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重阳扶着红秀起来,“别喊了,她已经晕过去了。”
锦瑟靠着桌角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我想给她报仇,可是,却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
意料之中的事,重阳没有开口。
“你和秦瑶的关系很好吗?”
重阳点头。
“我与红珠也是一道入宫的,感情不差于你们。她说家里口粮不够,她要入宫来找姐姐。谁知,找到了不久,便丧了命,十指的指甲都掉了,不知死前该是多么痛苦。而我,脸给她报仇也没有办法。”锦瑟幽幽地说起了她们的故事。
“可你,不该害秦瑶,她是无辜的。”
锦瑟苦笑,“这宫里,多少死人是无辜的。红珠她,就不无辜?”
“红珠的死活,与我无关,秦瑶的仇,我却不能不报。”
“你要杀了我吗?”
“兴许。”重阳淡漠地看她。
锦瑟叹了叹气,“若是可以,等我手刃了凶手,再杀我如何?”
重阳没有开口回答,扶着红秀就往她住的处所走去。
谁都没想到,次日,红秀姑姑竟然上吊自尽了。重阳将锦瑟放了回去,而她的命,只是暂时寄居在她的躯壳上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通宵……
☆、相杀
次日一早,玉妃就被人送了回来,满面春风,看来重获皇宠,让她很是得意。
“娘娘,红秀她……” 见玉妃回来,荷香眉头紧锁,有些吞吞吐吐。
玉妃仰躺在榻上,托腮看她,“红秀她怎么了?”
“红秀她自尽了。”本来就是一起共事的,前些日子她生病休息,一直让红秀顶替着。突然之间好好的一个人没了,虽然已经知晓了好几个时辰,但她依旧是没法习惯。
“自尽……”玉妃面上一点惋惜之意也没有,淡淡地抬手,“本宫知晓了,像往常一样,夜里趁着没人的时候,丢无名湖里。”
荷香不忍,“娘娘,红秀在漱玉宫里,任劳任怨,如此处置她的尸身,是不是太……”
“住口!”玉妃一拍床榻,怒道,“你是在责怪本宫!”
“奴婢不敢!求娘娘息怒!”荷香两膝一软,就跪在了她跟前。
见她叩头,玉妃的面色平缓了不少,“听说,重阳与那红秀关系不错?”
“回娘娘,确有此事。重阳初到此,许多事不懂,是红秀带着她的。”荷香低声怯怯道。
“呵!”玉妃冷笑,一双美目深邃了不少,“处理红秀的时候,记得叫上重阳一道。你过来些,有些话,本宫需得给你说说。”
荷叶上前,跪在她的跟前,将耳朵贴在她的嘴边。
玉妃刚说完,荷叶的脸霎时就白了,惶恐地摇头,“娘娘……”可在触及玉妃冰冷的目光时,她蓦地冷静了下来。恭敬地应道,“是,奴婢遵命。”
“跪安吧。”
荷香行了行礼,起身踉跄地退了出去。
***
夜里,风不大,乌云遮住了大半个月亮。
荷香领着重阳来到了红秀生前住的屋子。
桌子上,那根白绳还挂在房梁上,地上倒着的凳子,依稀能猜到红秀姑姑当初是多么的悔恨和无助,然后自行了断了自己的生命。
“重阳,你在看什么,快些过来。”荷香见她仰头看着绳子发愣,出声提醒。
“恩。”重阳应了声,正准备走过去,却在微微低头的时候,眼睛瞟到一个意外之物。
“重阳?”
