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赖思归心里蓦地扭头,“李震?”
“两年前秃头刘是替华源贸易开的船。”严慕说。
赖思归扭过头看窗外,她攥着拳头,一路没再说话。
车子开进岛内,严慕看了眼她的裙摆,打破沉默问:“先回御景换衣服还是直接送你回家?”
赖思归说:“回去换衣服。”
严慕“嗯”了一声,方向盘打弯,往御景的方向开去。
两人进门,赖思归洗了个澡,出来时已经五点多。
严慕听见声音,从书房出来,看了她一眼,进卧室拿了条干毛巾给她。
赖思归坐在沙发,头发披在肩上,弄湿了新换上的睡衣。
手机上有两个未接来电,一个是赖恒打的,还有一个是保姆郝阿姨打的。赖思归坐在沙发没动,严慕走过来坐到她身边,让她躺在自己腿上,接过她手里的干毛巾,随意地把她擦头。
赖思归闭着眼,随口问:“你小时候为什么会来江林?”
严慕说:“江林的海美。”
赖思归切了一声,严慕搓着她的头发,问:“这么长,洗头不累?”
赖思归睁开眼,眼里像蒙了一层水雾,朦朦胧胧,“漂亮。”
严慕笑笑,赖思归问:“你上班只穿衬衫,是因为不会搭配?”
“……这都知道了。”
严慕低头亲了一下她的嘴,桌上的手机又响起来。严慕看了一眼,问:“不想回家?”
“……嗯。”
手机又安静下来,赖思归起身去卧室,换完衣服出来,严慕拿上看了她一眼,拿上车钥匙,“我送你。”
“不用了。”
严慕静了一下,“晚上要回来吗?”
“看情况。”
赖思归拎上包出门,严慕拉了一下她,赖思归回头,嘴就被堵住了。
亲了一会儿,严慕松开她,揉揉她的头发,“要回来了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
赖思归想起来,吩咐:“你把竹笋放冰箱里。”
严慕笑起来,“好。”
☆、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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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了,路面潮湿。目光所及的一切,像刚从水里晕过的玉石,清亮干净还泛着水珠。
街灯亮起来,尚不及天色明亮。小区楼下静谧无声,凉风习习,赖思归不疾不徐往最里边的单元楼走。许久没回来,空气里有熟悉的桂花香,被湿气盖住,若隐若现。
赖思归坐电梯到六楼,按响门铃,隔了一会儿里边有人哗一下拉开门。一个三四岁大的小男孩站在门内仰头看她,小男孩身后的中年女人愣了一下。
赖心随即笑起来:“还以为你不回来了,你爸打了好几个电话你都没接。”
防盗门完全打开,电视的声音传过来,家里意外的热闹。赖思归“嗯”一声,进门换拖鞋。
郑雨晨从小餐厅出来,手里抱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问赖心:“妈,谁啊?……啊,姐你回来了。”
地上的小男孩学郑雨晨说话:“你谁啊?”
赖心点了一下小男孩的脑袋,对赖思归说:“这是雨晨儿子,你见过的。叫狗蛋,淘气得很。”赖心说着让狗蛋叫人,“没礼貌,这是表阿姨。”
“我又不认识她。”狗蛋嚷了一句,转身抱住妈妈郑雨晨的腿,躲在她后面不说话。
赖思归没找到自己的拖鞋,视线落在郑雨晨脚上,淡淡地移开目光,直接光着脚踩进去。
郑雨晨的丈夫闻声也站起来,笑容有些讨好,叫赖思归,“姐。”郑雨晨回头,不咸不淡瞥了眼自己丈夫。
赖思归笑了一下,“呵,一家子都来了啊。”
赖心关上门叫赖思归的爸爸赖恒,“哥,思归回来了。”
赖恒早听到声音,从房里支着拐杖出来。尚有活动能力的左臂上个月骨折还未完全痊愈,他把拐杖架在左边胳肢窝下,全身重量都放在上面,吃力地挪动脚步,郑雨晨丈夫忙推了轮椅过去让他坐下。
赖思归顿了顿,叫了一声,“爸。”
赖恒的脸不是很对称,右边的嘴角微微向上扬,眼角也有点倾斜。或者说,他整个人都不太对称,右边半侧身体,都有种变样的畸形,弯曲僵硬,行动困难。
是中风的后遗症。
经过诊疗后已经比一开始好很多,只是原本高大英俊的男人,曾经十年航海横跨远洋又中途归岸照顾家庭的男人,像是一夜间萎缩下来。歪着身体坐在轮椅上,仰头看着自己的女儿。
“回来了。”
赖思归又“嗯”了一声。
赖心笑道:“都别站着,快坐下,我再去炒两个菜。哥,你也上桌。”
赖思归看了眼餐桌,其他地方都是干净的,只有郑雨晨站的位置面前已经堆了几块渣骨头。郑雨晨轻咳一声说:“我趁孩子睡着先吃点,等他醒了根本吃不上。姐,你不介意吧?”
郑雨晨产后没恢复好,低头看孩子时双下巴挤成三层。
“我有什么好介意的。”赖思归有些好笑地看了郑雨晨一眼,转头问赖恒,“郝阿姨呢?”
