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荷月正在玩自己的小手,一看到叶氏这么阴沉沉地看着自己,知道事情不好,吓得哇一声大哭起来。
叶氏心虚地看看四周,伸出左手去捂荷月的嘴,右手的针也亮了出来,朝荷月的心口上扎去。
荷月的小脸憋得通红,手刨脚踢,拼命挣扎着。
林荷月这会儿真的是连吃奶的气力都用上了,可是她现在人小力微,即便用上了全力,也对付不了这个老妖婆。林荷月又气又恨,若换做以前,别说是个普通女人,就连变异凶兽,进化僵尸,她都不放在心上。在末世横行数年,多少血雨腥风都挺过来了,如今却要死在一个又蠢又笨的老妇手里,太憋屈,实在太憋屈。
林荷月小小的胸腔中燃着一股怒火,似要喷薄而出。天要亡我,偏不让你亡。
她拼命地挣扎着,手脚并用。叶氏的针已经扎进了她的身体里,很疼。林荷月巧妙的一扭身子,使得针避开了身体的要害部位。她在胡乱扭动时,突然想起上次这个老妖婆还留下过一根针呢。这会儿正好还给她!林桐月的小手终于摸到了藏在席子底下的那根针。可是她该怎么扎进去?
精神力,她的精神力,林荷月用尽最后一点气力催动精神力,她的人生哲学是: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啊——”一声惊恐的惨叫回荡在屋里。
……
林铜月找到自己家的麦秸垛,装了一大筐麦秸,用胳膊挎着大筐趔趄着往家走去。不知怎地,她这会儿总是感觉心神不宁,心慌气短。会不会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了?
林桐月心中起急,拖着大筐一路狂奔回去。
她一进篱笆,就听到屋里传来了妹妹压抑、嘶哑的哭声。
她心里一紧,扔下筐子就往里头冲去。
“砰”地一声撞开了门。
她奶奶叶氏正用手捂着渗血的右眼,一脸地惊恐和不可思议。
床上的小荷月,小脸憋得发紫,气息奄奄。
林桐月浑身冰凉,顾不上质问叶氏,她急忙扑上去查看孩妹妹的身体。林荷月听到听到了姐姐的声音,微微睁开眼,仿佛看到了救星一样,嘴里发出微弱的“啊啊”声,同时伸着手指向自己的肚子,做完这些,她就昏睡过去了。妄自催动精神力太耗神了。
林桐月颤抖着手在她身体里摸到一根已没入半截的缝衣针。
“是你干的?是你干的?”林桐月手里捏着针,红着眼睛追在叶氏身后颤声质问。
叶氏依旧手捂着右眼,踉踉跄跄往外走去,嘴里喃喃说道:“她不是人,她是个妖怪,是个妖怪。”
林桐月恨不得把针扎进叶氏的眼里,荷月才七个月,这是她的亲孙女,她怎么能下得了手!
林桐月此时情绪已近崩溃边缘。她已经顾不得什么孝道不孝道,什么古代的规则不规则,她伸手就去拽叶氏:“你不能走!”她怎么能让这个杀人犯离开。
☆、第四章 挫败
第四章挫败
林桐月拦着叶氏,她决不能让这个杀人犯离开案现场!
叶氏甩开林桐月,捂着眼就要离开。
两人一个急着要走,一个坚决不让走。两人站在门口用力撕扯着。
这时,很多村民都陆陆续续地回村。有人看到这奶俩在门口拉扯,就过来询问怎么回事。
林桐月胸口剧烈起伏,哑着嗓子指着叶氏说道:“她用针扎我妹妹。”说到这里,她晃晃手中的针:“你们看,这就是证据。”
大家先是吃了一惊,用疑惑不解的目光看着叶氏。本地是有不少女孩多的人家丢弃女婴的,但用针扎死孩子的毕竟是极少数。
叶氏这会儿已经从恐慌中平静下来,她松开右手,向人们展示着自己带血的右眼,说道:“你们来看看,我进去正好看到荷月手里拿着根针玩,把我唬了一跳,就赶紧去夺她手里的针,谁知道这孩子攥得紧,夺不下来,她胡乱挥舞着扎到我的眼了。”说罢,她转向林桐月责骂道:“你这个死妮子,你安的这是什么心,在大家伙面前这么般说我。荷月可是我孙女,我会忍心扎她?”
叶氏在村里的风评还算不错,人们也没听说她做出什么坏事,这会儿又不禁对林桐月的话有所怀疑。
有人就问:“桐月,你是不是看错了?”
“是啊是啊,你奶奶也不像那种人呐?”