“马上就来。”重阳重新看了看房梁上露出的半角信纸,暗暗记住了大概的位置,大步向荷香走了去。
床榻上,红秀静静地躺在榻上,脖子一条深深的红痕,皮肤磨伤厉害,瞪大的眼睛,几近鼓出来,铁青的脸,在夜里格外瘆人。
“这,我们怎么送出去?”重阳叹叹气,伸手,抚下了她眼皮。
荷香拿出之前带着的黑布袋,嘤嘤啼啼地对着红秀的尸身又说了好一会儿,这才将她装进了黑布袋里。
两人扛着黑布袋往外走,荷香在前面,许是因为夜色凄清,她一边走一边说起了她和红秀的事,“红秀比我来宫里晚。初见她的时候,她还如同一般怯生生的,什么都不懂。只是她没有你的好运气,能于是红秀这样好心的人。”
重阳没有开口,依旧想着之前在红秀姑姑屋子里见到的东西,思索着什么时候过来将那物什取回去,兴许能找出什么线索。
“为了熟悉宫里的环境,她没少收人欺负。但这宫里,本就是个为己伤人的地儿,我一直以为她活不长,结果,这么些年过来了。娘娘落子失宠,没了往日的风光,我们这些奴婢日子也过得清苦些。本以为,娘娘复得皇宠,她的日子会好过很多了,却不想,她竟然这么想不开,自己断了自己的命。哎~”荷香重重地叹息,看得出,她对红秀并不是她说的那么无情。
“你知道红秀姑姑的妹妹,红珠的事儿吗?”重阳蓦地开口问道。
荷香苦笑,“那个苦命的孩子,哎~九年前的事儿,你怎么会知道?”
“不过听人说过,红秀姑姑待我好,便对此事上心了些。荷香姑姑进宫多年,该是知晓一些吧。”
“不该知道的,就不要问。这些年,像你这种无知和莽撞的小宫女,死的还少吗?”荷香一口回绝,“这次便当我没听见,下次莫要在任何地方,跟任何人说起此事。记着,还有红秀的事,也是如此。”
“知晓了,谢荷香姑姑提醒。”
两人一路上没再说话,沉默着扛着黑布袋往无名湖走去。
风吹云动,露出了大半个月亮,皎洁的月光将路面照得很亮。因为扛了好一会儿,两人的呼吸都有些急。
重阳正准备询问还有多久到得了无名湖,突然一声鹰啼潇潇惊破了夜里的寂静。
她仰头看天,明晃晃的月亮上,一只老鹰展翅在月亮附近飞翔。鹰啼如刀剑出鞘,戾气很重。
荷香怯怯的,有些不敢往前走。
“荷香姑姑,那只老鹰并未发现我们,继续走吧。”重阳出声安慰。她忙着回去取出那信纸,没工夫在此处耽搁。
“听人说老鹰是吃人肉的,也不知道,这宫里怎么招来了这么可怕的东西。”荷香依旧顿在原地,挪不开脚步。
“不会的,我只听人说老鹰可能吃死人肉,所以,荷香姑姑莫要害怕,我们赶紧完成了娘娘的吩咐就回去给娘娘复命。若是耽搁太久了,娘娘怕是要怪罪了。”
听她这么一说,荷香犹豫了会儿,总算是挪动了步子。
走了没多会儿,老鹰的啼鸣似乎更近了一些,不过两人已经管不了那么多,扛着黑布袋急匆匆地往前走。眼看着无名湖近在眼前,两人皆舒了一口气。可就在两人放松警惕的时候,老鹰一声长啸,猛地从天空杀了下来,陡然急转,径直地冲了过来,庞硕迅猛。
荷香尖叫一声,丢开了手里的黑布袋,恐惧地跳到了一旁。重阳没料到荷香的突然放手,红秀整个人的重量全部压在了她的身上,脚上一趔趄,跌倒在红秀的尸身上。
雪白色的鹰毛,尖利的喙,如同一支脱弦的利箭,直直地冲着她刺了过来。重阳紧紧地握着袖子里的药瓶,聚精会神地估算着老鹰与她的距离。出来匆忙,带的毒粉不足,她必须在老鹰靠近的一瞬间跳开,再将毒粉撒进老鹰的眼睛里。
老鹰逼近,就在她准备撒出毒粉的时候,那只老鹰又是一个急转弯,飞跃到一旁,再扑扑翅膀,升到了高空中,凄厉地鸣叫着。
“重阳!你没事吧。”荷香见老鹰飞到天上,这才一脸惊恐地跑了过来拉重阳起来。
重阳抬头看了看在天空盘旋的老鹰,很不理解老鹰之前的行为。
奇怪,莫非这老鹰还能知道她手里有毒粉?
怀着疑惑,她顺着老鹰之前飞下来的方向看去,脆生生的柳叶直直扎进了柳树树干里。而柳叶竟然是没有丝毫损伤。这功夫,连桔叶那个自幼习武的武痴,都不能有这个程度。
到底会是谁呢?
