吗?他无时不刻的偏心,他的冷眼相待,他的野心,前世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可是这都不是她怪他的理由,也许前一世她在某一时刻也怪过,只是却一次次的在那自以为的亲情之中消失了,若是前世她也有过那么一丝丝的计较的话,是不是她最后也不会死得那般悲惨?
司凯锋忽然感到无话可说,他竟忽然感到一种无力感。
“爹爹是从什么时候对我有了注意的呢?”司懿忽然问出了这么一句话上来,司凯锋愣了,却对上了司懿那双无欲无求的眼睛,心中一惊。
“是懿儿回府的时候?是姨娘去世的时候?还是懿儿得到了圣上之宠的时候?”每一句话都让得司凯锋沉默不语,照理来说司懿回府他身为爹爹本应该多问候,多关心,但是他却什么都没做,即使从外回京了也只是懒得看一眼。
两位姨娘相隔不久相继去世,但是都牵扯到了司懿这个女儿,终于让她多了机会出现在了他的眼前,父女俩之间的交流好似也是从此时多了一些?
而皇上恩宠,钦赐公子卿时,这个女儿被众人所知晓时,也是他真正第一次正视这个女儿的时候!
一切的一切这个女儿竟然都知道!并且能够准确的知道他的内心!
司凯锋不得不说他此刻内心是极其复杂的,有愧疚、有内疚、又震惊、有疑惑、但是更多的则是一种未知的迷茫以及淡淡的惆怅,这是他们的女儿啊,可是现在却成长成了这般样子!
仔细看着眼前含笑的少女,与其说是含笑,还不如说那只是嘴角的一抹弧度,没有情感、冰冷、也含着一丝的讽刺。
她是像极了她的,尤其是她笑起来的时候。
“父亲,你与母亲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清冷的声音像是一盆冷水一般的浇到了司凯锋的身上,让得司凯锋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但脸色却是难看得很。
“谁跟你说了些什么?”这是司凯锋问出来的第一句,司懿眯了眯眼。
“父亲,女儿已经不小了,有些风声就算是女儿从不曾打听过甚至从来不想知道,有一些话也会传到女儿的耳朵里。
只是女儿很是疑惑,为何女儿生下来就不得爹爹的喜爱?为何女儿就如此被爹爹所嫌恶?为何女儿在这将军府中只有孤单一人?”
是的,孤单一人,从来都只是孤单一人,老将军常年在外,回来的次数极其的少,上一次回来还是在司懿被送到庄子上之前!
这一串算不得质问的质问,终究让得司凯锋微微白了脸色。
“好了,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了,不然你母亲她们也该着急了。”说着拉起缰绳就加快了速度,再没了之前悠闲的样子。
“爹爹难不成是忘了吗?母亲她早就走了啊。”轻飘飘的一句话,消逝在微风之中,但是却让得司凯锋如雷轰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不已,就连那双唇都在颤抖。
“你!你这个不肖女!怎可这样说你的母亲?!”司凯锋指着司懿说道,手指都在微微的颤抖着。
司懿很清楚的看到了那司凯锋眼中一闪而过的恼怒,他又在恼怒什么呢?恼怒她的娘亲还是恼怒她说的话?还是恼怒着她说了不该说的话?
从来不在人前轻易露出自己真实情绪的人,却因为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恼羞成怒了?
“爹爹莫要生气,只是在女儿的心中这母亲也从来都只有娘亲一人。”司凯锋听闻此话更是觉得这个女儿大逆不道,这本是大人之间的事情,何时轮得到她一介女儿家家的在此胡说八道?
“若是今日娘亲在的话,懿儿若是犯了错也是会如妹妹一般有娘亲护着吧,或许今日去的也会是外祖家里吧。”司懿不管司凯锋的脸色,自顾自的轻声嘀咕着,声音极小,若是普通人自然听不清楚,但司凯锋那是长年习武之人,又怎能听不到?
今晚的月亮是极圆的,可是那玉盘上却仿若蒙上了一层白纱,朦朦胧胧,仿佛这个世界都跟着它变得不太真切了。
司懿坐在马上低着头,只任凭着马儿自己行走,只是那周身却平白的增添了几分清冷孤寂。
司凯锋不知为何忽然心中微酸,最终却没有再说一句话,伴随着他的长叹,两道身影逐渐消失在岸边,只剩下了那月下杨柳随风轻飘。
父女两人刚刚到了将军府的门口就有下人过来迎接,此刻时辰已不算早了,再加上刚刚父女俩在路上又耽搁的一段时间,早已经到了半夜了。
“父亲早点休息,今日劳累,女儿就先告退了。”司懿刚刚进府,将那缰绳交到了下人的手中,就向着司凯锋告辞,只是那司凯锋却是直接打断了她。
“你跟我来。”什么解释的话都没有说,就转身向着内院的方向走去,一直到了金玉堂。
司懿一路没说任何话只管默默地跟着司凯锋,一直见到了刘氏与司玉。
刘氏与司玉被司凯锋提前送回来,进了将军府就直接被送到了金玉堂,就连司玉想要回自己的闺阁都没有被允许。
母女俩提着心等了半晚却也没有等来司凯锋,本以为今日这事情就算这么过去了,却不曾想正当母女俩准备安寝的时候,司凯锋回来了。
“将军回来了?怎的这般晚?”刘氏上前迎接,要是平时早就有小丫鬟来通知她了,他也会到院子门口去迎接司凯锋,只是今日被送回之后,却是连门都不让出了,直到司凯锋进了屋里刘氏才知道。
“爹爹……”司玉看到司凯锋也迎了上来,只是刚刚叫出声,就看到了那司凯锋身后尾随进来的人,脸色不觉有些狰狞,而司凯锋恰好看到了这一幕,心越发的往下沉。
有些事情他本不想多多去追究,只是今日这事情闹得太大,又有许多贵人在场,只怕现在圣上怕也听到了风声了吧!
