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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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从烨离开,姜离没去送他。他自己也没要求,只是在机场的时候,柳蔚子一直在看手机里的照片。那是她在冰场里拍的,拉斐尔冲着镜头笑着比v。
“你说下次看见他,得什么时候,”柳蔚子难过地说,她知道霍从烨官司的事情,但是她怨怪的是霍从烨居然没把姜离哄回来。
真是个没用的,儿媳妇、孙子,一个都没带回来。
柳蔚子有些哀怨地看着他,表情一副,我生你有什么用,还不如生个南瓜呢。
饶是霍从烨定力十足,最后还是有些无奈地揽着她的肩膀,轻声说:“我保证,儿媳妇、孙子,一个都不少。”
“你保证有什么用啊,现在还不就是我们两个,”柳蔚子推了他一把,一脸不高兴。
霍从烨倒是浅浅一笑,失笑道:“之前你不是说最喜欢我?”
“那不一样,我现在都有大宝孙了,当然最喜欢他,”柳蔚子毫不犹豫地倒戈向拉斐尔。
霍从烨清冷的眉眼,染上一层浅笑。
姜离去医院把萧世琛接回家来了,结果到了家,才想起来保险柜还没修好的事情。之前她强行弄密码,结果险些烧掉整个保险柜。于是她趁着萧世琛去书房之前,赶紧自首。
萧世琛一听,一瘸一拐地去了书房。
姜离知道他的书房不准别人进,也不敢再在风口浪尖惹事。只是一直到了午餐时间,都不见萧世琛的身影,她只得上去找。
只是到了书房门口,才发现房门并未关严,她轻轻一推,房门就开了。而萧世琛并没坐在书桌后。
她往里面走了几步,还以为他在旁边的房间,可是找了一圈,偌大的书房都没有人。她要出去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桌子上放着的文件,她赶紧捡起来放回去。可是刚放好,她就瞥见摆在正中央的一份文件。
她一眼就瞥见了霍从烨三个字……
等她拿起了文件,刚看了几行,就觉得呼吸都不顺畅。而顺着她越往下,脸色就越发地惨白。
竟然是这样……
“希洛,”穿着黑色衬衫长裤的萧世琛,推开房门就看见了她正拿着文件。
他表情并未惊慌,就像姜离说过的那样,他也准备好了,告诉她真相。
那么真相是什么呢?
真相就是,一切都是骗局,当初的相遇是骗局,是姜离精心策划的。纪禾这个身份也是假的,是她故意打造的。
姜离回头看他,满脸似乎都在问,这都是真的吗?
“你手里的那份文件,就是当年你召集了一个团队制定的。你为了接近霍从烨,收集了关于他所有一切的资料,并且还有好几个心理医生,帮你制定了好几个方案。让你可以最快、最迅速地得到这个男人。”
“其实从你们再相遇的结果来看,希洛你五年前做那么多,反倒是多此一举。就算你不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小孤女,他也还是会被你吸引,爱上你。”
你召集了一整个团队,甚至还有心理医生帮你评估这个男人理想中的爱人模样,让你以最符合他喜欢的形象出现。
他是个强势的人,可内心又有着不为人知的柔软,所以你就把自己变成了一个一无所有却又奋发向上的坚强少女。
不得不说,剧情虽然有点老套,可一个美丽又脆弱的娇花,偏偏有着杂草一样的生存精神,确实很惹人注目。
他也真的爱上你了。
可他不知道的是,你这么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拿回姜家的东西而已。
“希洛,你妈妈是生病去世的,她离开这个人世并没有什么所谓的遗憾。你不需要替她做任何事情,姜家的那些东西,没了就没了,她不希望你被这一切所牵绊。”
“我怎么会这么坏,”姜离突然轻声说。
萧世琛震惊地看着她。
姜离脸上露出一点惨白的笑容,声音比刚刚大了一点,“你说,我怎么那么坏?”
