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臣媳拜见父皇、拜见母后。”
傅欣每次出行都带着不少人,这一大群人呼啦啦地来,又呼啦啦地跪下,声势浩大,在这寂静的比试场上显得尤为喧闹。
见萧羽失手,皇帝眉心一蹙,脸色微沉。
皇后则先是偏头看了皇帝一眼,见皇帝面色不豫,便赶忙对傅欣说道:“起吧,安静些。”
傅欣一怔,谢恩后便起身,立刻转头让跟在身后的人都退到远处去。
傅欣站直了之后,段子卿便从座椅上站起来,盈盈一福身后才又坐下。
“你怎么来了?”皇后的脸上依旧带着笑,只是比起面对段子卿时,那笑容寡淡了许多。
皇后认为女孩子是可以活泼一些,即便做事瞻前不顾后、即便莽撞不懂事,那也是年轻人的可爱之处,可一旦嫁为人妇,那就多少该收敛一些,为人妻、为人母就总该有些稳重的样子,更不用说他们还是皇家的媳妇。
可偏偏傅欣嫁给萧永之前还有些稳重的样子,成了定阳郡王妃之后反倒张扬了起来,每次出门都是前拥后簇,四处炫耀她郡王妃的尊贵,自以为高人一等的模样叫人看了生厌。
傅欣娇笑道:“臣媳是来给母后请安的,结果去了蓬莱殿才听宫人说母后与段娘子一道来了御花园,臣媳就追来了。”
“是嘛,”皇后依旧没什么反应,“永儿在那边站着呢。”
傅欣探头向萧永那边看了看,虽然很想过去,但见段子卿吃了秤砣似的稳稳地坐在皇后身边,便打消了念头,故作羞赧道:“臣媳可不是来看他的。”
这话刚说完,傅欣就毫不客气地对一旁的一个小太监说道:“去给本郡王妃搬个椅子来。”
那小太监闻言一怔,第一反应便是看向皇后。
皇后的眼色一沉,却没说什么,只冲小太监摆了摆手,示意那小太监去拿。
见皇后不太爱搭理她,傅欣便转向段子卿,故作亲切道:“段娘子怎么进宫来了?”
段子卿笑道:“回郡王妃的话,子卿与郡王妃一样,也是入宫来给皇后殿下请安的。椅子来了,郡王妃不如先坐下?”
傅欣看了看那把放在段子卿另一边的椅子,尽管很想让段子卿将她那靠在皇后身边的位置让出来,可当着帝后两人的面儿,这话到底是不能说出口,段子卿又不主动相让,傅欣也只能坐在了离皇后较远的位置。
谁知傅欣刚坐下要继续问段子卿话,皇帝就先一步开口对段子卿说道:“子卿啊,去看看谁赢了。”
段子卿和傅欣同时一愣,相互看了一眼,段子卿就站了起来。
“是,陛下。”
段子卿这一动,黑锦自然是寸步不离地跟了上去。
皇帝看着一身男装的黑锦,疑惑问道:“跟在子卿身后的是谁?可是子卿的女婢?”
可那女人举手投足间的气质却全然不像寻常女婢。
皇后也微微皱眉打量着黑锦的背影:“那是子卿带来的,该就是女婢了吧?”
皇帝盯着黑锦看了看,而后转头问萧诚道:“诚儿,你最近跟子卿走得近,可知道那是谁?”
谁知不等萧诚回答,萧永就抢话道:“那可不是楚国公府的人,儿臣以前从没见过。”
皇帝脸色一冷,沉声道:“朕问你了吗?”
萧永心头一跳,赶忙垂下头去:“父皇恕罪。”
萧诚睨了眼身边的萧永,而后才开口道:“启禀父皇,那人确实是段娘子的女婢,但却是段娘子这一次从外面带回来的。段娘子回京后不管去哪里都带着的,看着像是习过武,只是尚且不知道身手如何。”
“恩……”皇帝沉吟片刻,“子卿这是寻了个又能当女婢、又能当侍卫的回来?叫人去查查底细。”
“是,父皇。”萧诚应下。
段子卿不紧不慢地走到萧泽和萧羽身边,先笑着将比试结束的消息告诉两人,而后才又走到靶前,仔细清点靶上的箭支,记下两人的成绩后,便回到皇帝面前,如实禀报。
萧泽和萧羽两人已经并排站在皇帝面前,听到段子卿的禀报后,脸上均是露出了不满的神色。
皇帝冷着脸看了看这两个人,又看向段子卿,问道:“子卿觉得该是谁赢了?”
