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元槿这便朝她身边看去。瞧见对方后,不由讶然,“是你?你是……”
  贺重凌上前,“在下姓贺。大理寺任职。”
  元槿万万没想到,这个自己遇到过两回的人,竟然就是大理寺左少卿贺重凌。
  想到他一次次在春华的案件上出的力,再回想起自己对他的忌惮,元槿一时间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合适了。
  贺重凌莞尔,“如今姑娘知晓为何我会主动寻你了?往日多有冒犯,还望赎罪。”
  元槿这才明白过来,当初在乐器行里,他主动和她搭话,应当是真的想帮她出主意。
  于是她忙说道:“没有关系。当时也是我一时想岔了。”而后又忍不住道:“贺大人为何不向我坦白你的身份?”
  “我觉得时机不对。若时机恰当了,或许另有惊喜。”
  对元槿来说,惊倒是真有了。喜,还真算不上。
  她客气地笑了笑,就春华的事情向他认真道谢。
  贺重凌微微蹙眉,“那是我分内事。槿儿不必如此客气。”语毕,他话锋一转,问道:“你刚才哭过了?”
  元槿这才意识到,此人是大理寺少卿,忒的眼毒。赶忙摇头道:“被风吹的。一会儿就好。”
  贺重凌看着她客气的模样,也没多说什么。稍稍点了点头,而后转身离去。
  因为元槿也有在府里随意走动的权利,所以,让葛雨薇跟着她后,贺重凌便不用再跟着了。
  葛雨薇一脸怪异地看看元槿,又看看还没走远的贺重凌。
  她悄悄与元槿说道:“我跟你说,刚才这一小会儿他笑的次数,比我一整年看到的都多。”
  元槿讶然,“是吗。”
  回想以往见他的时候,除了第一次刚开始稍微冷淡点外,好像其他时候都没那么不近人情。
  不过,他刚刚好像也只笑了一两次而已吧?
  就这还算得上是一整年的数量?!
  可是葛雨薇又不会骗她。
  元槿便道:“许是贺大人平日里心情不好,所以才会板着脸吧。”
  身处大理寺那种地方,他又是专管刑狱。想想也是很不容易。
  平时遇到的糟心事儿肯定不少。
  葛雨薇思量了下,颔首道:“这倒是真有可能。”
  两个女孩儿本就只是随口提了句贺重凌罢了。不多时,就将他给抛到了脑后,没有再提及。
  有葛雨薇作伴,元槿的心情好了不少。
  想想葛雨薇她们今日会过来,全都是因为她。若不是她说了没人来陪,蔺君泓也不至于把莫书潇和少女们都叫来。
  元槿终究是没法丢下她们不管,这就和葛雨薇一起往花厅行去。
  如果没有刚才发生的那一桩糟心事儿,元槿少不得要带着大家四处走一走、玩一玩。
  可如今那事儿就是这么发生了。
  元槿心中顾忌颇多。想着这王府里就她一人显得特殊,着实不好。故而并未和大家一起出去,而是利用屋里早已备好的笔墨纸砚还有一些小玩意儿,来玩一些简单的游戏。
  之前大家看她能够行走自如,还有些惊讶和好奇。亦或者,有少女暗中羡慕和嫉妒。如今看她也只能稍微走一走,好似不能随意在各处玩,大家也就歇了之前的那点探究心思。
  期间蔺君泓好几次让人送来蔬果点心。
  元槿一口没吃一口没动,连茶都不曾入口半分。
  女孩儿们玩闹着,没有留意到。
  负责往这边送茶水点心的仆从却是看到了,悄悄禀给了蔺君泓。
  蔺君泓本在篱落斋里焦灼地踱着步子。听闻后,什么也顾不得想了,当即朝着花厅行去。
  他一出现,贺重珊就赶忙迎了过去。许林雅拼命拉她,都没拉住。
  蔺君泓没有搭理她。只朝元槿微微颔首,冷声说了句“你过来”,这便出了屋子。
  众目睽睽下,元槿到底是没有当众驳了他的脸面,跟在他的后面行到了花园外头。
  一看周围没了旁人,两个人的神色都变了。
  蔺君泓收起了刚才高冷的模样,拧眉轻声问道:“听说你半点儿也不肯沾这儿的东西了?我就这么惹得你厌恶不成?”
  元槿恼了,语气生硬地道:“我口中现在有其他味道。漱口也去不掉,所以,食不下咽。”
  虽她没明说,但蔺君泓怎会不知她是什么意思?
  明知不该,可一想到女孩儿如今身上沾染了他的味道,他就忍不住心口发烫,欢喜至极。
  蔺君泓知道,她最是心软。
  故而他又说道:“今日是我生辰。过了今日,我便十九了。我不求你原谅我。但起码我们不在今日吵了,可好?”