林桐月转身进了屋子,去把林荷月抱了出来,她把荷月肚子上的针眼展示给众人看。
“你们看看这伤口,我亲眼看到,我会冤枉自己的奶奶吗?”
众人纷纷围上去看,此时的荷月已经陷入沉睡状态,气息十分微弱。
林桐月掀开她的兜兜,在她的肚子寻找针眼,几个围观的村妇也加入进去。
叶氏站在一旁阴着脸看着林桐月,她虽然心里担忧事情暴露,但面上却十分坦然镇定。
林桐月看着叶氏那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恨得牙痒痒,她一定要找出证据来揭发叶氏。她低下头仔细寻找着针眼,
不知是因为针眼太小,还是别的什么缘故,林桐月和那几个女人找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针眼。
“这是怎么回事?”林桐月焦急又纳罕,针是她亲手拔下的,针眼再小也会在婴儿的皮肤上留下痕迹,为什么她找不到一点点伤痕?
“桐月啊,你肯定是看错了。荷月这不是好好的吗?”
那几个妇人不禁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林桐月。
叶氏看到这番情形,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她这时做出一副宽宏大量的模样说道:“桐月这孩子,前几天病了一场,醒来时总感觉不太对劲,估计是眼花了。我也不怪她。”
众人便夸叶氏大度,接着又数落林桐月:“好了,好在你奶不跟你计较,要不然骂你一顿打你一顿也是该的。”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责怪林桐月,叶氏又在旁边加油添醋地说她右眼的伤势,说她为了夺针差点被孩子刺瞎了眼。
林桐月怎么也没料到事情会发生逆转,她和妹妹明明是受害者,如今却被人们谴责、数落。可是当时的目击者只有自己,而且因为担心妹妹,她冲进去又拔出了针,现在又找不到伤口。人证、物证她都没有。她现在是浑身是口也说不清。她怪谁?怪村民们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还是怪自己考虑不够周到,没能保留叶氏的犯罪现场?
林桐月正在悔恨自责时,突然听到有人说道:“老实回来了。”
林桐月抬眼一看,果然看到自己爹娘下地回来了。只是没见她姐姐。
纵然,她跟爹娘仍然不太熟悉,但这会见了他们仍然快步迎上去。
叶氏早料到她会这么做,比她还快了一步,她先叫住三儿子夫妻俩:“老实,端月娘,桐月是咋回事?这脑子是病糊涂了还是咋地?我进去看荷月,见她玩针,就去夺下来,结果被她瞧见了,说我要拿针扎荷月,哎哟,你们说说,这叫啥事?这要传出去,我这张老脸倒不要紧,就怕人家说她一个姑娘家信口说慌,连自个亲奶奶都敢诬赖,这可如何是好?”
叶氏拿眼觑着三儿子和三儿媳妇,不紧不慢、有理有据地说道。
林老实和白氏听到老娘的话,看了桐月一眼,桐月又把刚才的话重述了一遍,并且又临时补充了一点新的证据:“爹娘,上次我就跟你们说过,荷月手里平白无故地多出一根针来,那也是奶奶来咱家之后发现的。这次,我是亲眼看到的。而且,而且我还听到有人看到奶奶来请马神婆了。”接着林桐月又将从堂妹那里听到的话转述了一遍,她之所以没提堂妹的名字,是知道她处境艰难,即便供出她来,她也未必会冒险出来为自己作证。因此还不如不提。
白氏愣愣地看着林桐月,又赶紧接过荷月查看,见孩子仍完好无伤,她才放下心来。
“他爹。”白氏看向林老实,似在征询他的意见。
不独白氏看向他,叶氏和在场的众人都看向他。林老实很少被人这样瞩目,此时多少有些不自在,他半垂着头,翕动着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
叶氏镇定地看着儿子,胸有成竹地说道:“老实啊,你若是听了你闺女的胡话怀疑为娘我,我是啥也不说了。你自个看着办吧。”
说到这里,叶氏擦了擦眼睛,对着众人道:“俗话说,儿不教,父之过。这都是我和他爹教得不严的缘故,我也没啥好怨的。”
林老实听了他娘的话,觉得脸上火辣辣地,他林老实虽然没有儿子,虽然穷没本事,可是却是一个众人称赞的孝子。如今被老娘当着大伙的面这么说,他哪里受得了。
他头脑一热,气冲上头,一看到一旁的始作俑者,——三女儿林桐月,怒气终于有了去处。
他怒冲冲地奔向林桐月,抬起蒲扇大的巴掌就要打。
