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通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战之后,还是暗堂一剑技高一筹。紧要关头,若不是黑山魔尊出手救了柳寻仙,恐怕大名鼎鼎的寻仙阁主早就落了网。
说到暗堂一剑,就不能不也提明司一笔。明司与暗堂都是由皇帝陛下亲自掌控的特务组织:明司行动较为光明正大,要搞定谁,就用勾心斗角的方式正面解决,用功的重点在于斗智,其阵营中连任十年的第一军师,就是明司一笔。
暗堂行动相对不上台面,要消失谁,都是用直截了当的方式暗下报销,努力的目标在于斗勇,其阵营中连任十五年的第一杀手,就是暗堂一剑。
明司和暗堂的功能虽互有重叠,任务界限却划分的相当清楚,本该井水不犯河水,奈何两家共享一个主子,交往交际交涉避免不了,来来回回之间,就形成了合作与竞争并存的微妙关系。
回头说御剑山庄。要说武林第二大剑术世家的御剑山庄,就不能不说武林第一大剑术世家,神剑山庄。
南瑜四宝:桂花糕,蛋黄派,药王苏,神剑岳。
神剑山庄是江湖剑术行当的龙头老大。当今社会,想争到龙头老大的地位,跟朝廷的关系得够硬。单看这一点,武林中再找不出别个比神剑山庄更彪悍的武学世家;曾经的太子殿下,也就是当今的维王殿下,曾拜在神剑山庄门下学艺。自那之后每届武林大会,神剑山庄都在斗剑的参赛项目上占尽风头。
至于第二,就是要本身实力够强。神剑山庄一门豪杰,庄主人称“剑神”,自收了维王殿下为徒后就连任白道武林盟主二十年;庄主夫人外号“女剑神”,是江湖第一女侠;儿子“小剑神”,是后辈剑客中声名响当当的人物;女儿“小女剑神”,虽已嫁作人妇,却在相夫教子的同时,挤出宝贵时间,为白道事业贡献良多。
相比起来,御剑山庄本身实力不是不硬,就是名气不够响亮,花式做的不够明朗,外加朝中无人,不得发迹,只有委委屈屈忍耐业内第二的地位。
楚剑南没发迹的那阵子,是御剑山庄少庄主中最没天分,最不给力的一位,而他与越嫣然的缘分,说深不深,说浅不浅,细算起来,却可以追述到十几年前。
当初越嫣然还闺居神剑山庄之时,曾于御神二庄迎来送往的交际走动中与楚剑南惊鸿几瞥。两人虽互知姓名身份,却从未私下交流。彼此再相见,却是越老板在药王庄做毒药的那会,幸得夫家开明,她才有机会同几个江湖名门有了寒暄级的交往,那剑三少便是其中之一。
待又重逢,却是于四年前的武林大会之上。
越嫣然作为维王殿下的特邀嘉宾,蒙着面纱袅娜出场。
楚剑南由于本身资质的问题,出道比旁人晚些。参加武林大会比剑是他在江湖上的首场秀,没想着走多高走多远,只图能在江湖豪杰面前混个脸熟。谁知到最后,扬名的目的是达到了,扬的并非美名而是臭名。
第一场第一回合被第一个对手三招掀了个狗吃屎的臭名。
怪只怪剑三少学艺不精,外加倒霉透顶,抽签抽到了神剑山庄小剑神岳思凡。
二人刚站上台时还在彼此客套,打躬作揖。谁知才一动手,岳思凡就玩了个翻脸不认人。
神剑山庄与御剑山庄本就明争暗斗各不相让,龙头老大好不容易得着个打压龙头老二的天赐良机,自然不肯轻易放过。
岳思凡一出招便不甚友好地给了对手一个下马威,确切地说……是极尽羞辱之能事地糟践楚剑南,让御剑山庄三少庄主在天下人面前丢人现眼,外带包藏祸心地想装失误挑其手筋。
失误失的是天衣无缝,可惜被人识破,外加横空阻拦。
识破外带阻拦的人就是越嫣然。
越老板冲出去救场之时,维王殿下大惊失色,伸胳膊蹬腿不及阻拦,唯有眼睁睁看着她不计后果地飞到台上,捡起楚剑南被打落的宝剑同岳思凡假模假式地周旋,再趁对方惊愕的空隙,扶人横飞离场。
越嫣然戴面纱本是为挡住熟人认出她脸,谁料想楚剑南还不等她走到脚边,便试探地叫了一声“淡然世姐?”
越老板的步伐因受惊悚稍有停顿,虽犹豫片刻,却还是决定帮人到底扶剑三少飞下擂台。
犹豫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之后二人下台时的对话,足以催的越嫣然面惭身愧。
“淡然世姐,你为何在此?