“诶?”段子卿诧异地看着皇帝,“这个……陛下恕罪,子卿不懂评判。”
皇帝却不肯放过段子卿,笑道:“随便说说即可。”
随便说说?段子卿偏头看了看已经转而看着她的萧泽和萧羽,一脸为难。
她倒是想随便说说了,可不管她是随便还是认真,只要判定一个人赢了,必定是要得罪另一个人了,这可怎么办?
段子卿微微拧眉,偷偷瞟向萧诚。
☆、10. 第 10 章
虽然是下意识地看向了与她算是利益一致的萧诚,可看过去之后段子卿就发现她找错人了。
萧诚的脸上带着一个面具,除了微扬的嘴角和微带笑意的眼神,别的什么都看不到,而这仅有的信息并不足以让段子卿猜出萧诚神态中的隐藏含义。
思索片刻,段子卿又看看萧泽和萧羽。
萧羽知道自己最后几箭脱了靶,不忍看段子卿如此为难,便冲段子卿微笑着开口道:“段娘子只管说便是了,只是一次比试罢了,输了的话下次赢回来不就得了?”
段子卿回以一个微笑,道:“宁海郡王真是豁达。子卿是不太懂如何判定输赢,从箭靶上的箭支数量来看,该是数量较多的安平郡王赢了,可若从精准来看,则是宁海郡王略胜一筹,只是子卿看两位郡王的最后几箭都有失水准,是不是被什么干扰到了?”
一听段子卿这话,在场几人的神色中多少都流露出些许诧异,萧泽看着段子卿微笑,萧羽则愣愣地眨了眨眼,立刻就承了段子卿的这个人情。
“可不是嘛!”萧羽一脸不满地抱怨道,“最后那会儿是最不能分心的关键时刻,也不知道是谁那么没有眼力见,竟在那时候喧哗!”
看萧羽说得跟真的似的,萧泽附和道:“是啊,是有些吵。”
皇帝笑着斜了段子卿一眼,而后沉着脸对萧泽和萧羽说道:“心不静,还怨上别人了?”
不过老二的那个郡王妃也确实招摇了一些,入个宫还带那么些人,她是想跟皇后比一比仪仗吗?
萧泽和萧羽两人立刻正色垂头,异口同声道:“父皇教训得是。”
皇帝一人瞪了一眼,摆手道:“一边儿站着去!”
“是!”齐齐应一声,萧泽和萧羽就赶忙回到兄弟之间站好。
向皇帝福了福身,段子卿就打算回到座位上坐好,可才刚迈开脚步,就听到了傅欣的声音。
“父皇,臣媳有个不情之请。”
段子卿脚步一顿,困惑地看了看傅欣。
皇帝转头看向傅欣,沉声问道:“你想要做什么?”
傅欣站起来,看着段子卿笑道:“久闻段娘子文武双全,今儿刚巧有弓箭和靶子,臣媳想跟段娘子比一场。”
闻言,段子卿抽了抽嘴角。
皇后眉心一蹙,看着傅欣道:“都已经是做母亲的人了,该稳重些,别整日净想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
傅欣撒娇道:“母后这话说得就不对了,臣媳与段娘子又不是要打上一架,只是比比箭术罢了,同样是出自将门,段娘子也该是与臣媳一样习过武的吧?”
段子卿看了看皇帝和皇后,而后有些为难地说道:“子卿资质愚钝,武艺不精,实在是不敢……”
“啊!”傅欣突然打算段子卿的话,“说起来先公不常在府里,段娘子也是没什么机会与先公习武的吧?真是可惜了啊。本郡王妃常听家父与其同僚谈论先公武艺高强,又精通兵法,本郡王妃便一直想着要与先公的传人请教一番,可本郡王妃细细一想,先公怕是没什么传人了吧?”