众人赶紧拉住林老实,林桐月暂时躲过一劫,她似乎被吓蒙了,怔怔地看着林老实怒容满面的脸。这个男人听到小女儿被害,不但不去问明真相,上来就要来打她?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再看向她娘白氏,白氏抱着孩子也在安抚林老实。
叶氏看到这里,脸上流露出胜利的笑意。她十分大度地说道:“行了老实,娘情急之下说你几句,你也别放在心上。桐月这孩子本来就没好利落,你回去可不准再打她了。都回吧,大家伙也都回去,该到了做晚饭的时候了。”
叶氏一边跟大伙说着话一边往家走去。
众人也陆续散了。
林老实阴沉着脸往家走去,走了几步,回头冲林桐月和白氏嚷道:“都站那儿干啥呢?还不赶紧回去做饭?想饿死老子啊。”
白氏抱着孩子默默地跟在后头,林桐月一步一顿地跟在两人身后。村民们不相信她的话就罢了,可是连她爹娘也不相信,不对,看白氏的紧张神情和动作,她也许信了几分,可是她没有什么反应,仍跟平常一样平静,麻木的平静。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就这么被人轻描淡写地放过了。杀人凶手仍然逍遥法外。林桐月越想越愤怒,越想越绝望。整天风吹日晒,干不完的活,吃不饱穿不暖,这些她也慢慢习惯了,她觉得只要努力,只要有点机会,日子一定会过好的。可是看着这种可怕的环境,父母令人心寒的做法,她真的退缩了,觉得压根就没有希望。
在这里,本该属于人的正常权利,她需要拼了命地去争取,还未必能争取到。这样的生活有什么好留恋的呢。
林桐月本来就是原主大病初愈时穿越来的,这些日子她一直强撑着在适应这里的生活,现在这口气忽然断了。她整个人再次倒下。
林桐月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各种纷乱的念头在她脑中一闪而过。最终她的脑中只留下一个强烈的念头:我要回去,我想回去。
☆、第五章 醒悟
身与心的双重打击,使得林桐月倒下了。她浑身发烫,意识模糊,一连几天,她一直躺在黑布隆冬的房间里,身上盖上发硬的、打着补丁的夹被。
迷迷糊糊中,她听到二姐和她娘在屋里走动的声音,小声的说话声。
二姐杏月压低声音道:“娘,三妹向来不说慌的,会不会是……”
她娘白氏好半晌没接话,过了许久,才沉重地叹息一声:“那是你奶,那又能咋样?还不是怪娘肚子不争气。”说到这里,白氏抽抽噎噎地哭泣起来。
“可是就这么算了吗?”杏月不甘地说道。
没有人回答她的话。
过了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响了,有人出去了。还有一个人留在屋里。林桐月感觉到有一双略显粗糙的手放在自己额上,在量体温。
接着有个声音低低地絮语着:“三妹,你快醒醒吧,你上次都挺过来了,这次一定也会挺过来是不是?二姐知道你难受委屈,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谁叫那个害人的是咱奶,谁叫咱们几个都是女孩。若是有个弟弟,咱爹娘也会稍稍硬气些。……”
杏月还在絮叨着,忽然听到林老实在外面粗声嚷道:“人哪,都啥时候还在那儿磨蹭,赶紧地都去挑水。”
杏月赶紧怯怯地应了一声,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白氏在门外跟林老实商量:“她爹,桐月生病了,荷月没个人看,我看还是让杏月留家里吧。”
林老实不耐烦地说道:“又留家里一个,人家都是全家齐上阵,轮到咱们家,一个个地都不中用,麦子浇不了水,看你们吃什么。”说完,他狠狠地将木桶往上地一摔,“都别去了,我也不去了。我累得再狠有个啥用,反正死后也没个带把地继承我的家业。”
杏月赶紧好声劝林老实:“爹,你别生气了,咱们还是赶紧去吧。”
白氏道:“那荷月怎么办?要是干别的活我倒能背着她,可是挑水怎么背她?”
林老实不以为然地道:“就交给咱娘或是梅月看一会儿。”
杏月和白氏一时都没接话。
发生了昨天那样的事,她们哪敢让叶氏看孩子?
林老实一看娘俩这样,又要发作。
白氏赶在他发火前,赶紧把话说了:“那我把荷月拴到桐月的床腿上吧。”
白氏用根绳子拴住荷月的腰,再在地上铺块破褥子,就让她坐在那里玩。
临走前,她看了仍在昏睡的荷月,不由得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白氏离开了。屋里只剩下了林桐月和荷月。
林桐月觉得此时自己的灵魂仿佛游离了躯体,在一个长长的黑暗的隧道漫无目的地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