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啊,那我还拎着两大包的东西,早知道和她一起买了,看她喜欢吃什么。”
俞维屋把她手里的两袋零食拎到后座去,说:“今天开始刘鹿不用再呆在棚屋了。”
原鹭问:“找到愿意接收的孤儿院了?”
俞维屋摇头说:“暂时还没有,不过那边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人盯梢了,我先把她安排到酒店里住一段时间,会比在棚屋住舒服得多。”
原鹭点点头:“下半年刘鹿该上小学了,得尽快争取时间赶在那之前把户口落下来。”
俞维屋打着方向盘,问:“你这几天还上班?”
原鹭扣好安全带:“为什么不上班?”
俞维屋说:“你奶奶不是身体不太好么?”
原鹭看了他一眼,道:“你消息还挺灵通的,我们家都没往外说的事你倒摸得一清二楚。”
俞维屋一笑:“有心自然知道。”
就像轻易知道她的电话号码一样,原鹭在心里暗暗腹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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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路过花店,原鹭让俞维屋停下买了束白菊。
俞维屋看着她抱着白菊站在马路对面等绿灯,穿梭不息的车辆带动了她周围的气流,让她鬓边的碎发在风中缭乱遮住了她的眼睛。
他点了支烟,吸了一口,烟雾在车里开始弥漫。
他给她打了个电话。
“喂……?”她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他看着她在对面的斑马线前接起电话,手里的白菊被斜捧到胸前。
“拨错了?”原鹭摘下手机看了眼屏幕,号码有点熟悉,然后她想起来这是俞维屋的号码。
“回来吧。”
原鹭抬起头,视线往他停车的位置这边投来,“知道,绿灯了,我挂了啊。”
电话被挂断。
俞维屋颓废地坐在靠座上,手里烟头的星火从指间滑落。
他对着被挂断的屏幕,用唇语在说:“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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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烟了?”原鹭回到车内,把花放到腿上开始系安全带。
“抱歉。”俞维屋把烟头掐灭,剩下的半根烟被扔进了烟灰筒,然后降下车窗通气。
原鹭瞟了眼被摁得扭曲的半根烟,淡淡说:“老见你这么一根烟只抽一口两口的,这一根烟能顶我好几天的工资呢,简直壕无人性呀。”
俞维屋问:“怎么毫无人性了?”
原鹭:“土豪的壕,懂不?”
俞维屋看着她,笑得很灿烂,问:“那你要不要考虑下和‘壕’做朋友?”
原鹭想了想,才说:“不太合适吧,三岁一代沟,咱们隔了三个代沟,都哪儿跟哪儿了。”
俞维屋:“没听过忘年交么?”
原鹭笑喷:“才发现你这幽默细胞,平常电视采访里没看出来呀。”
俞维屋说:“你没发现的地方多着呢,怎么,要不要认我这个朋友?”
原鹭说:“好啊,以后独家都交给我写,我就和你做朋友。”
俞维屋:“好。”
原鹭愣了愣,没想到他回答得这么不假思索。
他看着她,笑出声:“逗你呢。”
原鹭戏谑的翻了个白眼:“说得那么认真,我差点还真就信了。”
俞维屋嘴角的笑意渐渐平了下来,很久都没有接话。
眼下他们玩笑得轻松,等接到刘鹿去公墓看刘法严墓的时候,心情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刘鹿哭得伤心,今天又是清明节过后的第二天,本来原鹭也该去给她的父母和弟弟扫墓,刘鹿哭,她忍不住跟着偷偷抹眼泪。
俞维屋递了块手帕给她,她没接,用自己口袋里的纸巾醒眼泪鼻涕。
他知道她在伤心什么,却给不了任何的安慰,甚至连笨拙的拥抱都给不了。
扫完墓,他带她和刘鹿去吃冰激凌火锅。据说甜食能治愈人内心的悲伤,不知道是哪个甜食商的蹩脚言论,他信了,并且第一次做了一件那么愚蠢又显得可笑的事情。
三人围着一张漂亮的小圆桌,桌上的巧克力酱里包裹着甜美的冰激凌,盘子底下的蜡烛火苗在温暖地燃烧。
刘鹿说:“俞叔叔,你看冰激凌也会流眼泪,一流眼泪它们就化了。”
原鹭说:“大风吹大风吹,冰激凌流泪,小鹿还是个词人呢。”
俞维屋:“流泪?该死的,我真不该带你们来吃什么冰激凌火锅……”
☆、第四十二章
三人从哈根达斯出来,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橘黄的街灯,四月的梧桐,原鹭牵着刘鹿等在路边的公交站牌旁。
刘鹿已经不像头几回接触原鹭那么怯生生的,原鹭牵着她的手,能感觉到她也在回握自己,不像以前只是自己单向去拉着她。
原鹭抬手理了理她有些松散的发辫,说:“小鹿真厉害,才这么小就已经会自己扎小辫了。”
刘鹿摇摇头,指着一个方向,说:“不是我扎的。”
原鹭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俞维屋去取车的方向。
“是俞叔叔帮我梳的。”
原鹭有些恍惚地看着那个背影:“是么……?”