怎么可以这么对他,把他当成一个东西在研究,费劲一切心机。
她怎么能这么坏呢。
☆、第69章 记忆复苏
我怎么能这么坏呢?
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处心积虑的人吗?
有,她就是的。
姜离慢慢地转身,一步一步地往外走,萧世琛站在门口,看着她慢慢地向自己走过来。可是她的每一步走地又慢又重,似乎脚底有千斤。
“希洛,”萧世琛看着她的脸色,惨白地可怕。
可姜离还没走到他面前,便一下昏倒了过去。萧世琛慌忙上前,赶在她摔在地上的时候,抱住了她。
这大概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吧,几乎要耗尽了她一生的心血。
母亲病逝,公司面临破产。然后她看到母亲的遗书,不是留给她的,是留给萧世琛的。是的,她妈妈在这世间留下的最后一封信,是留给萧世琛,而不是她。
她只记得那封信很厚很厚,里面有好多页纸,好像一辈子都看不完一封信。
可是在那封信里,姜韵却把她这一生洋洋洒洒地写在纸上,那些姜离不曾知道的、想要知道的,她都告诉了萧世琛,而且只告诉了萧世琛。
姜离小的时候并不明白,可是越长大就疑惑,因为她在这世上,好像除了妈妈、哥哥、继父就再也没有别的人了。她甚至从未见过自己的生父,也没见过妈妈的亲人,她和她妈妈就像是漂洋过海而来的浮萍。
没有亲人、没有过往,姜韵是一张刻意抹白的纸,而姜离则是一张真的白纸。
“妈妈,妈妈,”姜离在床上低声呢喃,一声比一声急促,可眼皮紧紧地闭着,就是睁不开。
萧世琛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听着她叫着妈妈。他低头看着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真相总是太伤人,可是为什么每个人都要追求真相呢。
她秀气的眉,就一直这么蹙着,原本红润的唇也起了一层薄薄的白皮,看起来整个人一下就颓败了。
那么美那么好看的一张小脸,一下子就变得死气沉沉,像是一朵盛极而败的花。
就像五年前一样,他从船上将她救下来,看着她手脚被紧紧地捆着,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脸上、后背全都是汗珠。可是她的眼睛却睁着,有一团光始终没散,直到看见他时,才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哥、哥,救、救、孩、子。”
她差点就那么没了,抢救了整整四十个小时,期间有四次,护士出来问他,孩子快不行了,让他签字。
可他就是没有签,她说了让他救孩子。他相信她也不会那么轻易地就放弃的,所以他一次又一次地拒签,而里面的她一次又一次地努力。
最后她挺过来了,拉斐尔也挺过来了。
门被轻轻地推开,屋子里只有床头有一盏浅浅的光源,门口小小的人儿勾着头朝里面看。
萧世琛看过去,就撞上拉斐尔好奇的眼神,他神色温和地冲着他招手。小家伙一高兴就颠颠地跑了过来,好在姜离房中铺着地毯,即便他是用跑的,周围还是静悄悄的。
他把拉斐尔抱在怀中,两人又同时看向病床的姜离。
“希洛怎么了?”拉斐尔轻轻地问。
“累了而已,”萧世琛的声音带着说不尽地温柔,这一世,他所有的柔情,都给了姜家的女人了。
就连怀中这个小家伙,都没分得多少。
拉斐尔哦了一声,可是又有点疑惑,“她不饿吗?”
他今天一整天饭桌都没见到希洛,她就这么睡觉,一点都不饿吗?