“回去过节了。”赖恒说,“正好你姑姑他们过来了,就让她先回去。”
赖思归点点头坐下,郑雨晨一家子也吵吵闹闹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桌上很多菜赖恒都吃不了,赖思归盛了碗汤给赖恒,“药吃了吗?”
“等下我自己来。”
赖思归站起来,“放哪里?”
“……矮桌中间的抽屉。”
赖恒吃完药,赖思归又端起碗喂他喝汤,他微微别过头,“不用照顾我,你自己先吃。”
☆、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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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雨晨看了他们一眼说:“姐,舅舅的手可以的,你自己先吃吧。”
赖思归挑了下眉,看她,“你叫我什么?”
郑雨晨笑脸一顿,低头颠颠怀里的孩子,“姐啊--”她咳了咳,一进门就叫了好几声。
赖思归笑了一声,“今天怎么会过来?”
“我们来看看舅舅啊。”
赖思归嘴角又勾起来,赖心从厨房出来,她新做了一盘海蛎煎放在桌上,在赖恒旁边坐下,看了眼郑雨晨说:“……先吃饭。”
郑雨晨先噤了声,饭桌上只有赖恒偶尔没拿稳勺子时,一不小心磕到瓷碗的声音。狗蛋目不转睛盯着赖恒的动作,不一会儿,他也抖抖索索掀起勺子,“噔”一下,勺子磕在碗沿,轻轻脆脆的一声。
这个年纪的小孩,模仿能力确实很强,他“嘿嘿嘿”看着一桌大人笑起来。
赖思归脸色冷下来,眼风扫过去,小孩被吓得脖子一缩。
赖心忙站起来,“狗蛋,你做什么呢?很不礼貌你知道吗?”
狗蛋伸出短短一根手指,指过来,“他是瘸子,还不会自己吃饭。”
“有没有教养?”赖思归摔了筷子。
郑雨晨脸色难看,手掌狠狠甩在小孩手背上,“谁教你这样的?啊?”小孩“哇”一声嚎出来,郑雨晨嗓门更大,戳着小孩的额头,“哭什么哭,啊?我是这么教你的吗?”
小孩哭得更大声,连郑雨晨怀里的婴儿也闹起来,客厅里登时热闹不已。
郑雨晨的丈夫低着头把狗蛋夹到卧室里,关上门,客厅稍微安静了点。
赖恒抬手挡了挡赖思归,“别跟小孩子计较。”
“这孩子被宠坏了,不懂事。”赖心在中间尴尬劝道,“……以前不这样的。哥,你别介意。”
“又不是什么大事。”赖恒原本凌厉的脸上早已平和寡淡,“让小x别打小孩,出来吃饭。”
赖思归垂眸,赖恒僵硬畸形的手指就停在她眼底,枯瘦怪异,她微微别过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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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吃完一顿饭,饭后赖心要收拾碗筷,被赖思归接过去了。她把碗摞在洗碗槽里,打开水龙头,水声哗哗响。郑雨晨跟进来,轻咳了一声,踟蹰道:“抱歉啊,狗蛋不懂事我已经教训他了。”
赖思归侧眸看了她一眼,“不必。”
郑雨晨站在流理台边想帮忙,被赖思归拒绝了。她淡着一张脸,没有交谈的意思,郑雨晨没找到话头,几次欲言又止,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回到客厅。
客厅里,郑雨晨抱着睡着的婴儿,对赖恒说:“人家说赢在起跑线,我也是为了两个孩子……”
郑雨晨说着,扯扯丈夫小x的衣摆,“我们现在养着两个孩子,一家四口只靠小x一个人的收入。舅舅,我是真没办法,才向你开口。”
小x坐郑雨晨身边,驼着背沉默地盯着地面。郑雨晨见他不帮声,瞪了他一眼,继续道:“现在工地的活不好做,起早贪黑这大热天的,上次他们工地有个工人,直接从二十六楼……”
赖恒看了眼阳台外,赖心带着狗蛋在外面浇花,不时往客厅看一眼,眼神吞吐。
郑雨晨趁机又说:“我想着把这个学区房买下来,以后把我妈一起接过来,让她也过几天舒服日子。你看看她,比别人都老得快,都是年轻时没保养好。”
赖恒有些疲乏,“……首付还差多少?”
赖恒口齿不太清晰,郑雨晨却眼睛一亮,“五十万,就差五十万,剩下的我们自己有办法。”
赖恒抿住唇,年轻时他算是几个厝里是出了名的才子,高大英俊成绩斐然,一路直升风光无霁。那时家里条件不好,赖心成绩没他出色,也无心学业,自然地早早辍学打零工贴补家用。
老父老母身体早已不好,只剩赖心一人东拼西凑给他挣学费。赖恒大学毕业后与女友成婚,婚后第六天就签了船务公司,五年合同,漂洋过海,每年在岸上的日子屈指可数。
他生在海边,自小与海为友,一直梦想着能在海上远行。航海孤苦,赖恒却意气风发,几年时间当上远洋轮船长。那会儿走船挣得多,特别是远洋轮,他走一年船估计抵得过普通人家数十年的收入,家里的境况很快改变。
赖恒对赖心是心疼亦是感恩,所以对她一家从来都很慷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