俞维屋是个多面体,每和他呆上一段时间就能发现他的另一面。他给刘鹿梳辫子,那画面实在有点难以想象啊……
原鹭踢了踢脚边的碎石子,开玩笑地说:“没准你俞叔叔背地里有个女儿,你瞧他把你的辫子梳的多好。”
刘鹿歪着脑袋看她,略微皱起眉头:“俞叔叔说你不喜欢他,原姐姐不喜欢俞叔叔,但是不能在背后说俞叔叔的坏话!俞叔叔是一个很好的人。”
原鹭愣了愣,随即笑着摸了摸刘鹿的脑袋,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你瞧原姐姐吃了冰激凌就和你一样儿了,你就当原姐姐说错了话,我这是在夸你俞叔叔呢。”
原鹭暗搓搓地想:俞维屋还真有两下子,把小孩哄得真好,刘鹿这就护上短了。
刘鹿一本正经地看着她,问:“你为什么不喜欢俞叔叔?“
原鹭把眼睛转了一周,说:“好像也没有不喜欢吧……”至少没有刚开始那么抵触。
“那就是喜欢?”
原鹭冷汗:“不不不。”
刘鹿嘟起嘴:“说喜欢不是,不喜欢也不是,那你到底想拿俞叔叔怎么样?”
原鹭被问得哑口无言,这孩子的问题刁钻到如此境界,该不会是俞维屋教的吧?
“你俞叔叔那么厉害,又是十大杰出青年又是世界优秀青年企业家,他动动手指头都比我一辈子赚的都多,你说我怎么敢拿他怎么样,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你原姐姐我还是个人。”
“哦……”刘鹿似懂非懂地点着头:“你的意思是说俞叔叔用钱就能拿你怎么样?”
原鹭暴汗:“不不不,我只是打个比方、打个比方。”
刘鹿讪讪地看了她一眼,摇摇头:“原姐姐你就连回答问题都这么飘,难怪俞叔叔不能拿你怎么样,就跟气球一样,谁能把天上飘着的气球拽下来捏在手里。”
原鹭觉得这孩子在文字面上的天赋实在高得离奇,一忽儿冰激凌流泪,一忽儿飘着的气球,好好栽培栽培,没准将来就是个拿茅盾文学奖的作家。
俞维屋把车开到她们面前,她们还在进行颇有博弈性的对话,刘鹿见他的车来了,很快就蹦了上去,眼神里都带着点放光的色彩。
原鹭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在后座摁电视频道的刘鹿,对俞维屋说:“你对她真好,她都依赖你了。”
只要俞维屋一来刘鹿就全身放松了下来,原本微微含着的双肩都彻底打开了,这些细微的肢体语言恰恰反映出刘鹿已经对俞维屋形成了依赖。
俞维屋回转方向盘,问:“我对你不好么?”
“嗯?”手机铃声和震动一起在单肩包里鼓噪,原鹭漫不经心地回了他一声,然后接起电话:“嗯,在外面呢,快回去了。别来接我了,路上怪堵的,一会我自己坐地铁去奶奶那。晚饭……那等我回去一起吧。”
乔正岐从实验室出来,准备去电视台接原鹭下班再一起去老太太那看看,于是给她打了通电话。
原鹭挂了电话,一边锁屏一边问:“你刚刚说了什么?刚电话进来我没听清。”
俞维屋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说:“很温柔。”
“嗯?”原鹭抬眼看他。
他说:“你在电话里说话的语气。”
原鹭愣神之后有点不好意思,冲他笑笑:“是么……”
连她自己都不曾发觉,每回和乔正岐通电话时,语气都是糯糯的带着点娇气。大约对于一个已经放在心底里的人会忍不住温柔吧。反正现在在外面,也不必担心和他打电话会被谁看出来。
“明后天我会去上海出差,刘鹿今晚就住进酒店里,你有空的话可以帮着和她一起回棚屋收拾东西,要是你没空我另外叫个人和她一起回去。”
“这两天不一定能抽开身,我奶奶那边……不过要是没什么事我就趁跟着师傅出外景摸会鱼帮刘鹿一起收拾。”
“送你去你奶奶那?”刚刚她在电话里说一会要去。
“不了,还要登记牌照拿批怪麻烦的,我自己坐地铁再走两步过去,刚好今天晚上甜食吃腻味了,走走消耗消耗脂肪。”
俞维屋把她放在地铁口附近,原鹭下车前转过身去看后座的刘鹿,才发现她已经伏在背椅桌板上睡着了,眼角还有零星的泪水,好像在梦里哭过一般。
原鹭蹑手蹑脚地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压低声音说:“那我先走了,下午的冰激凌谢了啊。”
俞维屋看着她,她背对着路灯,面部光影昏暗,他越想看清却越是看不清她的样子。
他说:“好。”
然后看着她轻轻关上车门,车窗玻璃外的她渐行渐远,视线里占据的缩影越来越小,直到完全淹没在人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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