听了这番话后,大部分都沉了脸色,萧诚的嘴角却微微扬着,用胳膊肘撞了萧永一下,低声道:“回府好好管管。”
段家与傅家同为将门,又都是随父皇一起打天下的,难免会被人放在一起比一比,傅公在众人眼中一直不如段公也是事实,傅家对段家有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竟敢在父皇和母后的面前用如此不屑一顾的语气谈论先公,傅欣的胆子也真是够大的啊。
萧永狠瞪萧诚一眼,咬牙切齿道:“不用你说!”
这死女人,就会给他丢人现眼!
萧羽是个直肠子,心中不满,嘴上便说了出来:“二皇嫂这话可说的不对了,段将军怎么会没有传人呢?且不说段家娘子与郎君都在,大皇兄可是段将军手把手教出来的,是段将军的得意门生,二皇嫂若想与段将军的传人请教,不如就与大皇兄切磋一番如何?”
被萧羽这话噎住,傅欣的表情变得有些尴尬:“四、四皇弟说笑了,让皇兄来跟我一个女人比试,那不是掉了身价嘛。”
瞟了傅欣一眼,段子卿莞尔一笑,道:“先父忙于军务,常年住在营中,教过的人大概也都是兵将,但是若叫他们来跟郡王妃比试似乎也有些欺负人了。子卿虽没得先父真传,但好歹学些皮毛,若定阳郡王妃有这个兴致,那子卿也想向陛下讨这个机会。”
傅欣想要怎么消遣她、诋毁她都可以,可别扯上父亲、弟弟和段家,不然她可就不能再让着傅欣了。
皇帝沉吟片刻,点头道:“既然子卿也有这个意思,那你们两个便去玩一场吧。”
“谢父皇!”
“谢陛下。”
异口同声地谢恩之后,傅欣得意地看了段子卿一眼,而后就大步向场中走去。
段子卿撇撇嘴,跟了上去。
这两个人一走,皇帝的脸色就更冷了:“永儿,你这郡王妃娶了多久了?”
萧永垂着头,在心里将傅欣埋怨一遍,回答皇帝道:“回父皇的话,快两年了。”
皇帝不满地瞪着萧永,道:“已经两年了却还是这副模样?朕是真的不知道你是想好还是不想好了。”
“父皇息怒,儿臣知错,”萧永暗暗咬牙,“回府后儿臣一定重新教导。”
“可别让她误了事儿。”嘴上是这么说,可再看看淡然稳重的段子卿,皇帝也只能替萧永惋惜。
另一边的段子卿和傅欣已经在各自的位置上站好。
拿起面前的稍弓,段子卿稍稍拉开弓弦弹了一下,随即便轻轻拧眉。
傅欣一直都在注意着段子卿,此时见段子卿神情稍变,傅欣便笑着开口道:“说起来我还真是从没见段娘子拉弓,段娘子真的会吗?这拉弓射箭瞧着容易,可不懂的人那是连弓都拉不开。”
说着,傅欣就搭箭拉弓,瞄准了靶子便松手放箭。
段子卿的视线随着那支箭飞向靶子,等视线追上时,那箭已经稳稳地□□靶子,只可惜是扎在了边缘。
“哎呀,这男人用的弓还真是不好掌控啊。”嘴上抱怨着,傅欣的脸上却尽是得意。
她与段子卿手上的弓是方才萧泽和萧羽用的,是两把两石弓,要想拉满,对孔武有力的男人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对女人来说就稍微有点儿困难,幸而她幼时起便与父亲学习骑射,这些年不说日日练习也是没耽搁过,还是有些把握的。
瞧见傅欣那一脸得意,段子卿觉得有些好笑。
“我就觉得奇怪了,郡王妃凭什么笃定我武艺不精?”
说着,段子卿搭箭拉弓,一箭射出,也是差点儿脱靶,但却比傅欣好一些。
傅欣怔住,而后瞪着段子卿道:“只是射中了靶子而已,你别得意!本郡王妃方才只是在试箭,接下来才是正式的!”
段子卿轻笑一声,道:“请吧。”
傅欣气呼呼地从箭筒里又抽出一支箭,搭箭拉弓。
见傅欣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靶子上,段子卿才甩了甩右手。
两石弓果然还是太费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