来这为的是客串维王殿下的红尘女伴为其正名!
“传言两年前你离了苏家便沦落风尘,而后坠崖身故,为何……”
传言说的都对,只最后一字有误,越老板坠崖没故更有后福。
“你就是那大名鼎鼎的越嫣然?”
越嫣然被连珠炮地连问了几句,不得不稍作回应,在落地瞬间对眼前人点了点头。
剑三少紧紧盯着面前女子,眼神凌厉的仿佛要戳进她骨头里。这一瞧,在旁人眼里像极了情人间爱意绵绵的对视,然而被瞧之人却敏锐地从中捕捉到了一丝轻蔑气息。
越老板已经很久没在意过别人的眼光,其中原因大半是由于她现在的日子同原来完全剥离。如果别人不知道你堕落之前是个什么样子,那么对于你的堕落现状也就见怪不怪。
假象无不穿帮,自欺欺人到如今,还是落得被个称不上熟络的所谓故人用这种半怜悯半厌恶的目光审视,越嫣然只觉从前的那个脆弱卑微的尊严又趁机兴风作浪,折磨的自己死去活来。
剑三少不及鄙视别人,就被周遭险恶的状况拉回了现实。
严重悲催的现实!
越嫣然一举英勇救人,本是好心,到最后却造就恶果。只因她“声名”在外,一通折腾下来,被她援手的楚剑南在各界同仁眼中就成了流连欢场,玩物丧志,学艺不精,要靠女人援手的小白脸。
剑三少自己丢人不要紧,还顺带着连累了他老爹御剑山庄庄主楚绥仁。楚绥仁是天下第一爱面子的主,儿子比武失利,已经让他羞掉了半条命,谁承想那败家子瞬间深陷丑闻,突遭非议,怎不惹得他冲冠大怒。
庄主大人当机立断,果决同那不肖子划清界限,逐其出门自生自灭。
“楚三无才无德,与我御剑山庄从此再无瓜葛。”
第14章 楚剑南
正所谓“不怕不露脸,就怕露臭脸”,众叛亲离之下,楚剑南在南瑜是混不下去了。那孩子本想掩面遮泪跑路北琼,半道被越嫣然横空阻拦。
“三少想练剑,我帮你。”
越嫣然积攒了很大勇气才向故人展示回真心,楚剑南不领情不说,还抽空将了她一军,言辞凿凿,字字锥心,“楚三一直都很敬佩世姐的剑术造诣,奈何你做出那等伤风败俗之事,我就不会与你再有交往。”
越老板被气得心肺生疼,她原本想充当的是可怜人的角色,无料自己个反倒被人可怜,那一穷二白的主眼看就要走投无路了,还敢嫌弃别人送他的钱脏。
直目送剑三少硬充高大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越嫣然还在思考为何世间竟有此等能力不济,却还故作清高的小字辈。
那之后,楚剑南着实在社会底层度过了一段不甚风光的日子。
江湖上别的物种都很稀少,就这落井下石的人才从不短缺,剑三少在颠沛中没少遇见挑衅抬杠的。众人把耍弄御剑山庄少庄主当成乐子,赶上楚绥仁不念及父子情谊,只冷眼旁观儿子流落在外吃苦,以至曾有一度,剑三少的状况可用“凄惨”二字形容。
越嫣然身边有“胡妃”这么个八卦大王,对这些信息她自然第一手掌握。楚剑南的遭遇触动了越老板心中最敏感的那根弦,刺激她回想起自己过去那段绝望等死的那段时光,代入同情之下,便又忍不住有所动作。
明里自然不敢出力,楚剑南已经挑明了不想跟她有任何瓜葛,如果硬上赶子,也有点对不起自尊。越嫣然想帮人,又要做的滴水不漏,唯有请柳寻仙暗中帮衬。
柳寻仙折腾的动作大了,楚剑南就被感动了,当他听闻柳寻仙与越嫣然的特殊关系之后,终于也连带着被越嫣然感动了。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别人急着棒打落水狗之时,有个人拼命的往上捞你,任谁都会被感动。
楚绥仁得知楚剑南跑到寻仙楼落地生根,怒的一刻不等就立字据同不肖子断绝父子关系。
“这没出息的东西不配做我御剑山庄后人。本还盼他在外历练,出人头地,此子既如此不恋正途,从今以后,他便是做地痞当流氓都与我御剑山庄没半点瓜葛。”
剑三少到最后也没当成流氓,当然,当打手也比当流氓强不到哪去。
楚剑南跟了越嫣然,在公是为报恩,在寻仙楼做打手为其卖命;在私是为报仇,留在她身边借机讨教剑法。