她环顾四周,并未发现其他人。
“重阳,我们还走吗?”荷香问道,声音里有些犹疑,看得出刚才老鹰飞下来的事,让她很是担忧和害怕。
“走吧。”重阳叹叹气,扶着红秀的尸身就扛了起来。
***
等两人走开,从树上跳下两人。
楚越霖右手狠狠地掐着紫衫长裙女子的脖子,无论她怎么挣扎,眼泪怎么可怜楚楚,他都丝毫不动容。
“三……三哥哥,求……求你……你饶命。”
“若是有下次,我会直接拧断你的脖子。”楚越霖冷冷地看她,慢慢地松开了手。
女子正是刚回宫的六公主楚子璃,不过十五的年纪,可一张美人面楚楚动人,任谁见了都会心生怜悯。只可惜,遇上了楚越霖,一个比女子还娇美几分的男子。
“咳咳……” 楚子璃瘫软在地上,背靠着柳树,捂着自己的脖子,剧烈地咳嗽,“三哥哥,不过……不过是一个奴婢罢了,你……你怎么这么生气?”
楚越霖勾了勾唇角,眸光扫过她的脸颊,“你不如她,无关身份。”
她微讶,虽然长年在宫外,但宫中的事儿她也知晓很多的,三哥哥除了对待四姐姐楚子卿热情点,其他的人,在他眼里都是没有任何差别的。转头看了看那两个宫女离开的方向,她沉思不解。
“莫要打她的主意,你会死的。”他说得很轻,只是她明白,他说的是真的。
他再没看她一眼,抬脚就向那两人离开的方向走去。
“咳咳……”脖子还难受得厉害,她还以为,她会在此殒命。三哥哥无情,是她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的事儿了,那时候五哥哥腿残了,那时候四姐姐还活着。
将食指含在嘴里,口哨一吹,雪鹰扑腾着翅膀,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雪鹰是她小舅舅在她六岁的时候送给她的礼物,本来只有给她提醒危险的作用。后来,雪鹰越养越是庞硕,爪力又大,她便将它养成了一只具有攻击能力的动物。这次是趁着夜深,想给雪鹰开开荤,想不到竟然碰上了自幼就害怕的三哥哥。令她吃惊的是,三哥哥对那个叫重阳的重视……
缓了缓气,她揉揉还有些抖的腿,扶着柳树慢慢地站了起来。
相比此事,和亲的事更让她头疼。四姐姐不在了,只能是她去和亲么?她不甘!
***
‘噗通’!
两人合力将装着红秀尸身的黑布袋扔进了湖里,看黑布袋鼓着气泡慢慢地往下沉。一时之间,满是沉默。
“红秀姑姑死了,为什么不是通知她的家里人来领回她的尸身?而是这么草率地扔进湖里?”
荷香面色也不太好,这湖里散发着一股恶臭,不知道掩藏了多少无名尸体,“娘娘刚重获皇宠,此事一出,对娘娘的名声不好。只能悄悄地消失,不被人发现。这湖里有吃肉的怪物,尸身不久便会消失,因而宫里不少的尸身都会扔进这里。更何况……”她叹气,“去年初的时候,红秀的老家发大水,都死了。不扔在这里,也不过是埋入乱葬岗里。唉~不知将来我走了,又是谁把我扔在这里面。”
重阳看她一眼,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前世,无名湖藏尸的事,她有所耳闻,但像今日这样亲手把认识的人扔进去,还是第一次。
“我们走吧。”重阳给红秀鞠了一躬,转身就要走。
“重阳!”荷香在她身后,忽然叫住了她。
重阳转身,本想询问何事,可见着的,却是荷香惋惜的脸,以及她高高举起的匕首,她说,“娘娘有吩咐,回去的只能是一个。”重阳,对不住了,她还不想死……
陡然放大的瞳孔,重阳呼吸屏住了,欲偏身躲开,只是荷香的动作太快,又是在她完全没防备的情况之下,眼看着匕首就要插/入她的胸口,一只雪白的,细长的手,毫无技巧地,一把抓住了刀刃,制止了匕首的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