又看了看自己的大女儿司懿,却见她还是脸色淡淡的,无悲无喜,司凯锋只觉心中压抑,坐在了那小厅的太师椅上,司懿亦是。
“懿儿?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去休息?”司懿见到刘氏按照规矩是要问候的,但此时的司懿却是安静得很,进门了就连个眼神都不曾给她!
刘氏心中极其不悦,再怎么说她现在也是她现在的嫡母,怎可这般无视她?
司懿听到刘氏的问话,并没有答话,反而那司玉却是默默的坐到了一旁,刘屋子里一时之间陷入了无限寂静,就连外面的风吹树叶的声音都在此刻无限扩大了一般。
“跪下。”司凯锋忽然出声,没有说谁,司玉第一反应是看了司懿,而刘氏则是心中得意。
“将军,懿儿还小,也许是今日在国公府呆的累了,将军还是让她回去休息吧,今日之事也不能怪懿儿。”刘氏温声说道,还看了看司懿,心中却是得意的紧,自己背后可是有着安国公府的,想来定是两个哥哥将事情压了下去,哼!她的两个哥哥在朝为官,即使是太子也得给几分薄面!
司懿没说什么,只是还安静的坐在那里,抬眼看了一眼司凯锋,没有说话,但眼底深处却还是闪过了一丝失望,转瞬即逝。
“跪下!”司凯锋又说了一遍,司懿叹一口气终究还是,站起身来,只是还没等站稳,一道流光就向着司懿的身后飞了过去。
“啊!”司玉惨叫出声,司懿也是一惊回头望去,就看到那司玉的脸上竟是流下了潺潺鲜血,只见她紧紧捂着额角,血色遍布了小半张脸,沿着那尖尖的下巴滴落着,眼中全是惊恐!
“将军!”刘氏冲到了司玉的面前,看着那鲜血,感觉头晕目眩,赶紧的向着外面喊去。
“快来人啊!去请郎中!去请郎中!”外面原本属于刘氏原本的下人,在刘氏被送回来时就已经被司凯锋换掉了,此刻站在外面的是张虎还有周管家等人,司凯锋没有开口,谁也不敢动。
刘氏看到这一幕几乎快要发疯了,但是看到自己女儿还在流血的额头,又冲回去赶紧将帕子拿出来,想要止住那血,可那鲜血瞬间就将那帕子染透了,也弄得刘氏手上全是红色,甚至连那为了参宴而特地准备的华服都给染花了!
司玉的脸色愈加的惨淡,也不知是流血流的,还是被司凯锋给吓的。
“孽障!叫你跪下你没听到吗!”司凯锋暴喝出声,司玉唬了一跳,噗通一下子就跪了下去。
“将军!玉儿再怎样,将军怎可动手啊!毕竟她是你的女儿啊!难道将军有了大小姐就忘了玉儿了吗!玉儿何错之有啊!更何况今日这事情也不能怪罪玉儿啊!”刘氏眼泪哗啦啦的就流了下来,喊得撕心裂肺!
司懿还是头一次知道这刘氏竟然也有这般高的大嗓门儿,以往那贵夫人姿态都到哪去了?要是被外人尤其是那些名门夫人贵女们看到恐怕都会认不出来这是一直都温雅的刘氏吧?!只是这司凯锋竟说的竟是司玉?
看刘氏的样子恐怕是心疼极了!
“我没她这样的女儿!竟敢诬赖嫡姐!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什么身份?!将军!您这是什么意思?大小姐是嫡出难道玉儿就不是了吗?!”刘氏顿时炸了,她最忌讳的就是有人拿她继室的事情说事儿,尤其是将她曾经身为贵妾一事!
“将军,妾身虽为继室,可是这些年来却也勤勤恳恳的为着将军府操劳,玉儿更是您从小放在手心里捧大的,今日这般对待玉儿,您不心疼吗!大小姐是嫡出,可是玉儿又那里不好了!”刘氏那一张嘴不停地说,司凯锋皱眉,直接将刘氏踹倒在地。
“闭上你的嘴!我还么没有找你算账呢!原本我还在想玉儿变成这样是何原因,现在我倒是知晓了!你这刁妇!”刘氏顿时说不出来话了,那一脚正踹在她小腹之上,虽然司凯锋并没有用尽全力,但是男子的力气又怎能是女子可以承受的了得?
“好好好!我道玉儿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有你这样的母亲又能教出什么样的孩子来!
以前府中之事,我没有管,只想着你虽未继母,但心思也终是纯良的,好一个嫡庶之分!既然这样,你继续做回你的贵妾如何?!”司凯锋怒极反笑,看着自己现在的妻子,又看了看大女儿,原配的模样清晰的出现在脑海当中。
“将军您说的这又是什么话!难道将军也真的信了府中流言不成吗!留言不可信啊将军!”刘氏大惊,当着司懿在场,司凯锋就将她贵妾的身份说了出来,并且还要将她降为妾?!这刘氏可真是吓完了,趴俯在地上,姿态卑微。
司懿看着跪在眼前的刘氏母女,冷笑不已,原本她还以为刘氏是个聪明的,却不曾想,她竟和国公府的老夫人有的一拼,一样的愚蠢!
难道是她太高看她了吗?目光落到一旁的司玉身上,她只是默默流泪,看样子好不委屈,委屈?呵!她倒要看看,今日这出戏,这对母女要如何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