越老板的剑法,三少爷在很多年前就见识过,只一个字的评论,那就是“烂”,烂的透顶不说,还尽是虚招子,做做架势还勉强过得去,若是真刀真枪跟人比拼,没有不输。然而这女子会看,会品,她会在第一时间品评优劣,道破玄机,谁能得其指点一二,绝对是受益匪浅。
若按楚剑南现如今的剑术造诣来说,他的确是拾人牙慧,受益匪浅。
然而这受益匪浅也是有代价的。
代价就是他自己。
越嫣然明知楚剑南瞧不起自己,索性拉个垫背的同她一起堕落。
剑三少第一次开口求教之时,越老板摆出爱理不搭理的嘴脸以牙还牙,把个小家子气的架子撑着十分,举手投足明白昭显自己还在计较当初在某位不知好歹的少爷那里受的窝囊气。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楚剑南打从开始就咬着牙决意被越嫣然挫了锐气,消她的火。
于是乎,春光灿烂的某日午后,越老板坐在寻仙楼后院里喝小茶的空当,一脸不耐烦地对那状似虚心的少爷下吩咐,“先把你学的练给我看吧。”
楚剑南第一次展示,使出浑身解数耍手里的剑想求个好评,可怜越嫣然才看了两眼就看不下去了,等三少爷大汗淋漓表演完毕,越老板都快睡熟了。
面子支离破碎,无从去拾,剑三少用袖子抹了抹脸,皱着眉头把越嫣然推醒。
越老板故作风情万种地揉了揉沾了眼屎的杏仁眼,喝口茶润干了的嗓子,调试了半天嗓音才开口发问。
“完了?”
楚剑南一言不发点了个头,自刎的心思都有了。
越嫣然整合半睡半醒的精神状态,复又笑着问,“你为何练剑?”
“我生在御剑山庄,不学剑学什么?”
三少爷想也不想,冲口答道。
越嫣然闻言摇头连连,笑得似有深意,“你御剑山庄又为何以剑为立庄之本?”
“自然是因为用剑极雅。”
某少爷不假思索,答话的理所应当。
越老板不敢苟同,收起笑颜正色说道,“世间武学流派并无高低贵贱之分,差别只在学招用式之人。”
楚剑南盯住眼前人,犹疑着凝眉挑战权威,“这一句说辞,曾有耳闻。”
“无雅之人使剑自萎涩,无量之人使刀徒充烂,无力之人出拳白做功,无气之人运掌也成空。你一拿起剑来,雅量气力一个也无,若想练成绝技,就要把从前的全盘颠覆。”
“依世姐之见,我该怎么颠覆?”
楚剑南听了点评,郁闷半天才低声发问,问的越嫣然眼睛一弯,“剑术讲究大气潇洒,亦刚亦柔。你若真想练得高妙,就得先惹一身俗。”
剑三少眨着眼一脸迷蒙,“何为惹俗?”
越老板送茶入口,送话出口,“就是基本功。剑南若练成高手,风格风度自然全凭自己。可惜你连剑术之门都没入,当务之急便是磨砺气与力。待存了满腔悲愤在胸,不愁无量;等有朝一日飞龙在天,何忧无雅。”
楚剑南听罢一番慷慨激昂的高调大论,只顾瞠目结舌,不知言语。
“剑南想说什么,直说便是。”越嫣然见眼前人的呆愣模样,皱眉问了句。
剑三少看了看自己老板,有一说一,“你说的太空,我要的是实际技巧。道理说来容易,下到细处无法贯彻。”
越嫣然笑的开怀,“实际技巧当然也可以教你,只不过你拿什么同我交换?”
楚剑南狠了狠心,自以为豪迈地丢筹码,“在寻仙楼的挣到的工钱,我分文不取。”
越嫣然笑的挑衅,“我不缺钱,更不想压榨你辛苦赚来的血汗钱。”
三少爷苦了脸,“那老板想要什么,别的我一无所有。”
越老板伸手指从上到下比了他全身,“不是还有你自己呢吗?我要你的人。”
“我不做杀手。”
楚剑南转动脑筋严肃认真地思考,半晌才回了这么一句,惹越嫣然笑的花枝乱颤。
“我没让你做杀手,依你现在的武功,入行等于自寻死路。”
剑三少被越老板的直言不讳弄成个桃花脸,尴尬了半天,才愤愤道,“那老板要我做什么,我尽力而为便是!”
越嫣然轻哼一声,冷笑着似嘲似讽,“你长得一表人才,高傲冷艳,人见人爱,我见犹怜,我要你,自然是做我的情人。”
此言一出,楚剑南红着的脸立马全转了白,“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