“睡醒了,自然就饿了,”萧世琛就算和拉斐尔说话,也从来都是平等认真的,他从不把他当小孩子看,哄他的事情,交给别人就好。他需要的是把他养成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这样等以后他父母找过来的时候,他也算是多少赎了一点藏着别人孩子的罪过。
拉斐尔又嗯了一下,于是‘父子’两人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她。
*
姜离醒过来的时候,是夜半时分,周围伸手不见五指。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却觉得这黑夜比任何时候都要让她安心。
她蜷缩在床上,整个人像卷成一团的虾米,眼泪连预演都不用,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她死死地咬着唇,不想哭出声音,可心底地痛楚,却怎么都说不尽。
霍从烨站在摩纳哥临海山顶上的身影,在她眼前一遍又一遍地回荡,每想一次就有一把刀扎进她的心脏,血流成河。
她一直说自己爱霍从烨,可她的爱却比这世上最剧烈的□□,还要致命。
不管是谁,都比她有资格爱霍从烨。
姜离慢慢地从床上起身,推开玻璃门走到外面的阳台上,冷风萧瑟,呼啸而过,吹起她衣袍的一角。高楼之上,抬头便是幕色星空,辰星闪烁,仿佛伸手就能拿到。
姜韵就是自杀的,癌症末期只剩下半年的时间。
姜离一直都不知道,她一直表现地那么寻常,带她参加时装周,参加她的高中毕业典礼,陪她一起去参观剑桥,参观她未来的大学。
所以姜离险些疯掉。
寒风越吹,她的身子越冷,可是头脑却越来越清醒,甚至清醒到可怕地地步。她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不管那曾经的理由是什么。
都说自杀的人,永远不得升入天堂。姜离不知道妈妈当年自杀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可是她现在站在阳台,想的都是过去。
那些她记得的、愉快的、痛苦的、期待的,还有莫名消失的过去。
她赤着脚踩着栏杆,可是双脚刚站上去,就被人拦腰拖了下来。还没等她回过神,就听黑暗中响起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她一巴掌被打地往后退了好几步,险些又摔倒在地上。
哥哥还真厉害,这么黑都能分毫不差地打中她。
“不想活了?还记得你在医院和我说什么,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后悔?这就是不会后悔的表现,”萧世琛喘着粗气看着她,高大的身影又往前一步,月光穿过阳光洒进房中,他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全部遮挡。就像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挡在她面前遮风挡雨一样。
姜离啜泣地声音低极了,风一吹就能散开。可是她还是呜呜咽咽地开口:“不是,我不是想自杀,我只是想静一静,站得高点吹吹风。我的头好痛,特别痛。”
痛地快要死掉了。
萧世琛慢慢平静下来,又响起自己刚才全力打的那一巴掌,这还是这么多年来,他头一次对她动手。就算之前,她做过再混账的事情,他都舍不得动手。
不过那时候,她都是在伤害别人,萧世琛不在乎。
但是现在,她伤害自己,萧世琛就在意地差点失控。
“小离,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谁都有迷茫的事情,你只是走岔了一步而已。如果一味地沉溺在过去,只会让你更加痛苦而已。这人世已足够辛苦,又何必再自苦呢?”萧世琛伸出手,轻轻地压在她的肩膀上,似乎想让她想明白。
姜离沉默,阳光的门没关,寒风吹地哐当哐当作响。
“想想拉斐尔,”萧世琛终于使出杀手锏。
姜离突然捂住脸,问他:“哥哥,你说妈妈自杀的时候,有想过我们吗?”
她呜咽的声音悠远又痛苦,这或许就是她一直无法释怀的事情吧。有些痛苦,不去想,并不代表它不存在。直到现在,这个伤口依旧是血淋淋的,所以那也是让她做出错事的原因吧。
“你都想起来了,”萧世琛声音有些颤抖。
也不算全部想起来了,只模糊有了印象而已,那扇隔着的窗户被擦亮了一点点,让她能窥得一点点过去的影子了。
“她想过,她也犹豫过,只是太痛苦了而已,疼起来钻心,她那么美的一个人,又怎么能忍受化疗带来的后果,”况且所有人都告诉她,生命只剩下半年,就算是化疗也只是拖延时间而已。
姜离又哭了,几乎不能自已,半晌才断断续续地说:“你……你知道,你、你都……知道。她只会和你说,就连遗言,她都只交代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