  本以为女孩儿就算不给他好脸色看,但起码,不会如之前那般强硬了。
  谁知她冷哼一声,根本不搭理,转身就要走。
  蔺君泓急了,一把拉住她。看她皱了眉好似手臂泛疼,又赶紧松开。
  谁知她反应也快。他一放手,她立刻就跑。还提起了裙角,显然是怕影响了奔跑的速度。
  蔺君泓哭笑不得,这丫头真是……让他说什么好呢?
  “就因为我在意你,你就打定了主意,和我老死不相往来了?”
  元槿冷笑道:“王爷这话说得好笑。好似打着一个‘在意’的旗号,做什么都无需负责了一般。”
  蔺君泓认真说道:“我肯负责。就看你愿意不愿意让我负责了。”
  元槿一怔,这才发觉他竟是顺着她的话把她绕了进去。
  刚刚他确实说过,可以即刻就去将军府提亲。
  元槿看他软刀子硬刀子都尽数笑纳,也没什么辙了。索性不搭理他,羞恼地转身就走。
  蔺君泓赶忙拉住她,急急问道:“那你说,到底要我怎么办才行?”
  元槿终是停下了步子,看着他。
  少年神色十分认真。眼中的急切和在意,也毫不作假。
  她静下心来仔细思量半晌。
  最终,轻轻说道:“父亲说过,太子府,不能沾。我和哥哥就都远离着点,哪怕祖母一再要求,我们兄妹几个从未逾越过半分。如果爹爹说,端王府不能沾,你说,我们会怎么办?”
  邹宁扬能说出“太子府不能沾”这种话来,已然是将皇上的秉性摸透了。
  端王是当今圣上最为忌惮之人。
  虽然旁人或许不知,但身为武将、知晓圣上性子的邹宁扬,却不可能不知道。
  蔺君泓问道:“那你往后打算远着我了?再也不搭理我了?”
  女孩儿半晌没说话。
  蔺君泓自嘲地笑笑,笑声苦涩。
  元槿垂眉敛目,说道:“王爷是长辈。是除了家人之外,对我最好的人。若能恢复到以往,也是不错。”
  语毕,她认认真真行了个礼,转身进了屋。
  蔺君泓放轻脚步,踱步尾随着她,看她一步步走到里面。
  然后,她神色如常地和葛雨薇她们说话。
  但,拿起点心来吃、端起茶盏来喝的时候,女孩儿怔愣之中,眼圈分明是有些泛红了。
  蔺君泓唇角的苦涩慢慢敛去。薄唇紧抿。半晌后,复又扬起了个愉悦的弧度。
  很好。
  想躲着他?
  也不看看就她那小身板儿,能躲得过去么!
  没几日,邹大将军凯旋回京。
  万人空巷迎将归。
  几个月来,北疆战事连连告捷。邹大将军的威势愈发高涨起来。
  国子监和静雅艺苑都放了假,迎接邹大将军和他带回来的几千亲兵。
  即便是自家父亲回来,但,邹家兄妹也只能和众人一起挤在巷子口,不住往外张望。
  邹元钦笑道:“听说父亲这一路上日夜兼程,紧赶慢赶的,好不容易这个时候提前到了。想必是要赶回来给槿儿庆贺生辰的。”
  元槿哼道:“说的好像不是哥哥的生辰一样。说不得爹爹是赶回来给哥哥庆祝的。”
  两人是双胞胎,生辰可是同一天。
  邹元钦微笑,“槿儿许是不记得了。爹爹最疼的,一向都是你。”
  “哦?我怎么听人说,哥哥可是极其受宠的?”
  邹元钧看着弟弟妹妹在那边拌嘴,板着脸道:“都别争了。左右父亲惦记着你们,该不高兴的是我才对。”
  大哥一向沉稳练达,何曾说过这样顽笑的话语?而且,为了配合情境,还特意散发了几股子怨气出来。
  元槿和邹元钦忍不住哈哈大笑。
  邹元钧见弟弟妹妹高兴了,惯常冷肃的眉眼也柔和了几分。
  不过,这喜悦气氛没能持续多久,就支离破碎土崩瓦解了。
  只因人真的是太多了。
  她们当中,只邹元钧年岁大些,身量也高一些。元槿和邹元钦才初初将要十三,身高上不沾光,根本是踮着脚也看不到前面。
  两人十分颓丧。总觉得望不见自家爹爹归来的飒爽英姿着实是个遗憾。
  邹元钧便打算派人去叫几个粗使婆子和几个家丁过来,扛着弟弟妹妹越过众人去看。
  谁知这个命令还没下去,旁边忽地闪过一个人影,紧接着,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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